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回辦公室,沈昔城什麽也不說,直接朝她伸手要東西

!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平車已經推遠了,他沒有再跟下去,站在走廊上,用力地捏了捏拳頭,恨太久了,忽然之間,恨的那個人說沒就沒了,沈昔城覺得整個人都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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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連續兩天的葬禮。

沈湘去世,沈昔城心裏悲傷,一整天沉着臉,但從始至終都話不多。

木木在一旁安靜地吃東西喝水,玩泥巴,忙得自有其趣。

沈昔城看着他那種狀态,不知道悲傷,不知道一眼望去的黑色是代表什麽含義,這樣的無知無覺不由讓人心生豔羨。從沒有任何一種時刻,他渴望自己會沒有感覺,像木木一樣,開心和快樂都只是源于得不得到一個新玩具,或者是有沒有一塊糖果吃。

葬禮結束以後,他把不知煩憂為何物的木木帶走了,送入一家智障人士福利院,那家福利院是民營性質的,繳納費用也高,但口碑極好,照顧服務零差評。

從福利院折回家裏,沈昔城幾乎一夜都不曾合眼,房間裏似乎還有湘姨忙碌的影子,但放眼去找,又讓他一下就清醒地想到湘姨已經不在的事實。

索性從床上爬起來,黑着燈,他安靜地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子外面少數幾戶亮着燈光的窗子,摸出煙,大口吸着。

他吸得很快,不多功夫已經吸掉了半盒,小小的客廳裏也漸起煙氣,他好像聽到湘姨的聲音,“別抽煙了,快去睡覺。”

他驚覺回頭,可是身後黑漆漆的房間,半只人影也沒有。

沈昔城嘆氣,但最後還是把煙盒扔在一邊,不再抽了,只是仍舊坐着,沒有回房間睡覺,他還是睡不着。

第二天,他出門時精神不太好,心情也極複雜,因為今天是顧世衡的葬禮,他從骨子裏不想參加。

然而沒辦法,他是顧世衡的兒子,顧沫在監獄裏,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出場的。

冗長的葬禮,沈昔城全程都沒什麽表情,配合地履行一切該履行的程序,最後離開時,顧世集團的首席律師攔住了他,“沈先生,有些東西是顧先生留給你的,囑咐說一定要交到你手裏。”

256.那年愛情(一)

沈昔城不敢興趣,接過來就随意放在車後座上,到最後也根本沒有想起來看,直到兩天後公司召開會議,律師親自上門找他,讓他參與股權變更會議,他才想起來車上那撂被束之高閣的文件材料。

沈昔城大致翻看了一遍,心情卻驀地沉重起來,最上面的是一份遺囑,再往下是一些房産和不動産的贈與書,再下面是一封厚厚的書信,受與者和接受人的名字無一不是他沈昔城的。

他覺得諷刺,先不說顧世集團現在已經成了被他親手掏空的一具死而不僵的空殼,就是最輝煌時候的顧世又怎樣?最受寵的兒子難逃牢獄之災,總裁本人身體原因難當重任,所以才會把這副擔子壓到他的身上?拿他再當一次跳板?

沈昔城嘲谑地勾了勾嘴角,把信鋪開,厚厚的十餘頁紙,全部手寫,看得出來,寫的人速度很快,字跡有些潦草,标點符號很少,似乎是寫的時候心裏很急,想要一氣呵成。

開頭的字無非是些愧疚之語,抱歉錯過他的出生,也抱歉錯過他的成長……

沈昔城看不下去,這些話如果是放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十年之前,或許他會激動,會有原諒他的可能,可是現在無論如何都太遲了,不久前他已經下定決心和他只做路人。

他想抛開,這時,餘光卻瞥到一行字:“可是如果從一開始,我就有機會知道你才是沈冰蓉的兒子,這一切都絕對不會發生了。”

那一刻,沈昔城感覺自己的心被人抓了一把,他開始往下看,并且一目十行,半個小時之後,他開始意識到很多事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出鬧劇,每個人都被耍得團團轉,彼此受傷而不自知。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等的律師終于開口,他說上大學那會兒他和顧世衡是同班同學,那會兒發生的許多事他都知情,說這些時,律師特地看了沈昔城一眼,看出他在聽着,便開始一樁一樁把當年的故事盡可能完整地描述出來。

就這樣,顧世衡的信裏寫到當天兩個人争吵中有一些沈冰莞的供認,再結合律師掌握的那部分,當年發生過的終于得以還原出來。

……

那年顧世衡還只是一個窮困缭倒的大學生,而那個時候,沈家從祖上開始就是富甲一方的高門大戶了。

沈家有兩個女兒,是雙胞胎,老大沈冰莞,老二沈冰蓉,模樣上幾乎找不到一處不相像的地方,但性格和體質卻相差很大,冰莞體質好,性格開朗又傲慢,冰蓉是從胎裏落下的體質,大小病痛不斷,打高中起就時常缺席,落下不少功課,沈父為了将來讓兩姐妹上同一所大學,便找來大學裏公認的優等生顧世衡來沈家給冰蓉補習功課。

溫婉可人的沈冰蓉和博學多才的顧世衡在一起相處數月,日久生情,彼此約定好将來她要考到他的大學。

這一切,在填報志願時被捅了出來。冰蓉當時确實是想也不想地就寫上了顧世衡所在的K大,可冰莞不是,她是按照沈父的意願填寫本城的Z大,結果第二天一早,冰莞就拿着她的志願單在家裏宣揚開了。

對此,沈父很不理解,他那時還沒有發現兩個人的事情,沈冰蓉也不敢讓父親知道,母親和父親早年離異,獨自去外國生活,他一個人拉扯她們兩姐妹,家境雖然殷實,但父親錢財上也十分在意,從小就教育她們要修好自身,将來嫁個好人家,也正因為如此,在談戀愛的問題上他管束十分嚴格,就連沈冰莞也只敢和男同學搞搞日愛昧,不敢動真格的。

然而同齡人的觀察力和嫉妒心都很強,沈冰蓉藏得再小心,還是被沈冰莞發現了,并且第一時間告訴了沈父。

這樣一來,K大是去不成了,沈冰蓉被捆綁着上了Z大,顧世衡也自然難逃辭退。但這并沒有影響兩個人的感情發展。

那時候,家裏傳出沈父的身體每況愈下,對女兒的照管也自然不比從前,只一再叮咛不可以在校內談戀愛,可鞭長莫及,兩個孩子住校生活,許多事他也無從知曉。

沈冰蓉全心投入與顧世衡的戀愛,兩所大學不遠,顧世衡時常跑來探望,每次都帶來他們學校周邊各種美味的小吃。

沈冰莞也絲毫也不閑着,身邊不乏男孩子圍繞,但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決定了很少接觸到這樣細心溫情的男生,于是顧世衡往宿舍裏送東西送久了,她便留意到他,一來二去也中意起來。

可顧世衡也是一個心思,對沈冰莞數次暗示視如不見,可惜這非但沒打消她的念頭,反而更加激發起她的鬥志來,僵持到他畢業,終于被她找到機會。

那天顧世衡畢業典禮結束,一幫同學去娛樂城準備玩個通宵,本來是約了沈冰蓉的,可她那天有點兒小感冒吃過藥就早早睡下了。結果,那天沈冰莞就穿着妹妹的衣服去了娛樂城。

當時,即将分別的同學們都喝了不少酒,顧世衡也是半醉,看到沈冰莞,也沒看出什麽破綻,只是問了一句“怎麽過來了,不是睡下了嗎?”

沈冰莞既然有心假扮,自然功夫也是做足了,自然就回他:“你和同學們熱鬧,既然邀請我就一定是希望我來的,我不能掃興。”溫溫柔柔的語調,完全沒有平日的大方與随意。

顧世衡喜不自禁,抱住她,一低頭就吻了下去。

那天晚上,兩個人沒有留下來玩通宵,早早離開也換得同學們的理解,只是兩個人沒有各自回學校,而是在外開了一間房,相纏到淩晨方睡。

次日,沈冰莞起來得早,收拾一番在顧世衡額上落下一記吻,便回了學校。

這件事還沒來得及穿幫,顧世衡就出發去鄰城參加面試,臨走前來看過沈冰蓉,抱着她說:“昨天謝謝你。”

沈冰蓉莫名其妙,但也沒多加追問,就這樣看着他坐往鄰城的車。

257.那年愛情(二)

面試十分順利,顧世衡被留用,一開始的工作很是忙碌,兩個人除了晚上在固定的時間打電話互訴衷腸,一直也沒什麽機會見面。

好不容易拖到十一小長假,兩個人早早就約好由沈冰蓉過去探望,短短一周的時間裏,顧世衡帶着她到處跑到處玩,兩個人的快樂簡直到了極點,天天膩在一起,直到假期結束,沈冰蓉才依依不舍地返回Z大。

可是,回校後等待她的不是幸福的回味,而是一個足以令她痛不欲生的消息——沈冰莞懷孕了,是顧世衡的孩子。

她不肯相信,打電話要問顧世衡,可是沈冰莞用一句話就把她想要求證的做法擊得潰不成軍,她說:“你還記得畢業那晚他們是去的娛樂城嗎,我當時在。”

沈冰蓉一下就想起隔天早晨他抱着她說:“昨天謝謝你。”

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一起。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是掉在了一潭冰水裏,從裏到外地冷。

沈冰莞微微有些得意,“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不如你放手吧!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說白了,你也是孩子的小姨,你忍心讓他沒有機會來到世上嗎?”

沈冰蓉心軟了,如果只是姐姐一個人,她會寸步不讓,可是多了一個孩子,她拒絕不了。

沈冰莞似乎料到了她會答應,又進一步說:“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我們互換身份吧!”

這一次,沈冰蓉不肯妥協了,她能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讓步,但做不到為了她連自身都放棄。

沈冰莞沒有再繼續逼她,可心裏卻無比清楚顧世衡是不可能和冰蓉那樣好商量的,為了得到他,她只能想出更周全的辦法。

而後來發生的一件事也徹底改變了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系。

沈冰莞不知道是在哪裏找到一種迷藥,下在沈冰蓉的水杯裏,她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醒在一家私人機構的美容院裏。她心中詫異,連那些進進出出的美容師都向她投來打量的目光,直到她看到從旁邊房間裏走出來的沈冰莞,看到對方一身與自己平常無異的打扮,她才隐隐覺出不對,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鏡子。

明明臉還是一模一樣的,卻又分明有哪裏不一樣了……

沈冰莞從後面走進鏡子的視角,然後緩緩勾出笑,“以後我就是你了。”

沈冰蓉猛然意識到什麽,她擡手撥起發角,那裏貼着一小塊創可貼,小小的,似乎掩藏着什麽。她一下子扯下來,拽到了皮肉,微微地疼。可是創可貼下面,是完好的皮膚。

她吓得尖叫出聲。

沈冰莞卻上前安慰她,“別這樣,慢慢會适應的。我需要他,孩子也需要父親,你既然同意了,不如好事做到底。”

沈冰蓉哭起來,“我已經答應把他讓給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對我?”

這一次,沈冰莞沒有回答她,而是說:“我必須幸福。”

“可你不是我。”

“我是。”

不久,家裏傳出沈父病危的消息。

沈冰莞如願以償,她對妹妹太過于了解,僞裝起來也得心應手,回家的時候她同顧世衡一起回去的。

顧世衡渾然不覺,一路細心照料。

沈冰蓉也跟回去,坐在同一個車廂裏,只是在他們面前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顧世衡悄悄問沈冰莞,“姐姐和以前有點兒不大一樣了。”

“她失戀了。你有合适的介紹給她。”

沈冰蓉那一刻想哭,也想澄清,可是沈冰莞把手輕輕放在腹部,“世衡,我有點擔心……”

顧世衡的回答與她只說了一半的話完全吻合,“別怕,我來跟伯父解釋,求他把你嫁給我。”

沈父是腦出血,雖然搶救過來,可是意識再也無法繼續庇護下去,倒是放了一把手,沒有再反對,拉着顧世衡的手,口齒不清地說:“你……你要對……對蓉兒……好,要好。”

顧世衡立刻答應,冰莞一臉幸福,冰蓉卻淚如雨下。

那次見面以後,沈冰莞休學,與顧世衡順利完婚,沈父去世,把家中産業悉數交給顧世衡打理,姐妹各占一半的股份。

這些事前後加一起不足一個月,但對于沈家人來說卻是巨大的變故,尤其是沈冰蓉,迅速消瘦,有一天在課上甚至暈倒,被同學送到醫院,查出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消息一旦傳開,趕在還沒有被同學老師指指點點之前,沈冰蓉偷偷回了一趟家,正好聽到冰莞流産在家休養的消息,那時顧世衡已從鄰城辭職,打理家中生意,中午還要抽空回來看一眼。

沈冰蓉眼睜睜地看着原本屬于她的幸福,卻已經沒有了奮不顧身撲上去糾正的勇氣,沈冰莞的眼神像刀,在旁邊沒人的時候肆無忌憚地打量她,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還不死心嗎?我有得是辦法讓他聽不進去一個字。

沈冰蓉不得不帶着肚子裏的孩子從所有人的視線裏隐藏起來。

那時秦湘還住在沈家,正讀高中,因為沈冰莞從小就一副頤指氣使的小姐派頭,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和二表姐更為親近。

這次沈冰莞成天住在家裏,她很快就覺出不對勁兒來,大概也是沈冰莞不屑于在她面前僞裝,就算頂着一張相同的臉,額角有同樣的疤痕,她還是感覺出有什麽地方變了,一開始,秦湘也不确定,直到沈冰蓉從學校裏偷偷跑回來,她一下子猜到了某種陰謀的可能性。

最後,是秦湘陪着沈冰蓉在城裏找了一處房子,兩個人開始一同生活。

對于秦湘的不告而別,沈家只有顧世衡還正經過問了幾次,後來去她的高中裏堵到人,被秦湘當場拒絕,聲明為了考大學做準備,她需要有獨立的空間才能安心學習,俗話說女大不中留,顧世衡只好做罷,只是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

可沈冰蓉的失蹤就沒這麽容易姑且了,到底是沈家正兒八經的女兒,沈父臨終前還托付顧世衡照顧的,他少不得要去學校裏跟老師同學打探一番,打聽到的結果便是懷孕的醜聞和無故離校。

顧世衡多少有點慌了神,再怎麽說這人都是在他眼皮底下沒影的,回家和沈冰莞商量了一陣,先去學校把休學申請辦理一下,之後再打算慢慢找人。

258.那年愛情(三)

可沈冰蓉有意避開了所有人,找起來自然沒有那麽容易,顧世衡想到了報警,被沈冰莞給攔住了,于她的私心,她壓根就希望冰蓉一輩子都不再出現在他們面前才好,這種念頭一起,解決的辦法也就随之想到了,家裏會定期出現署名為“冰莞”的信件。

顧世衡的尋找自然告一段落。

然而,沈冰莞的尋找卻在一直進行,學校裏傳出來的傳聞讓她無法心安,她幾乎可以肯定沈冰蓉肚子裏懷的是顧世衡的骨肉,這讓她産生很嚴重的危機感,一旦孩子出生,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沈冰蓉抱着孩子跑到她的丈夫面前把一切都無情地揭穿出來。

她不敢想,她不允許!

于是,很長一段時間,沈冰莞都在四處搜尋冰蓉的下落,甚至派人跟蹤秦湘,最後逼得秦湘不得不辍學,兩人秘密搬到鄉下躲藏起來。

就這樣,東躲西藏有大半年的時間,由鄉下的接生婆幫忙,孩子在臨時租來的小破屋裏出生,秦湘抱着一張臉還皺巴巴的小子湊到床前給已經瘦脫了形的沈冰蓉看,“二表姐你看,寶寶長得多像你!”

“像嗎?”

沈冰蓉勉強擡頭,不等她再仔細看第二眼,房門被人從外面“砰”地一聲踹開了,沈冰莞盛氣淩人地站在門口。

剛生産完的血氣和房間裏的簡陋令沈冰莞直皺眉,“想不到你們躲在這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孩子給生了!”

初夏的天,氣溫還是沒熱透,風從門口湧進來,吹過向北屋子的潮濕,還是有些微涼。

沈冰蓉害怕地往床裏面縮了縮身子,秦湘也緊張得直發抖,抱着孩子往她身後看,生怕她帶了一群人突然闖進來。

沈冰莞慢吞吞地朝她們走過來,“沈冰蓉,我還真是小看了你,這大半年你躲得可真安全!就這麽不聲不響地就把孩子給生下來了。”說着,用力盯了一眼秦湘懷裏的孩子,“說吧,以後怎麽打算的?”

沈冰蓉不說話,或者說是摸不準怎麽說才不會錯,這種時候,如果對方強勢起來要搶走孩子,以她和秦湘的力量真說不好會發生怎樣不堪設想的事。

“打算回泊城嗎?”沈冰莞繼續居高臨下地發問,“憑他把顧世衡給奪回去?”

“沒,我沒這樣想過。”沈冰蓉答得小心翼翼。

秦湘看不過去,做錯的人明明是大表姐,憑什麽要二表姐在她面前擡不起頭來說話?“顧大哥本來就應該是二表姐的!”

秦湘的聲音有些大,又抱着孩子從床上跳起來,登時吓得孩子哇哇哭起來。

“應該?”沈冰莞冷笑,“你不服氣,我現在就告訴你什麽叫‘應該’!”她的面目很兇,側了側頭,向身後招了兩下手。

秦湘頓時意識到不妙,她低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二表姐,咬了咬嘴唇。不用回頭,餘光已經瞥見門口有深色人影晃動進來。

這間臨時租用的平房雖小,四下封閉也不嚴實,但在這種時候卻充分地發揮出它的用處來。

秦湘自然了解這間小房子的構造,除了那惟一一扇進出用的房門,還有床側面挨着的一大扇并不算結實的木窗。她幾步就從床上橫跨過去,稍一用力,木窗就應聲而開,秦湘一閃身,飛快地從他們的視線裏蹿離出去。

後面進來的人本來可以很迅速就跟上去的,可是那個時候明明很虛弱的沈冰莞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骨碌地就從床上爬起來,橫着手臂死死地堵在窗戶前面。

雖然她堅持的意志很強,力氣畢竟還是薄弱,但好歹起到了拖他們一步的作用,就這一步,足以讓熟悉這裏的秦湘輕而易舉地就躲開了追蹤。

沈冰莞撲了個空,最後在沈冰蓉再三的保證下返回泊城,等隔日她再帶人過去,那個破敗的小房子裏已經是人去樓空。

最初的幾個月,沈冰莞過得的确膽顫心驚的,人也快速的瘦下去,整日愁容滿面茶飯不香,那一陣子的她還真是有十足十的沈冰蓉的影子,顧世衡看着,心疼得跟什麽似的,想着法兒地哄着她,一有時間就到處帶着她出去散心。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去了五年,因為懷孕的時候母體弱,沈冰蓉和小昔城這些年都是大小病痛不斷,這次是小昔城咳嗽快一個月都不見好,沈冰蓉不得已帶他來城裏醫院,想不到就遇上了姐姐一家。

那個時候沈冰莞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顧世衡圍前圍後地照顧,根本顧及不到在這裏還會遇到什麽熟人,倒是被細心照顧到無事可做的沈冰莞一擡頭就看到了走廊那一頭的母子。

她故意支開顧世衡,“我餓了,你去幫我買一杯牛奶上來。”

……

顧世衡當時不知道,直至這麽多年過去,從沈冰莞的嘲諷裏聽到真相,他一個男人的眼淚都忍不住落在紙上,墨跡也漸漸暈開——對不起,昔城,那一次明明可以成為我們的第一次相逢,卻讓我給錯開了,對不起……

……

那次見面終于讓沈冰莞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來,她們約定好互不打擾,沈冰蓉可以拿着一大筆錢出國,她本來不肯收,可是一直跟在她身邊過着苦哈哈的日子的秦湘說:“憑什麽不啊?這是沈家的錢,你有理由讓你自己和昔城過衣食無憂的生活。”

後來,沈冰蓉帶着小昔城果真出了國,不是為自己,為小昔城她也要這麽做。有些事她已經想開了,不管她有多愛那個男人,他都不比秦湘更了解自己,一眼就能認出她是誰,無論怎樣都會無條件地站到她這邊,可是她對顧世衡已經沒有這個信心了,他們之間畢竟隔了五年的光景,現在的他創建了顧世,身邊有妻子,也即将有他們的孩子。就算有一天真相大白,她和他也都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也不可能還是原先的狀态,因為他們之間有人圓滿,就注定有人失落。

可無論怎樣,都不會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她不想賭,也不想把彼此的處境再惡化一步。

259.尴尬重逢

秦湘不肯走,她不甘心,她也沒二表姐這麽善良,只要有機會,只要那兩個人有破裂的風吹草動,她都會沖上去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來。

轉眼又是十年,當年的小昔城已經長成少年,仔細看模樣,已經有些顧世衡的痕跡,秦湘也有了正上小學的木木,所有的人都有了不小的變化。然而,也就是這一年回國,所有人的人生都再次因為相遇而改變了。

沈冰莞再度有了危機感,因為這麽多年的僞裝讓她都快忘記了自己最開始是什麽模樣的,她害怕有一天會變出連自己都不熟悉的性情,她也害怕顧世衡會突然問“你是誰”。

所以當她看到沈冰蓉再度出現在泊城,她感覺那一瞬間她的世界全毀了,随時都會坍塌得片甲不留。于是,她數次制造機會想要和沈冰蓉碰面,都被對方避開了,她不甘心,只能在秦湘身上下功夫,探聽一下冰蓉最近的打算。

可是,秦湘嘴巴不饒人,見她的面什麽話都往外指責,把她氣得恨不得能把秦湘撕個稀巴爛。

過度的仇恨讓沈冰莞蒙蔽了雙眼,她找了個幫手在路上把秦湘給截了,并把人扣在隐蔽處冒犯了……

這對秦湘來說,無疑是種崩壞性的災難,一貫在沈冰莞面前正義慣了的她終于産生了一種蝼蟻的恐懼,不敢擡頭,不敢交談,更不敢再打抱不平。

而沈冰莞利用驚慌狀态下的秦湘成功約到了冰蓉,并利用她們救人離開車的時間,對車動了些手腳。

車禍發生的時候,她距離不遠,并且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她體會到一箭雙雕的忄夬感。

那場車禍,讓本身就體弱的沈冰蓉身體更加不堪,她留在了國內,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再撐不了多久,開始和昔城、和顧世衡分別透露一些消息。

可惜,事情并沒有進展得那般順利:沈昔城對父親這種概念已經是做好可有可無的準備,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期盼;而顧世衡則毫不客氣地提出要做DNA鑒定。

沈冰蓉心裏明白,卻又十分抵觸,她再清楚不過沈昔城究竟是誰的孩子,可是說明沒用,顧世衡當她是沈冰莞,自然不信她會懷上他的孩子,要求鑒定也是情理之中,可是這樣一來,如果将來孩子知道,勢必有隔閡。

她的擔憂歸擔憂,鑒定最後還是做了,沈昔城雖然不知情,鑒定材料卻是顧世衡趁機來家裏取走的。

幾天後,顧世衡取到結果,關系确定,可沈冰蓉人卻不在了,沈昔城一個人等在小出租屋裏,等着有人來接。

大概是太長太久沒有意識到父親有天會真的出現,沈昔城初次見他并沒有任何的情緒外露,而顧世衡顯然也對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兒子沒有什麽太實際的感情,先是把他扔在外面一所外宅裏獨自生活了幾天,回家同沈冰莞報備,看能不能挑個合适的時機把他接近顧宅。

沈冰莞的反應完全出乎顧世衡的意料,她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沈昔城,并且在表面上視他與己出無異。

但很顯然,十五六的孩子已經不是随便笑一下就能收買的年紀了,尤其是沈冰莞背後處處不肯說他母親的好話,一來二去就養成了和她對着幹的個性,結果他的處境也只能變得越來越糟糕。

有些事仿佛是惡性循環,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接納彼此,自然也不可能有親厚的感情。

……

所有的事都攤開來,在腦海裏紛至沓來,沈昔城忽然覺得消化到最後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就好像是他積攢了全部的恨一時間落不到實處。

有點兒頭重腳輕。

律師還在旁邊等着,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和事佬,在等着他點頭。

沈昔城閉了閉眼,真相就算再怎麽有情可原,他也做不到豁達,畢竟十一年來,他和母親所遭受的冷遇已經不是僅僅真相就可以撫平的,對母親來說,就算她再愛顧世衡,再如何用不知情來解釋,心裏也不可能不痛苦。

他不會原諒顧世衡,他一走了之,留一封信,陳幾句情,就想把過去一筆勾銷,怎麽可能?可是有些事有些人恨太久了,突然發現恨都變得毫無道理,也已經愛不起來了。

“開車吧。”沈昔城緩緩吐出。

一直等着的律師微微一怔,随後笑起來,迅速将車子調整到疾馳的狀态。

……

林良媱今天去醫院複查,人是自己上去的,沈昔城在車裏等,他在抽煙,剛才來的路上林良媱聒噪個不停,有幾次他都想直接請她下車,可是一想到那個人也在同一家醫院,就莫名其妙地忍下來了。

那個人回泊城有一周的時間了,一直不曾在他面前出現過,就算顧沫不在她身邊繞來繞去,她也不曾想到他。

沈昔城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們恰巧走成對面,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會當他是陌生人嗎?還是……

眼下似乎就有這樣的機會。

越小北扶着林川夏下樓,她今天出院,人還是很瘦,但起碼精神上好些了,越小北在起勁地說着什麽,邊走邊比劃,走到臺階處還扶她一把。

她臉上一直挂着淺淺的笑。

那種表情忽然讓沈昔城有種悶滞感,推開車門,他就站在她們的對面,側面沖着她,感覺那笑容都輕輕拂在他的臉上。

對面的兩個人一怔,說話聲也停下來了,林川夏臉上的笑也一下就隐了去。

沈昔城沒轉過頭,夾煙的手指有些抖。

越小北似乎要和他打招呼,林川夏挽着她的手卻在同時用力抓了一把,那聲未成形的招呼就卡在喉嚨裏。

沈昔城的臉一瞬沉下去,猛吸了口煙,然後用腳狠狠碾滅,甩上車門,大步往她們的方向走。

他們距離很近,伸出手也不過是一臂遠。

可是,那兩個人的表情就像是被吓住,林川夏削瘦的臉龐白得一點兒血色也沒有,手指節在用力掐着越小北的胳膊,手背都泛起了蒼白。#####今天聖誕節。。看文的親們聖誕快樂!!

260.他不承認就這麽算了

沈昔城看了她們一眼,沒有開口的意思,身上屬于他的氣息卻像是蛇一樣纏過來,帶着一股煙氣。

他抽煙了。

林川夏沒辦法淡定,瘦弱的手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摳得越小北有點兒疼得忍不住了,輕輕喊她:“川夏姐姐……”

她一下子松開手,迅速低下頭,就看到他的鞋子從她的身邊繞過去。

那一瞬,她有種被抽光了所有力氣的感覺,身子一軟,緊緊靠在越小北的身上。

“姐姐,你不要緊吧?”越小北緊張地以為她又哪裏不舒服。

林川夏搖頭,接着就聽到沈昔城那把猶如大提琴一般低沉舒緩的嗓音,“你還好吧?醫生怎麽說?”

林川夏渾身一震,越小北也狠狠一怔。

有那麽一瞬,林川夏很想聽到被他這樣詢問的人的回答,可是門口剛好在這時開過來一輛救護車,是個重傷患者,一大群人呼啦啦地圍攏、分散、奔跑,一時間,大門口只有這一團的喧嚷,其他聲音都聽不到了。

這樣的氣氛裏,林川夏忽然就不想去糾結了,她沒有想象過再遇見應該是怎樣的情形,也沒想過自己應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可是無論怎樣她都不想讓他看到此刻這般形容的自己。她已經不想再好奇他面前的人是誰了。

越小北看看她,就要轉頭過去,她忽然拉了越小北一把,“走吧,小北,我們快點回去吧。”

她一向柔弱,尤其是這一次流産,更是沒什麽精力,突然這麽大力氣,拽得越小北都沒辦法轉頭,她不由急了,“你總得讓我看看,這麽快就讓他移情別戀的人是誰。”

“我求求你,別去看。”她的聲音很低。

越小北跺腳,最後什麽也沒說,嘆口氣,拉着人就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走。

等車開遠了,林川夏終于松開越小北的胳膊,極淺地朝她笑了一下。

越小北埋怨地看她一眼,一邊揉着痛麻的手臂,一邊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姐姐,原來你是屬鴕鳥的。”

林川夏嘆口氣。

越小北也跟着嘆,“算了,反正你們鬧成這樣,也不可能在一起了,無所謂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越小北再度開口:“姐姐,我現在那房子租金交了整一年,隔壁的室友也是,他人很好相處,你就放心住着。”

“哦。”林川夏漫不經心,現在怎麽樣對她來說都無所謂了,她對什麽事都沒什麽想法。

“漫畫稿的事也全靠你了,我去那邊進修應該沒什麽時間。”

越小北盯着她的臉,她仍淡淡的,“哦。”

“還有一期青年畫展,你也替我參加吧!”

“哦……不,那個不行。”慢了一會兒,她終于反應過來,說了一句其他的。

“怎麽不行?還記得那幅‘冰與火’嗎?”越小北似乎陷入了回想,“後來酒吧老板還跟我贊不絕口呢!他說有一次有個外國旅客,是個開畫廊的,好像還是個什麽大賽評委,看到那幅作品之後,還問老板要我的聯系方式呢!”

“對了,那個青年畫展,好像還是那個老外在國內舉辦的,他想在國內挖掘一批優秀的畫家,培養成大師級別!”

“那你更應該留下參加。”

“不不不,我的志趣是當一名漫畫家,這次雜志社幫忙介紹作者去RB培養,我求之不得的好機會!”

林川夏看着眸子裏閃閃發光的越小北,心裏止不住就生出羨慕,她想起完成那幅畫的一瞬所帶給她的震顫,或許她也該努力尋找一下什麽才是适合她做的事情了。

“那我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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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良媱那一刻有點兒受寵若驚,在來的一路,沈昔城很顯然是把自己充當她司機的角色,她坐在副駕上還在想,既然這麽不情願,那她打電話的時候幹嘛還接?在車上完全當她是空氣,那怎麽還親自開車來,找個司機不就行了?

可是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為什麽會陪她來醫院,為什麽會說出剛才那句話。

林良媱索性不說話,他不是要試探那個人的反應嗎?她也很好奇接下來會看到什麽。

但後來發生的顯然是沒有收到預想的效果,林川夏仿佛沒聽到,或者是聽到了也沒打算有什麽反應,拉着她旁邊那女孩,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沈昔城的臉黑下去,她的心情卻無端好起來,伸手挎住他的胳臂,“我沒事,咱們走吧!”

沈昔城半秒都沒猶豫,當即就抽開手,把她甩到一邊,“沒事了就自己走!”

林良媱愣了一瞬,随即就扯住他的衣服罵:“沈昔城,你混蛋!你別忘了我是因為誰才變成這樣的,你有責任!”

沈昔城瞥視一眼,冷聲道:“我記得,該花的錢一分也不會少!”

林良媱一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誰稀罕你的臭錢?”她氣鼓鼓地跟在他後面,要往車上走。

沈昔城皺皺眉,停下來,從錢包裏“刷刷”抽出幾張鈔票,硬塞到她手裏,“自己打車回去。”

林良媱沒接住,有兩張從手邊滑出去,随風打着旋兒。她瞪着眼睛看,沈昔城已經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揚起的風又把那幾張票子吹得更遠。

那種場面讓她感覺自己被他給狠狠耍了一通,像是一個乞丐,在等

姐夫,你桃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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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回辦公室,沈昔城什麽也不說,直接朝她伸手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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