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回辦公室,沈昔城什麽也不說,直接朝她伸手要東西

,疼得她渾身發抖,偏偏腦子裏異常清醒,無數畫面無數聲音一齊湧了出來……

在意大利時,他對她說:“你将來會成為我的妻子。”

遇上劫匪時,他說:“川夏,別怕,我在。”

道出九年前的相遇時,他說:“那天的你對我來說就像是一束光,不容拒絕地照進我的生命。”

忍着渾身的傷,只為了要确定她沒事時,他說:“川夏,把手給我。”

最好最好時,她背着他偷偷吃避孕藥,他氣得抓狂,“你是不想要,還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可是那天,公司停電,他還是不忍心對她置之不理,一口氣爬上三十六樓,只為了要陪她走下去……

那麽多那麽多的回憶,他最後都不要了……

林川夏咬了咬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積雪,擡起頭繼續往前走。

還要走下去,她對自己說,無法重來,無法彌補,以後都要這樣一個人走下去。

剛走到小區門口,身後有人朝她按了按車喇叭。

林川夏轉頭,已經幹透的淚痕繃在臉上被風一吹難受極了,眼睛也異常幹澀,她眯了眯眼,漸漸看清楚身後的那輛車,和車上的那個人,林良媱。

是過來宣告她的勝利嗎?林川夏皺着眉,雙腿僵得動不了,但她不想在這種時候逃走,就這樣車裏車外地對視片刻,她終于轉身邁動腳步,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林良媱看她一眼,微笑着,“我請你去喝咖啡。”

不容商量,也不容拒絕,林良媱說完就啓動了車。

林川夏沉默着看着車窗外,已經無所謂了,再讨厭的人即便是要對她說再讨厭的話,也不可能讓一切變得更糟了,就随她吧。

大概是即為人妻的緣故,林良媱今晚看起來底氣十足,無論是舉手投足,還是走進上島咖啡的一瞬,她眉目間都是神采奕奕的。

服務生把咖啡端上來的時候,她把手指很随意地搭在桌子上,眼睛都彎起來,表情也鮮有地親切,“川夏,我們的事你聽說了吧?”

“聽說了。”林川夏看着那一雙眼,故作平靜。

“你會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儀式嗎?會祝福我們嗎?”那張臉看起來是多麽需要和渴望林川夏的支持,如果沒有從小就無法和平相處的經歷,幾乎要讓人以為她們是一對再親密不過的姐妹。

林川夏說不出會去參加的話,一直佯裝平靜的視線也終究閃了閃,從她的臉上落了下去,“我當然會祝福你們。”

林良媱頓時松一口氣,“太好了,你以前還和我鬧脾氣說會和我争到底,還擔心你到時候不肯去……現在這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川夏。”她伸過手,抓住林川夏的手。

她的手心很暖,落在林川夏冰冷的手背上,一熱一冷,就如同鮮明的嘲諷。

林川夏想抽開手,一低眼,便看到林良媱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碩大的鑽戒,在并不算明亮的燈光下華澤四射,熠熠生輝。

334.不是“唯一”

林良媱順着她的視線看下去,最後停在自己的手上。

“漂亮嗎?”她略微擡了擡那根手指,灼目的光澤也随着她輕微一個動作而流動着。

林川夏不說話,只是看着發怔。

林良媱側眸打量她的神色,唇角彎上去,“我都說這顆有點兒太大了,戴出來怪紮眼的,他偏要這樣,非說他沈昔城的女人就當得起這份華貴……”

“說夠了嗎?”林川夏忽然擡起頭,打斷她。

林良媱一愣,仔細看對方的臉,隐隐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從一開始上車,林川夏的眼睛裏就始終是如同灰燼一般的黯淡,為此她幾乎要在心裏高興得抓狂,能在她臉上看到灰敗,真是有種暢快的感覺。要知道這麽多年,她處處針對,處處刁難,為地就是讓她有這種表情。

可此刻怎麽又讓她有種為時尚早的不妙預感?

“你,這是什麽意思?”林良媱的底氣少了幾分,微笑還挂在嘴角,氣勢還不見少。

“就這個意思。”林川夏淡淡開口,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卻是真的平靜了,“你要炫耀也差不多應該夠了。”

“怎麽是炫耀呢?”林良媱笑容有點僵住,“你這樣說話是因為心裏不甘嗎?可是他最終選擇我,你不能怪到我這個姐姐頭上……”

“是最終選擇嗎?”林川夏反過來問道。

林良媱聽她越來越淡的語氣,就更覺得火大,伸手把玩着戒指,“是不是最終選擇,這個還不足夠證明嗎?”

“這你不應該問我,留着問将來會成為你身邊的那個人吧。”說話間,林川夏從卡座站起來。

“對,我跟你這種人說不着,”林良媱瞪着她,賭氣道:“至于我身邊的那個人,他已經給過我答案了。”

林川夏微微一笑,“恩,這我已經知道了。”

林良媱看着她,再度怔了怔,心裏卻罵:那你還得意個什麽勁?難不成是傷心瘋掉了?

“這是我的咖啡錢。”她從口袋裏拿出面額最大的兩張,放在桌子上,“再見了,姐姐。”

林良媱氣得臉都白了,她猛地站起,抓着咖啡杯,終于忍不住在她一轉身時給扔了出去,“林川夏,你,你簡直有病!”

杯子在身後應聲而碎,咖啡館裏也有不少人朝這邊側目望來。

林川夏頭也不回,仿佛沒聽見也沒看見,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走,突然暴發的現場只剩下林良媱一個人,那些看戲的目光自然就落在這一個人身上,林良媱惱羞成怒,不顧形象就吼道:“看什麽看?”話音落下,猶覺得氣焰難平,幹脆扔下一把錢給正準備上前的服務生,氣沖沖地離開。

她不服氣,這次明明是她贏了,憑什麽林川夏還能對着她笑得出來?今天她肯屈尊來找她,就是要給她致命一擊的,本來一切都按她預想地進行,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林良媱百思不得解,開起車來更像是在發洩一般,橫沖直撞,在一連闖了兩個紅燈之後,她在某個街角看到了林川夏孑然行走的身影。

……

“嘿!”有人在身後拍了拍林川夏的肩膀。

林川夏轉頭,還不等她看清楚對方是誰,一道黑影便重重地擊中了她的頭部,她頓時兩眼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對方猶覺不解氣,手中的高爾夫球杆幾個起落,每一下都打在林川夏的腰腹上,而林川夏毫無知覺,動也不動。

再次有知覺時,她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黑黝黝的小房間裏,四周看不到一點光亮。

這是什麽地方?空氣裏又冷又濕,感覺像是地下室。

“有人嗎?”林川夏對着黑暗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這一聲喊也讓她頭上剛剛止住流血的傷口再度裂開,半側神經都突突地跳痛,她咬着牙,嘗試動了動手腳,發現手腳都被人用繩子綁住了,綁得緊緊地,沒有一點松動的餘地。

沒有人,又是地下室……被襲擊,手腳都動彈不了,肚子也疼得要命……

林川夏苦笑,跌倒在地之前她雖然沒來得及看清襲擊她那個人的臉,可是衣服她有些印象,和林良媱的那一身很像。為了設計她,林良媱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如果真是林良媱,她會把她關在什麽地方?林家麽?林家确實是有一間地下室的,是用來堆放雜物的,就在別墅後面,別說這會兒她被捆住手腳,就是僅僅把門鎖上,能讓她夠到門手,任她在裏面喊破喉嚨也不可能有人聽到。

怎麽辦?如果林良媱不肯放過她,難道她就要在這裏束手待斃麽?不行,她要想想辦法。

可是,想什麽辦法?她被困在這裏,那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手機,對了,她的手機呢?

林川夏費力地動了動手,還好,手腕雖然被綁着,手指還能自由活動,她嘗試着去摸自己衣服上的口袋,稍微一動,腰腹都感覺疼得厲害,她咬牙把前後幾只口袋都翻遍了,哪裏還有手機的影子?

林川夏終于停止了摸索,額頭上已經起了一層汗。她感到微微的絕望,被困在這裏,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對方的打算,更無人問津。

林川夏忽然覺得心裏累極了,她閉上眼,努力想要聽出外面的一切聲響,這裏會不會有人經過,會好心對她施以援手。

不知道過去多久,久到她貼着地面的臉已經冷到麻木,這時她聽到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林川夏猛地睜開眼。

那陣細碎的聲音響過就安靜下來,林川夏嘆了一聲,以為不過是她自己産生了幻覺。許久,又再次傳過來。

這一次,她終于确信,努力擡起頭,朝門外喊了一句:“有人在外面嗎?”

“二小姐,是我。”對方壓低了聲音,林川夏聽出來是林家阿姨。

林川夏略略松一口氣,在這棟別墅裏,阿姨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但又算是對林川夏最心疼的,“阿姨,我手腳都動不了了,你能幫幫我,放我出去嗎?”

335.逃脫

“二小姐,鑰匙不在我這兒,我是偷着過來的,先生和太太都睡了,他們,他們……”林家阿姨一副愛莫能助的語氣。

林川夏一默,接着問:“那你可以幫我打個電話嗎?”

“我……好吧,二小姐要我打給誰?”

林川夏猶豫了一下,報上葉子梁的電話。

“要他趕過來麽?”

“不,讓他報警以後再過來。”

林家阿姨有些遲疑,“二小姐,不會鬧出亂子來吧?”

林川夏知道她擔心什麽,畢竟阿姨在林家做事,一直兢兢業業的,自然也不願意讓主人家為難。

“不會的,阿姨,我只要出去了會幫忙和警察解釋的。”

阿姨答應着走了,周圍再度安靜下來。只是這一次,林川夏有了一份期待,期待阿姨會把她困在這裏的消息帶出去,期待她和沈昔城之間還來得及……

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林川夏聽到門外漸漸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随着越來越近的變化,還有激烈的喊叫聲夾雜其中:“你們不能進來,這是私人領地,你們身為執法人員,也要保護我們的權益!”

“對不起太太,請您讓開,我們接到舉報,說這棟別墅裏有人進行非法囚禁,我們在執行公務,請您不要妨礙我們。”

是警察的聲音,葉子梁終于來救她了。

林川夏掙紮着要坐進來,也盡可能讓她的聲音可以更清楚地傳到外面去,“葉子梁!警察大哥!我在這兒!這裏有人!”

亂糟糟的外面一下子安靜莫名,一時間又沒人說話,大概是摻雜在吵鬧聲中讓人辯不真切,葉子梁屏息聽了片刻,末了喊道:“川夏?”

他沒喊她姐。

可是,這時候她怎麽可能會注意這些?

“葉子!”她回應一聲。

“在這裏,警察叔叔,她人在這兒!”葉子梁似乎朝門邊跑過來,同時迫不及待地向警方證實。

肖敏眼見着攔不住了,頓時改口:“警察同志,裏面的人是我們家二小姐,犯了錯誤被關起來罰一天的,這算是家事,家事,你們就沒必要過問了吧。”

“我們接到舉報,是不是非法囚禁一問便知。你現在一味阻攔,是要阻止我們走正常程序麽?”領頭警察顯然是不打算讓她含混過關,語氣不怒自威。

肖敏張開手沖過來,顯得有些歇斯底裏,“不是阻攔,總得讓我們有個申辯的機會吧?她那麽恨我們,不知感恩,想要倒打一耙肯定會說是非法拘禁了!”

葉子梁聽不下去了,撒潑的婦人果然難纏,警察有礙職務在身,還要注意舉止,他可不必,“既然想申辯,那就雙方對峙!”說着,一把推開肖敏。

這時,一直沉默的林方生忍不住了,“你怎麽打人?警察同志,他當着你們的面打人,你們難道不管嗎?”

警察看他一眼,知道他有意小題大做,面對這種情況,對方胡攪蠻纏才最難辦,工作也沒辦法進行,能有個公職以外的人适當“粗暴”一把也算是有那種必要,于是說道:“請您繼續配合。”

“我們沒辦法配合了,警察帶頭欺負我們平頭百姓,你們是哪個警署的?我要告你們!”林方生拿出反擊的姿态,順勢從後面拖住葉子梁。

葉子梁到底是年輕力壯,用力一掙就逃脫了,“強辯沒用,誰是誰非打開門就知道了!”

他當年來過這間別墅,對于方位布局還有模糊的印象,在手電筒的光線中幾步就沖到地下室門口,見門上了鎖,心知是很難再逼肖敏交出鑰匙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強硬到底。

“川夏,你怎麽樣?你再等一會兒,馬上就可以出來了。”

“恩。”林川夏弱弱地在裏面回應,她筋疲力盡,大概是心裏有解救的意識了,心神一松便是這樣的狀态。

葉子梁聽了直緊張,“沒事沒事,我要踹門了,你馬上就可以出來了。”他說話安慰她,同時腳上用力,狠狠踹中門板。

巨大的響聲一下子在空間裏擴散開,聽到的人随之一靜,緊接着肖敏像是轟然炸裂的爆竹竄了過來,“你是誰?幹什麽跑到我們家裏來撒野?你再亂動……”

她的話沒機會說完,就迅速淹沒在葉子梁第二下動作裏。

砰!!

畢竟只是一個普通門板,肖敏根本攔不住葉子梁的架勢,警察睜只眼閉只眼,還捎帶着把林方生在旁邊給壓住了。

持續的沖擊終于使那扇門搖搖欲墜,最後轟然大開。

幾乎是同時,肖敏的氣焰一下子萎了下去,林方生也面露難色,警察的眼睛卻亮了,因為本能就知道會有情況發生,雖然不是出于願意看到有人不幸,但總比跑一趟空警要切合實際。

手電筒的光束照進了黑暗的地下室,林川夏眯着眼,“葉子,我手腳被綁住了動不了。”

警察們一聽,頓時分頭行動,有兩個進房間察看情況,剩下的聽他們的頭兒一發話,立即對林方生夫婦實行扣押,“請二位跟我們回警局配合調查。”

……

葉子梁扶着林川夏走出警局,他想背着她走,被她拒絕了,腰腹上疼得實在厲害,自己慢慢走還好一點,背着更難受。她頭上的傷已經簡單處理過,弄一頂帽子戴上倒也看不出什麽。

這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八點。

葉子梁提議回出租房休息,林川夏搖頭,“我一會兒要去公司一趟,太遠,就不回了。”

“去找沈昔城?”

“恩,我和他約好今天見面。”

“現在還早,先去添飽肚子吧!”

“然後再陪我去買件上衣。”林川夏看着他,微微笑着。

葉子梁皺皺眉,“走吧。”

兩個人去了粥店。林川夏吃得慢,頭上的傷甚至是咀嚼的動作都會帶出痛感。

葉子梁看她狀态不好,臉色也發白,就忍不住抱怨:“那種人怎麽能就這麽算了?你不懲戒他們,下次他們還……”

林川夏知道他心裏有氣,有意寬他的心,“也不算吃虧,以後他們不敢再随便欺負我了。”

336.明天的訂婚可不可以取消

葉子梁看她一眼,也不說話,低頭剝雞蛋給她。

林川夏見狀,知趣地悶頭吃粥。其實撇開事情的結果不說,她也不想原諒林方生和肖敏,尤其是林良媱。他們之間的糾葛太深了,已經不簡簡單單是這一次的怨恨了。

現在,她有機會扒開林方生二人的“幫兇”身份,也很容易就能因此揪出林良媱,可是最後她只是在警察錄完口供之後,保留了一份備份,然後提出和解。

除她本人,其他人都很不理解,沒人知道她的和解只是和林方生說了一句話:“叔叔,您養我這麽多年,到今天我再不欠您了。”她比了比手上的備份,“這個東西我會留下來,麻煩您告訴林良媱,別再害我了。”

她就是這樣想的,以後各走各路,最好再無交集。

彼此也留最後一絲情面。

……

林家別墅,客廳裏一片狼藉,林良媱像是發了瘋,把能砸的能破壞的統統摔了個稀巴爛。

“好了,好了,媱媱,你冷靜點。”肖敏倒是不心疼東西,只心疼女兒,勸道。

“我怎麽冷靜?這是我最後一步棋了,現在不僅是搞砸了,現在還讓她拿到我的把柄!我的計劃全部毀了,毀了,你知道嗎?”林良媱氣得要抓狂,“就差一天,你要我現在怎麽辦?”

肖敏輕輕拍她,像拍撫小孩子,“別急,我們再想辦法,再想想。”

“還有什麽辦法?”林良媱絕望地哭出聲,“萬一那死丫頭真的跑去訂婚現場怎麽辦?”

“不會,不會,不可能的,你先別多想,你不是說他們兩個的關系鬧得特別僵麽。”肖敏安慰她,轉頭喝斥林方生,“你倒是幫忙出出主意,別在那發呆。”

林方生看她們一眼,經歷了這麽多事,他的心情有點複雜,或許是他真的被警告到了,或許是他那點殘存的良知終于蘇醒,“我能有什麽主意?現在被人掐着軟肋,收斂點吧!”

……

專用梯裏沒其他人,林川夏扶着牆壁站了一會兒,心裏多少有些忐忑。有些事是她自己估算出來的,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這點小小的自信跟她看到那枚戒指有關,林良媱手上的戒指固然漂亮,但不是“唯一”。她還記得那對在他房間裏只看到一次的和“唯一”一模一樣的鑽戒。

沈昔城對以前的事還有所保留吧?她僥幸地猜測。

憑着這一點僥幸,她來了。

林川夏在心底暗暗感嘆一聲,情緒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在接到消息的一瞬,她得承認她被深深地傷害到了,想過放棄,想過祝福,單單沒有想再争取的可能了……而她現在站在這裏。

電梯停下來,林川夏深深吸口氣, 壓着一顆仍有不安的心走進了辦公室。

沈昔城在看文件,看趨勢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那表情也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喜色。

他擡頭看一眼,“我現在沒時間聽你說話,準備一下,十點有會議,今天你跟。”

林川夏一愣,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帽子,裏面壓着白繃帶,如果帽子摘下來會一眼看到。

沈昔城挑着眉,“怎麽不願意?無故缺勤,今天也不是來上班的麽?”

“我……”林川夏沒有理由解釋,“對不起,我這就準備。”

沈昔城看了看她臉色,“帽子不摘麽?”

林川夏聞言,猶豫着抓了抓衣角,最後還是拿了下來。

她額角剃了一小撮頭發,繃帶雖然只貼在傷口那一塊,看起來仍是很明顯。她往下壓了壓頭發。

沈昔城看了一怔,接着皺了皺眉,“你這是裝可憐給誰看?”

“……我這就準備。”

“算了,你下去吧。”

林川夏愕住,嘴角卻微微揚出笑意,他終究是心軟了麽?

“叫莊曉妍另外派個人來。”

“好。”

“你回去吧。”

“我……我還是等你吧。”

沈昔城看了看她,“随你。”

……

林川夏這一等就是一個上午, 渾身難受,卻只能在座位上坐着。

下午,莊曉妍送過來兩份文件,她整理完成,就沒其他事了,而會議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

沈昔城回來時,林川夏正拄着手打瞌睡,門一響,她又醒了。

他看她一眼,皺眉,“還不走?”

“哦,”林川夏站起來,“……我在等你。”

“有事?”他似乎是忘了昨天的信口約定。

林川夏一怔,片刻低了低聲音道:“昨天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

“哦。”沈昔城放下手裏的東西,“我是說過。”他看着她,“那明天的訂婚禮……”

他說得很慢,又恰巧被她從這裏打斷,“明天的訂婚可不可以取消?”

“什麽?”沈昔城以為他聽錯了。

“取消你們的訂婚典禮。”林川夏聲音有些發抖,眼神卻殷殷閃爍。

“你覺得可能?”沈昔城逼視着她,問。

她心裏怦怦跳,卻硬撐着點點頭。

他頓時變了臉色,“你憑什麽這樣覺得?”

“昨天她給我看到戒指了,那戒指很大很美,但不是‘唯一’。”林川夏緩緩吐出,“既然不是,就說明你對她還有所保留。”

不管是不是事實,這種被當衆拆穿都稱不上是好感覺。沈昔城沉着臉,“這是你的推斷?”

她微微點頭。

“很抱歉,讓你有所誤會了,什麽‘唯一’?”他輕笑出聲,“我從來都沒有在意過。”

他說得語氣篤定,林川夏本來就是基于猜測的心思微微動搖,她看着眸色沉沉的沈昔城,暗暗吸了口氣:真的只是她一廂情願麽?

但是片刻,她又想明白另一件事,如果真的是那麽堅定,林良媱怎麽可能還冒險要軟禁她呢?

“不對,不是這樣。”林川夏閉了閉眼,搖了搖頭,她從座位上站起來,突然的動作讓她控制不住地踉跄一下。

沈昔城看見,嘴角勾出一絲嘲諷:“苦肉計麽?”

林川夏再次搖頭,她朝他走,腳步有些虛浮。如果說之前她憑借這一點還有那麽一絲僥幸,或者說是自以為,眼下這一刻,她已經開始出現動搖了,不過是許久堅持到這裏的決心,在逼着她無論如何也要把話說完,不然她永遠都有一層遺憾。

337.願意和我私奔嗎

“沈昔城,”林川夏站在他對面,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指尖用力到發白,“我不覺得我的判斷執拗,也不認為我是猜錯了方向。”

“然後呢?”沈昔城抄手站着,居高臨下地看她。

“就算是還不能原諒我,這一次也不要再賭氣了,以前是我荒廢了你的真心,你怎麽做都是我應該承受的,可……除了這件事好不好?”

沈昔城默默看她,抓住她的手用力扯開,卻沒立刻放開,“你這是在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林川夏搖頭,“她并不愛你,我不希望你最後會難過。”

“你多慮了。”沈昔城甩開她的手,“就算她動機不純,你又能幹淨到哪兒去?”

林川夏一怔。

沈昔城的眼神淡了一下,嘴角嘲諷不散,反而又添重幾分:“并且于情于理,你都應該叫我一聲‘姐夫’。”

那一刻,林川夏覺得自己快哭出來,這種稱呼對她來說就像狠狠一巴掌,似乎在提醒她越界了。上次在機場她說的那些話,他不是聽到了麽?态度明明好一些了,可今天……難道那天也是她的錯覺麽?

她擡頭看着他的雙眼,那裏面太深太黑,她看不透,硬着頭皮,把所有的難過都吞回去,再試一次,不要矜持再主動一次,“你是認真的嗎?”

他看着她,眼神微微一頓。

林川夏看到了,更加急促地說道:“我說‘我會用盡我的餘生去愛你’是認真的,我想把我過去虧欠你的都補償回來。我一無所有,孑然一人,沒有良好的家世,沒有更優秀的籌碼,只有一顆不會改變的心站在這裏。這樣的我,你還願意再要一次麽?”

“如果要因此賭上你的榮耀、名聲和你選擇的未婚妻,你會選擇我麽?”她的目光閃閃,泛着熱切,“沈昔城,我只有我,兩手空空,或許還會賠上你的名譽,或許會讓你折損更多,這樣的我,你願意嗎?願意和我私奔嗎?”

她說得動情,沈昔城心緒上似乎也有所起伏,眸光一緊,粗聲問:“林川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我很清醒。”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你還願意麽?”

沈昔城忽然無法正視她的眼睛說話,轉過身,聲音更加粗啞:“不願意。”

他面向落地窗站着,深沉的夜幕把玻璃籠得像一面鏡子,映出兩個人的輪廓,他在裏面看她。

她低下頭,小巧的下巴都能看出她臉色蒼白,像一朵低萎的花。

“不是在和我賭氣嗎?”問聲很輕,類似在自言自語。

“不是。”他态度一硬到底。

“哦,那我知道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渾身也開始覺得冷,最後竟忍不住發起抖來,“……祝你幸福。”

他的視線一直盯在她身上,聽到這句驀地一沉,聲音也冷得徹底,“謝謝。”

“恩。”林川夏無意識地應了一個字,然後就什麽也不說,轉身出去。

她想離開,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這裏,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踏入,一而再再而三地錯,終于錯到無以複加。

林川夏茫然地往電梯的方向走,秘書室的莊曉妍也剛好出來,看到她微微有些詫異,正要開口打招呼,她卻忽然轉過身。

莊曉妍手舉在半空,又悻悻收回去,正好電梯來了,莊曉妍轉身進去。

林川夏走的樓梯,雖然莊曉妍已經彼此相熟,可這種情況她還是迫切地想要一個人獨處,她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就算莊曉妍不會嘲笑,反而關心,她也做不到平靜接受了。

她感覺自己随時會哭出來。

樓梯裏亮着應急燈,亮度剛好能看清臺階。

林川夏一級一級下得很慢,她不停地擦着眼睛,卻很快就有眼淚糊上來,記不清走下來多少層,大腦裏一片空白,渾身也越來越冷,冷不防一腳踏空,整個人就朝下面摔去。

懸空的一瞬,林川夏下意識地想要在周圍抓一把,卻什麽也沒抓到,她很快就放棄了掙紮,閉上眼,甚至希望這一摔可以把她痛苦的記憶都一并摔丢了去,電視裏不都是這樣演的麽?

劇烈地碰撞讓她停在平臺上,并且很快失去了知覺。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有多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人發現,更無法知道沈昔城在找到她的時候,看到她人事不省的模樣,一張臉黑得吓人。

沈昔城确實後悔了,剛才在辦公室,他聽到林川夏說“你願意和我私奔嗎”,天知道他心裏的感覺有多複雜,有多煎熬,甚至在落地窗裏看着她的倒影都恨不能一轉身就把她拉進懷裏,狠狠地吻她一遍。可是他不能,也不甘心!

她把他扔下那麽久,他的真心被她踐踏那麽久,怎麽能一句話就把他哄回去?從前是顧沫,現在是葉子梁,誰知道她哪一時真心?口口聲聲說他們不是那種關系,朝夕相處又如何解釋?

那一刻,他只等她再多說一遍,哪怕一句,他就願意再次相信她,願意冰釋前嫌,可是她非但沒有,反而說要祝福他?

可笑!

當他是什麽?那種話随便拿出來說說,再随便收回去?

他簡直快被她逼瘋了!

可是此刻在看到她慘白如紙的小臉,他立刻就後悔了。如果可以,他寧可再傻一次,也不要她承受這些。

“川夏?你醒醒!”他抱着她,抵着她的額頭。

可她毫無知覺,渾身上下有好幾處都流着血,尤其是雙腿之間,淺色褲子已經快要看不出底色。

他們現在人在三十層,沈昔城打電話讓司機把泊在公司門口,他抱着人就沖向電梯間。

公用梯正上下載人,運行到五層,便停住不動了,專用梯停在三十六層,降到三十層也不過眨眼的功夫,可他仍覺得慢,恨不得能對着電梯門踹上一腳。

一上車,他就吩咐司機朝哪邊開,接着打給何海平,“不管你在哪?十分鐘後必須到醫院。”

何海平最受不了沈昔城這種指手劃腳的習慣,不等他反應,沈昔城就已經挂了。

他看着手機無奈地直搖頭,重新啓動車子,飛快地往醫院趕。

338.被取消的婚事

林川夏被送進了急救室。

沈昔城站在走廊上,颀長的身體靠着牆壁,從急救室的燈亮起之後就一直保持一樣的姿勢沒有動過。

司機老崔有些不放心,也跟上來,他在沈總身邊有幾年了,看慣不動聲色的神态,還從來沒看到過有這樣驚慌的時候。這會兒看着沈總一動不動的狀态,心裏也不好受,便走到走廊另一頭去自動售賣機上買了一罐咖啡,拿過來,問:“沈總,要不要喝點咖啡?”

沈昔城聞言才注意到老崔,他看了他一眼,淡道:“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

“林小姐一定不用有事的,沈總別太擔心了。”老崔看着沈總,平時并不多話的他也忍不住開口勸道。

沈昔城聽了,轉頭繼續去看急救室的門,低低應一聲:“恩。”

老崔退下去。

沈昔城的手在口袋裏摸了幾次煙,最終都放回去了,他害怕等會兒進去病房時,身上會有煙氣不散。可是他現在越來越依賴煙這個東西了。

再次伸手去摸香煙時,急救燈熄滅,何海平從裏面走出來,摘下口罩,觑他一眼,“跟我來。”

“就在這兒說。”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何海平難得能說一上句,随後又不忍心繼續擠兌,改口道:“放心,她還沒醒。”

沈昔城頓時緊張,“她怎麽樣?”

“沒什麽大礙。”

可何海平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是說得那樣輕松,沈昔城的神經僅僅松了不到一秒又繃起來,“到底怎樣?”

這時,兩個人已經走到何海平的辦公室,何海平先推門走進去,“之前你領她來過這裏一次,還記得吧?”

沈昔城一怔,輕輕點了下頭,算作回答。

“這件事……她讓我保密,但我覺得還是告訴你好,因為她現在的情況确實需要身邊人的注意和照顧。”

沈昔城聽着,表情不覺嚴肅起來,甚至有些灰白,他沉聲道:“直說。”

何海平心裏嘆一聲,“她流産這件事你知道嗎?”見他點頭,便接着往下說:“目前看,她身體恢複得很不好,最近似乎還遭受到過外力擊打……”

沈昔城露出驚住的神色,“你是說……”

何海平輕點下頭,同時又微微松一口氣,他雖然相信眼前這小子的人品,但人是他親自送過來的,要說下手打人的就一定不是他,也不是憑直覺和信任就能得出結論的。因為能在護人護得跟什麽似的的沈昔城手裏把林川夏傷成這樣,他還不信真有人敢這樣。

此刻,沈昔城的表情恰好證明了這一點,絕對不是他,并且對方還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行動的。

“她這種情況必須靜養,否則以後連另一半懷孕的可能都沒有了。”

“……什麽?”沈昔城更加震驚。

“因為上次宮外孕,她現在只剩下一側輸卵管。”

“……”

“宮外孕本身就不存在能平安保住胎兒,她應該是在懷孕兩個月的時候出現過血崩……”

沈昔城靜靜站着,再往後他什麽內容也聽不進去了,所有的心思都卡在“兩個月”這幾個字上。

兩個月……他許久都不曾說話,當初只知道她懷上顧沫的孩子,如果何海平推斷的時間沒錯,那只能說明……那個孩子是他們的,是他的。

沈昔城垂着頭,想不到整件事情的背後還隐藏着這麽多信息。原來從沒有一時一刻,他是完完整整地擁有過她的。

縱然心軟,縱然原諒,她身邊需要人時,能第一個想到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沈昔城走進病房時,林川夏還沒醒,潔白的床單被子愈發襯得她面容蒼白。

他就坐在旁邊看了整夜,不睡也不動,仿佛一只塑像,只目光如墨。

他反反複複地想過去發生過的一切,不管誰對誰錯,誰欠誰多,現在的他,有一件事是必須要做的……

第二天,林川夏醒過來的第一眼就撞進這樣一雙沉晦不明的眸子裏。她微微一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她眼色迷茫着,伸出手在他的臉上碰了一下,“……原來不是夢。”

類似自言自語,他卻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緊緊抓在手心裏揉捏了一下才放開,“我去叫醫生。”

他匆然起身,林川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問道:“今天是幾號?”

“五號。”他簡短道,

姐夫,你桃花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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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一回辦公室,沈昔城什麽也不說,直接朝她伸手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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