第22章

仙魔戰場聚集了數位修真大能,皆來自于九州四海,連佛門也被驚動,站在高高的山崗上連聲念着佛號,他們眼下是一望無際的焦土。

這是一處凹陷的山谷,寸草不生,生機死絕,泥土仿佛被紅蓮夜火灼燒過般,堅硬又染滿了血痕,時隔千年,仍凝聚着一股焦燒味,連天空都被染得灰暗。

“在那裏!”守陣人大喊着,伸手一指。

衆人齊齊望去。不遠處凝聚着一股蔚藍色的靈力,符文如水波般流轉運作。

這是極為牢固的九轉囚龍大陣,此時卻咔作響,仿佛有一股力量從內向外掙紮着,想要破陣而出。

“鬼主一出,必然為禍九州!”

“前有魔帝,後有妖族,如今又來了個鬼主,這是天要亡我九州嗎?”

“文誠真君莫急,白笙仙君已趕到,正在大帳中休息呢!”

白底金紋的大帳外已聚集了無數的修者,面色焦急的等待,忽然帳門被打開,一道身影款款而出。

“是白笙仙君!”

“白笙仙君可有良策對付鬼主?”

而白衣仙君手指一壓,四周噤聲,白笙滿意的看了眼大家的反應,才姍姍來遲地說起:“本仙君已經得知了消息,大陣周圍并無鬼氣,鬼主不會破陣而出。”

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只是。”白笙又提及:“九轉囚龍大陣有異動,鬼修定然蠢蠢欲動,還請大家齊心協力,共同對抗鬼修。”

衆人的心又猛然被提起,議論紛紛。

“怎麽辦?鬼修要來了,我根本沒有對戰經驗!”

“怕什麽?咱們守在白笙仙君的營帳附近,仙君會保護咱們!”

“是呀,仙君為了九州拼盡全力封印鬼主,定然也會護我們安全!”

……

白笙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下方的議論字字句句傳入耳朵裏,他眯起眼睛,十分受用。

他忽而嗤笑一聲:“名揚天下的滋味,沈懷君這輩子可能都無法享受到了。”

在轉身時,他瞧見了站在門口處魂不守舍的高靈曜。

“徒兒,可是在為家傳犯難?”白笙溫聲關切道。

高靈曜點點頭,那日父親的的确确将家傳傳給了他。

白笙故意停頓了下,可高靈曜雙眼發呆在想其他事情,并未意識到自家師尊明顯的暗示。

潑墨般的天際灑下斜斜的細雨,車窗外吹來細細的涼風,沈懷君叫停馬車,向茶鋪的老板要了兩碗熱茶湯。

老板裏瞧見銀子,樂呵呵地支着油紙傘送來熱茶,沈懷君指了指路邊旗子:“為何懸白旗?”

這是一串懸滿了三角白旗的挂花,白色向來被人間忌諱,可這裏大街小巷竟都挂滿了這種喪旗。

“客官您有所不知,我們全城的人都在為白笙仙君助威呢!”老板樂呵呵地道。

沈懷君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為何事助威?”

“客官難道沒聽說?當年封印鬼主的陣法異動,白笙仙君一路趕去加固呢。”老板笑道:“白笙還說若那鬼主不安穩,便把大陣打開,直殺了鬼主呢!”

沈懷君垂下眼眸,将空茶碗遞給老板,放下車簾,嘆了口氣。

墨硯寒瞧着不禁皺眉:“白笙那個不要臉的,你幹嘛為他嘆氣?”

“嘆他自作自受罷了,白笙乘坐仙舟前往仙魔戰場,明明可以悄無聲息,卻大張旗鼓、一路招搖。”沈懷君道:

“他可千萬別打開大陣,說不定會跳出什麽東西來,屆時清霄門的臉怕是都要被丢盡。”

墨硯寒想了想,心道也對,他根本沒進到九轉囚龍大陣內,而裏面的确封印了東西,能是什麽東西呢?癞□□?

一群修仙大能跑到仙魔戰場,膽戰心驚、嚴肅認真地探讨了半天,把陣打開了,跳出個癞□□,真的難以想象在場人的表情。

馬車內是一處芥子空間,床榻茶幾書架,一應俱全,沈懷君坐在床榻上,墨硯寒直接枕着仙君的大腿,鼻尖嗅着清清冷冷的竹香,嘴裏含着糖葫蘆。

不知怎的他越來越喜歡這道竹香,每每聞到都會覺得清新靜氣,心中生出一股依賴感來。

墨硯寒醉生夢死之際,耳畔傳來小聲的呼喚:“主人,主人您還好嗎?”

他擡頭一看,是波舍扇着翅膀站在茶幾上,他仰頭,果然沈懷君以手支頭,書卷散落,已然沉沉睡去。

“本座怎麽不好?這裏有吃有喝,還天天被人寵着。”墨硯寒悠哉道:“沈懷君以為我在鬼主處受了委屈,近幾天愈發溫和關切,每晚入睡前都會點上一盞安息香。”

“特地為本座點的哦。”他補充道。

波舍一陣無語,用翅膀遮住了眼睛,表示自己不忍直視。

“昨天翻到了人間詩句,有句話将本座的現狀描寫得十分精準,我找找……”墨硯寒抄起茶幾上的詩卷,翻了翻:“對了,這叫醉倒溫柔鄉!”

“……”

波舍忍不住出聲提醒:“主人,溫柔鄉不是這個意思。”

小鬼主在鬼域困了太久,對人間風花雪月、溫柔缱绻的認知近乎是一片空白。

墨硯寒眼睛一眯,不解其意。

波舍伸出兩只翅膀尖,放到一起怼了怼:“溫柔鄉,要寬衣解帶,兩人貼在一起。”

墨硯寒哦了一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嫌棄道:“波舍,你的想法真的很龌龊,你腦海裏為什麽總想着兩個人貼來貼去?”

波舍:?

墨硯寒:“你回去念清心咒,清清心吧!”

波舍孤零零飛出了車窗,車頂上站着一排小烏鴉,是他的手下。

“老大,主人說了什麽?你怎麽是這副神情?”手下好奇地問。

波舍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一言難盡:“相比于人間淫.亂殘暴的昏君,咱們這位主可太難伺候了啊!”

馬車噠噠噠向前行駛,出了青塢城便是清水郡,翻過兩座山,站在山頂,遠遠瞧着下方滿城的人間煙火。

“半個時辰後便能下山,咱們在那間客棧投宿。”沈懷君指了指山下客棧,扭頭一看,卻見少年的臉上蓋着一卷詩卷,呼呼大睡。

沈懷君笑了笑,提起衣擺打算上車,忽然一道鬼氣飛快地掠到眼前。

他動作一緩,停下望着四周朗聲道:“鬼修?”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聲音,可銀色月光下的樹葉慢慢地爬上一道黑色的鬼霧,鬼霧彌漫了整座山丘,鬼修衆人氣勢洶洶地襲來。

沈懷君唇邊微微一笑:“不巧,兩百年前,在下封印了你們的主人。”

這句話果然激起了鬼衆們的怒氣,一把鐮刀直勾勾地向他掠來,沈懷君腰一彎,成功避開突襲,景風出鞘,劃下一道銀色光芒。

蒙面鬼修接連襲來,沈懷君應對自如,然而鬼氣彌漫,黑馬暴躁不安以蹄劃地,鬼修顯形猛然嘶鳴一聲。

沈懷君瞳孔一縮,硯寒還在裏面!

他翻手揮開鬼修攻擊,飛至馬車旁,在黑馬受驚狂奔向懸崖的前一刻拽住了沉睡中的少年,雙臂攔過抱在懷中。

墨硯寒被驚醒,睡眼朦胧地望着周圍的場景,四周都是相熟的人,為何打起來了?

沈懷君抱着少年飛身後退到一處石壁,作為靠山将少年推到身後,自己護在前方,手裏懸着景風。

“區區鬼修,竟敢攔路!”他心念一動,一股靈力流淌到景風劍身上。

他修為盡毀,但凡使用靈力,無不是耗費神識精血,皆損元氣,但眼下性命攸關,也顧不得這些。

可不知為何,前方的鬼修都露出奇怪的神情。

下一秒,沈懷君的脖頸處被人輕輕一點,他不受控制地閉上雙眼,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主人,我們錯了!”

“主人求求您別生我們氣了!”

“冤枉呀,我們接到的任務便是攔殺沈懷君吶!”

一衆鬼修在瘋狂拍門,墨硯寒額頭上的青筋直跳,怒吼:“閉嘴!”

門外立刻安靜下來。

墨硯寒抱着昏迷的沈懷君,躺在客棧的床上,沈懷君雙眸緊閉,臉色蒼白,明顯是耗費了精血。

“好不容易養出了些肉,又要掉沒了!”墨硯寒心疼地拿過一碗懸霜草,喂到沈懷君唇邊,卻發現這人牙關緊閉。

波舍見狀提醒:“主人,沈仙君在暈厥之前封閉了五官,這是修者保命的手段,莫說水,便是靈力也傳不進去。”

墨硯寒緊皺眉頭,無法傳輸靈力,那該怎麽補上精血恢複身體?

他腦海忽然靈光一閃:“沈懷君脊背的傷還未痊愈!”

他的手心向後背探了探,消瘦的身軀下,果然察覺到脊骨傷口處的漏洞可以傳輸靈力,便打算寬衣解帶。

可手指觸碰到沈懷君的腰封時,墨硯寒愣了愣。

他心中升起一股奇異感,這人身骨病弱,時常頭痛暈厥,可生活作息卻是一如既往的嚴謹苛刻,白色衣襟層層疊疊整潔光滑,腰封緊束,猶如青霄門的門規,一絲不茍。

可如今自己身為鬼主,即将破開這層層的禁锢,去挖出這人身上最脆弱的破綻。

“本座若是個壞人,沈懷君你怕不是要堕仙了。”墨硯寒對着沉睡中的沈懷君道。

他蠻橫地撥開層層衣衫,只留一層薄薄幾近透明的單衣,将人擁在懷中,以手掌的溫熱傳送玄霜草的藥力。

慢慢的,墨硯寒察覺到沈懷君在緩緩蘇醒,這人氣息開始平穩,身體也慢慢有了溫度,而他自己心跳如擂鼓,腦海裏胡思亂想。

“其實溫柔鄉也蠻好的……”他心想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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