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晉·江·唯一正.版
衛南辭将那條發帶放到了桌上, 而後重新回到榻上躺下。
可他一閉上眼,便覺鼻息間萦繞着淡淡的栗子香氣。
那香味就像是帶着某種特殊的力量一般,明明嗅起來香甜美味, 可嗅多了便讓人心中莫名躁.動煩亂, 總忍不住想發.洩一番。
衛南辭翻身将腦袋埋在枕頭裏,試圖隔絕那味道,可他很快發覺自己的枕頭上, 甚至床單被子上,仿佛都沾染着甜甜的栗子香味。
他就這麽翻來覆去在床上折騰了許久, 睡意全無。
半晌後,他起身走到桌邊拿起那截發帶,而後湊到鼻間嗅了嗅。
不出所料,上頭也沾着熟悉的栗子香。
先前他那好不容易打消了的懷疑, 不禁再次浮上了心頭。
這栗子香味, 到底是不是和原悄有關系
還有, 他為何每次聞到這種味道, 就會産生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帶着這樣的疑問,衛南辭無心睡眠, 最後索性起身穿好衣服, 将那截發帶揣到懷裏, 出了暖閣。
入夜後的初冬, 寒氣正盛。
被冷風這麽一吹, 他煩亂的情緒總算平息了不少。
衛南辭沒有回府,而是沿着長街溜達了一路,去了濟仁堂。
這濟仁堂是京城最負盛名的一家醫館, 也是唯一一家入夜後也不閉門的醫館, 幾乎夜夜都會有大夫值守。
“衛副統領?”值守的藥童一見到他忙朝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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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南辭沖他一颔首, 問道:“今日是哪位大夫值守?”
“今日是姜大夫,正在裏頭給病人看診呢。”
“哦,我沒什麽事,找他閑聊兩句,你忙吧,我在這裏等他。”
夥計聞言也沒跟他客氣,招呼他進門坐着,便去搗藥了。
衛南辭在大堂坐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姜大夫便從診室走了出來。
“姜大夫,這會兒可得閑?”衛南辭一見他出來,便起身問道。
“夜深了沒什麽病人,衛副統領尋姜某可是有事?”
衛南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藥童,上前壓低了聲音道:“有點私密之事想請教,可否借一步說話?”
姜大夫聞言忙招呼着他去了後頭。
衛南辭坐下後,似乎有些難以啓齒,遲遲沒開口。
姜大夫也不催他,拎起爐子上剛燒開的水壺,給他沏了一杯茶。
“姜大夫可還記得衛某上回說過的事情?”良久,衛南辭才開口。
姜大夫看了一眼他腰上系着的香囊,點頭道:“莫非衛副統領如今依舊能聞到栗子香味?”
“有好些日子沒聞到了,但這兩日……”他斟酌了一番,并未提及原悄的事情,而是改口道:“這兩日不知為何,忽然又能聞到了。”
“通常來說,若是有人聞到旁人聞不到的東西,或者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除了天賦異禀之外,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鼻子或眼睛病了,二就是……發了癔症。”
這話上次姜大夫就說過,所以衛南辭聽了并不覺得驚訝。
“若是癔症,能治嗎?”衛南辭問。
“衛副統領,姜某看着您實在不像是發了癔症的樣子。”姜大夫苦笑道:“也許就是姜某醫術淺薄,所以診不出您的病症。頭些日子,我就給餘先生去了信,這病說不定等他回京城,就有法子了。”
“其實我的問題不止是能聞到栗子香,而是……”衛南辭想了想,有些別扭地道:“我不知是何緣故,每次聞到栗子香味就……會生出那種心思來。”
“哪種心思?”姜大夫不解。
“就是……”衛南辭輕咳了一聲,別開視線道:“宮宴當晚那樣的……。”
姜大夫怔了許久才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那栗子香可以催.情?”
“我現在甚至懷疑,當晚被人下的藥,就是那栗子香。”
随後,衛南辭将那晚是如何聞到栗子香,又如何失控,以及這兩日的經歷,大概朝對方說了一遍。當然,他并未朝對方提及原悄的事情,因為在弄清楚之前,他不願将旁人牽扯進來,免得事情變得更複雜。
“衛副統領稍候。”姜大夫說罷快步出了房門。
片刻後他回來,手裏抓了幾枚栗子。
“這是下午醫館裏的夥計買的,沒吃完剩了幾顆。”姜大夫說着将栗子放到了爐子上。
那爐子本就燒得旺,栗子放上去片刻,便被烤得香氣四溢。
姜大夫拿火棍将栗子殼敲開,那香味便更濃了幾分。
衛南辭深吸了口氣,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有感覺?”姜大夫問。
“不是。”衛南辭道:“只是突然有點餓了。”
他說罷取過一枚栗子剝開,将裏頭烤得熱騰騰的栗子仁放入了口中。
如此連着吃了三枚,他才作罷。
“如何?”姜大夫問。
“不一樣。”衛南辭道:“我也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反正就是不一樣。”
他确信,自己只是對那香味敏.感,并不是對真的栗子有什麽想法。
而他先前嗅到的味道,雖然和眼前的栗子香味很像,但他确信兩者是有區別的。
“衛副統領對所有的栗子都沒有什麽感覺吧?”
“那當然了,你……你把我當什麽人了?”誰會對栗子有想法?
姜大夫聞言一笑,忙道:“我只是想說,衛副統領聞到的栗子香,或許并不是栗子發出的。”
“不是栗子發出的,那是從哪兒來的?”
“衛副統領這兩日聞到那味道時,原小公子可在場?”
衛南辭沒想到他竟能猜到原悄的事情,便也沒再隐瞞,點頭承認了。
姜大夫點了點頭,“這就說得通了,衛副統領每次産生情.難.自.抑的感覺時,都有原小公子在場,那我能想到的只有兩個可能:要麽是原小公子身上帶着什麽催.情的香粉,且是栗子味的,要麽……”
“要麽什麽?”
“要麽就是衛副統領對原小公子有着某種不自知的情愫,所以才會……”
“胡說八道,我怎會對他有那種心思?他就算長得漂亮,可畢竟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餘先生與你師父,不都是男子嗎?他們還不是成了親且恩愛至今?”姜大夫道:“可見男子喜歡男子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我知道不稀奇,可我肯定不是!”
“衛副統領別激動,姜某只是列出各種可能,并未斷言什麽。”姜大夫道:“依我所見,你與其整日為此事煩惱,倒不如順其自然。待餘先生回了京城,再讓他幫你看看便是。”
從醫館出來時,衛南辭心情比來時更亂了。
他忍不住又琢磨了一番姜大夫那兩個假設。
若原悄真是給他下了什麽催情的藥粉,似乎有些說不通,一來對方沒有這麽做的動機,二來沒道理這味道只有他能聞到,旁人卻聞不到。
但剩下的那種可能,在他看來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他怎麽可能會對原君恪的弟弟有那種心思?
原家那小公子是長得挺好看,性子也不像他二哥那麽讨人厭,甚至還挺乖軟……他還會制弩,也能看懂自己那些關于弩機的奇思妙想,甚至還加以反饋。
可這又如何?
衛南辭十分堅決地否定了這個可能。
從醫館回來之後,衛南辭又回了浴房。
因為他剛想起來,原悄給他在紙上留的信,他還沒回……
可當衛南辭回到暖閣門口時,擡手一推,卻發覺門從裏頭被鎖住了。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确認了一下自己沒走錯地方。
這确實是走廊盡頭的那間暖閣,他在這裏專屬的房間。
可這個時辰,已經夜深了,怎麽會有人在他屋裏?
衛南辭下意識就想使點蠻力将門推開,可這時他目光一瞥,發覺隔壁的房間門似乎沒有關緊。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半開着的門縫裏,仿佛有零星的栗子香味溢出。
于是他放輕了腳步走到隔壁,擡手慢慢推開了隔壁的房門。
借着廊下燈籠的光線,他朝屋子裏一看,發覺裏頭并沒有人。但從床鋪上被子的淩亂程度,和桌上擺着的東西來看,這裏明顯是有人住過的,且未及打掃。桌子上擺着的那幾樣東西,若他沒看錯的話,好像是做了一半的木工活。
衛南辭慢慢走進房中,仔細嗅了嗅,其中确實有淡淡的栗子香味。
若不是房門一直開着,想來這香味應該會更濃烈。
他擡手拿起桌上的木條看了看,幾乎可以确信這就是原悄住過的房間。
所以這兩日,原家這小公子表面上一直與他“失之交臂”,實際上卻住在隔壁?
那此時他房中的人……八成就是原悄了!
衛南辭看向靠近自己房間那側的牆壁,很想闖進去将裏頭的人拎出來質問一番,問對方為何要如此捉弄自己?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栗子香味就是原悄搞的鬼,想給他下藥!
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件事情透着點怪異。
念及此,衛南辭并未打草驚蛇,而是去找了浴房裏的夥計。
夥計原本陪原悄瞞着他就挺心虛,見他找上門,不等他質問便将原悄的打算全說了。
“原小公子就是見你和原統領積怨太深,想尋個機會幫你們解開心結。”那夥計道:“我也是想着,眼瞅過年了,我們東家說不定要回京過年。屆時若是看到你與原統領水火不相容的,定要不高興……”
“我倒要替我師父謝謝你?”衛南辭冷聲道。
“衛副統領,您別動氣。”那夥計賠着笑道:“原小公子也是一番好心。”
衛南辭心中不快,卻不至于難為一個夥計。
再說了,這是他師父家的浴房,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裏教訓人。
只是原悄那番說辭,這浴房的夥計信,他可不信。
衛南辭堅信,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關鍵的環節,是他沒想通的。
他叮囑了那個夥計不要多嘴,而後便再次回到了原悄的房間。
不過他在屋裏看了一遍,也沒發覺什麽可疑的東西。
衛南辭心裏好奇不已,暗下決心一定要看看原家這小公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于是他讓夥計又給他安排了一間房,睡在了原悄那空着的房間隔壁。
所幸浴房這暖閣裏過夜的人不多。
當晚,衛南辭一直沒怎麽睡着,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聽着外頭的動靜。
直到次日晌午,原悄才從他房裏出來。
先前幫原悄瞞謊那夥計,如今“叛了變”,時不時就過來朝衛南辭通風報信。
原小公子早晨洗漱完,吃了什麽,喝了什麽,幾時去的茅房,回來又要了什麽東西……夥計均事無巨細地朝衛南辭彙報了一番。
奇怪的是,原悄除了去他的房間,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衛南辭好奇得抓心撓肝,偏又不願來硬的。
好勝心讓他越挫越勇!
他就不信,自己搞不明白原家這小公子的名堂!
當日,他又循着從前的時辰回了房間。
桌上依舊有原悄留下的信,以及多出來的一只小狗木雕。
衛南辭取出從夥計那裏要來的棉花,塞住了鼻子。
而後心猿意馬地坐在榻邊等了一會兒,随後示意夥計去通知原悄,就說自己走了。
不過他并沒有走,而是躲在了床幔後頭的夾角裏。
只要原悄進來之後不在房間裏亂轉,也不去扯動床幔,就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若對方真的發現了,衛南辭也不介意。
這本就是他自己的房間,到時候該尴尬的人是原悄而不是他!
夥計剛離開不久,衛南辭便聽到了腳步聲。
原悄進門後先是從裏頭将門鎖好,随後走到桌邊看了一眼。
不過因為衛南辭連着兩日未給他回信,所以他今日也沒再費心回複什麽。
緊接着,他走到榻邊和衣躺下,将腦袋埋在了衛南辭的枕頭裏。
但是因為今日衛南辭沒有在床上睡過覺,所以上頭殘留的信息素并不多。
原悄似乎也感覺到了,只能委委屈屈換了好幾個姿勢,最後索性将毯子都攬在了懷裏抱着,還時不時在上頭蹭一蹭,試圖找到衛南辭信息素殘留較多的地方。
衛南辭躲在窗幔後頭,聽着原小公子略有些淩亂的呼吸,看着對方抱着自己的枕頭和毯子猛吸的場面,整個人都震驚了。
原悄這麽大費周折,難道就是為了睡他的床,吸他的枕頭和被子?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床上,原悄很快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抱着衛南辭的枕頭睡着了。
衛南辭出來的時候匆匆往榻上瞥了一眼,便見少年面頰潮紅,額頭滲着點細汗,看上去乖順又可憐。不知為何,這讓他不由自主便想起了宮宴當晚的那一幕。
彼時的原悄也是這樣,面頰泛着紅意,整個人看上去乖軟得不像話。
這一刻,衛南辭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姜大夫的話。
但他很快就将這念頭壓了下去,幹淨利索地翻窗走了。
從浴房出來後,衛南辭只覺心裏亂哄哄的,情緒也跟着有些起伏。
他對原悄的舉動談不上反感,他的床又不是什麽金貴東西,對方躺一下也不是什麽大事,更何況人家原小公子還要給他制弩呢!
可他想不通,原悄這麽做圖什麽?
難道……原小公子對自己有意思?
這麽一想,很多解釋不通的事情,好像忽然就通了。
他從前在話本裏看到過,有人會因為遇險時被人所救便以身相許。
難道是因為自己在長寧湖裏救了原悄,所以少年便對自己動了心?
“衛副統領!”殷時遠遠看到他,幾步奔過來,“您沒事吧?面色有點難看。”
衛南辭搖了搖頭,心不在焉地問:“怎麽了?”
“沒事,就是看你今天沒去大營,屬下還以為您遇到什麽事情了?”
“我能有什麽事情?”衛南辭一手搭在殷時肩上,“今日不當值吧?陪我去喝一杯。”
殷時一聽他要喝酒,自然是滿口答應。
于是兩人便找了個僻靜的酒館,要了幾個小菜,點了兩壺酒。
“頭兒,您是不是真遇上什麽事兒了?”殷時問。
“沒有,就是……”衛南辭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測,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原家那小公子,怎麽會喜歡上他了呢?
難道就因為他救過對方一回?
可當時自己沒有留名,原悄應該不知道是他救的,宮宴那晚對方才知道此事。
若不是因為長寧湖那次,難道是在演武場比武那次?
原小公子見他把原君恪虐得體無完膚,所以心生崇拜?
又或者是因為宮宴那晚的事情?
衛南辭左思右想,很想知道自己是因何被原家小公子惦記上的。
“你覺得我怎麽樣?”衛南辭問。
“您怎麽忽然這麽問?”殷時道:“整個京城誰不知道這一輩的武人裏,您是武藝最高的,也是長得最俊的。英俊潇灑,武藝高強,學富五車……”
殷時難得誇自家衛副統領,恨不能将自己知道的四字成語都用上一遍。
衛南辭打斷他道:“那你說我這樣的人……應該很容易招桃花吧?”
“那是自然,咱們京城偷偷喜歡您的姑娘可不少。改日若是您說想成婚了,我估計咱們巡防營的門檻都能讓媒婆給踏破了。”殷時笑道。
“我問的不是姑娘。“衛南辭道:“你說好龍陽的男子,會喜歡我這樣的嗎?”
“噗!”殷時一口酒盡數噴了出來,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家副統領。
“你也是個男子,你設想一下,若是我……待你不錯,你對我……”
“咳咳咳!”殷時聽了他這話吓得屁.股一緊,忙道:“頭兒,您別吓唬我,我娘還等着我給他娶個兒媳婦回去呢……”
衛南辭:……
作者有話要說:
巡防營——祖傳自我攻略+直男的迷之自信
明天給大家發紅包,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