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桂圓紅棗猜雞頭
那聲巨響來得太突然,驚得年歲的心突突地跳。
她循聲望去,那是村口的第一間木屋,巨響過後,木屋裏傳來人群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年歲猶豫片刻,緊張地朝那間木屋走去。
和預料中的燒焦味以及恐怖場景不同,越靠近那間木屋,愈發濃郁的甜絲絲的味道彌散在空氣裏。
烏漆嘛仰着頭,小鼻子一抽一抽地聞着,年歲也忍不住被這味道勾得深呼吸。
是奶油的味道和谷物的香味,更準确地說,應該是爆米花。
轉過圍牆,木屋前的院門開着,年歲往裏看了一眼。
院子裏的男女老少都圍着一個黑色的東西,那東西像一個橫放的鐵桶,實際上應該是一種特殊形狀的鍋,鍋的一側連了一個把手,另一側出口處套着一圈白色的布兜。
年歲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看到十幾年前路邊炸爆米花的老鍋。
在年歲小時候的記憶裏,攤主會不斷轉動爆米花鍋把手,讓玉米粒受熱均勻,玉米快要轉變成爆米花的時候,圍在一旁的孩子們會笑鬧着捂起耳朵躲在一旁。
随着一聲巨響,爆米花就從出口處爆了出來,由那圈白色的布兜接着,再一鏟鏟盛出來。
屋子裏的小孩子們也高興地圍在白布兜邊,每人抓了兩把爆米花,旁邊的大人都在笑着他們是饞貓。
正當年歲猶豫着要不要離開時,屋內一個大嬸看到了年歲,其他人也紛紛投來了目光:“诶?年歲來啦!”
坐在爆米花鍋前的青年男人,正忙着用布袋子給小孩子們裝爆米花,聽到大家叫年歲,他也朝年歲轉過頭。
年歲和他對視的瞬間,完全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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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這個青年男人五官輪廓和年歲有六七分相像,看到年歲的時候,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綻開了柔和的笑,讓人如沐春風。
可那人一笑,更讓年歲背後發涼,因為他笑起來眉眼彎彎,和年歲更像了。
“妹妹,快過來吃爆米花!剛出鍋的,還熱乎!”
青年男人向年歲招了招手,立刻換了個新的布袋,用鍋鏟往裏塞爆米花。
他表明身份的招呼并沒有趕走年歲心裏微微的緊張。
“這個人到底是誰,一會兒要問問系統。”
年歲心裏想着,走向那個青年男人。
【他叫年祈,在這個空間裏,他是你這個身份的親哥哥,比你大五歲。】
系統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讓年歲一震。
面前笑着迎接年歲的衆人仿佛并沒有聽到系統的聲音。
“我沒張口說話,你就知道我要說什麽了嗎?”
年歲抱着胳膊想着,放慢了腳步。
【你給我發腦電波了。】
“所以我腦子裏面想的東西你都知道嗎?”
年歲有種隐私權被冒犯的感覺。
【不用擔心,只有你想的內容加上“系統”兩個字,我才能接收到你的腦電波,加上“結束”兩個字,腦電波自動關閉,你潛意識裏不想讓人知道的東西我也接收不到。】
年歲放下心來。
“在這個空間裏,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在哪裏呢?”
【你只有年祈一個親人,其他的親人都已經早逝了。】
年歲輕呼了口氣。
“那先結束吧。”
她想等到安靜的時候再和系統溝通一次,關于年祈的信息。
在她的現實生活裏,真的有個叫年祈的親哥哥,比她大五歲。
只是她兩歲多的時候,父母和哥哥就因車禍去世了,她對父母的印象都幾乎沒有,更不要說哥哥了。
她的床頭,放着一張一家四口的合影,她閉上眼睛都能想象出照片上每個人的樣子,那時哥哥才六歲,但是跟眼前這個青年男人的五官輪廓幾乎一樣,一眼就能認出。
是不是死去的人,其實去了另一個維度的空間?
年歲原本是這樣想的,但聽到在這個空間裏只有哥哥一個親人,眼神又黯淡了些。
“哥。”
年歲頓了頓,才輕聲念出這個簡單又陌生的字。
“今天砍柴可累壞了吧,以後這些重活還是我來吧。”
年祈把一袋子熱乎乎的爆米花塞到年歲手裏,又轉到她身後,幫她把竹筐取下來。
年歲有些不适應這種自然又熱絡的幫助,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為了緩解不适,她拿起爆米花吃了一顆。
爆米花外殼被均勻地鍍上了一層棕黃色的糖漿,舌尖輕觸,是沁心的甜,心情一瞬間就好了,剛炸出來的爆米花還是酥脆的口感,咔擦咔擦咀嚼着,谷物的香味随之爆出。
年家的做食物的手藝果然是一脈相承的。
年歲在心裏暗嘆。
她和年祈對視的時候,并沒看出他有什麽驚訝或是異常的眼神,可能他并不知道現實世界他們也當過親兄妹。
“年歲可是好久沒上山了。”
一個牙都沒有了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拉起年歲的手拍了拍,笑得滿面慈祥。
“那不是年歲在山下的家裏忙着嘛。”年祈一邊替年歲解釋,一邊從牆邊拿了拐杖,塞到老太太手裏,“徐奶奶,您又忘了把拐棍拿上了。”
“別叫我徐奶奶,顯得生分,叫我老徐!”老太太皺着臉強調。
“好好好,老徐老徐!”旁邊的一個大嬸跟着附和,老太太得償所願地笑了,露出了僅剩一顆的門牙,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好好好,老邊老邊!”一個正在裝爆米花的十四五歲男生捏着嗓子,學着大嬸的聲音說話。
剛講完,他立馬笑叫着往旁邊一竄,一只鞋穩穩落在他剛才蹲着的地方。
年歲目睹了邊大嬸用布鞋精準打擊對方的全過程。
“狗娃,怎麽跟你媽媽說話呢?”邊大嬸叉着腰,鼻子裏不屑地哼了一聲,單腿跳着過去撿鞋,“今天年歲好不容易來一回,先不教訓你。”
烏漆嘛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切,圍着年歲的兩只腳,“8”字形繞來繞去。
“烏漆嘛平時可兇了,今天見到年歲姐姐竟然這麽乖。”
說話的是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留着學生頭,看上去老實又乖巧。
他蹲了下來,想要伸手摸摸烏漆嘛的頭,它的眼睛立刻瞪了起來,尾巴搖晃的頻率也不對了,仿佛在驗證自己很兇這回事,又像是在捉弄小男孩。
小男孩抿緊了嘴唇趕緊收回手。
烏漆嘛又乖乖地坐在年歲腳邊,剛坐定,頭上的毛被人重重地撸了一把。
“兇嘛?不是挺乖的嘛?”
看上去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用紅頭繩紮着一對丸子頭,順滑的劉海松松地搭在眉毛上,一對烏黑水靈的大眼睛,可愛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小孩子下手沒輕重,在烏漆嘛頭上用力撸了幾下,它的頭毛要被薅禿了,一點兒也沒了剛才那股兇巴巴的氣勢,慘叫着逃離小女孩所在的方向。
“落落,看你把人家吓的。”圍觀的一群人哈哈大笑。
落落剛吓跑了烏漆嘛,就代替了它的位置,一把抱住年歲的大腿:“姐姐,你長得好漂亮哇,我想跟你玩兒。”
年歲低下頭,看着她嬰兒肥的小肉臉和睫毛忽閃的大眼睛,心都融化了,又因為她的話有點不好意思。
“對對對,趁着年歲在這裏,剛好我們的大小朋友們可以一起猜雞頭。”邊大嬸一拍大腿,想起來了這個事。
“好!”落落立刻答應了。
“太好了!我昨天就想好是哪一家了!”
“今天我一定會贏!”
“別想了,只能是我!”
“我已經蟬聯猜中雞頭三年了,信我沒問題!”
......
院子裏的小孩子們叽叽喳喳地讨論着,還有不少大人也參與其中。
猜......猜什麽?猜雞頭?踩雞頭?
年歲的大腦宕機了。
“系統系統,猜雞頭是什麽?”
年歲慌張地在心裏默默問着,還好系統很快跳了出來。
【每年迎時夜神之前,每家會用一塊巨大的木頭雕刻出雞的一部分,比如雞頭、雞尾、雞骨架等等,這些都是空心的,所有部分最後可以拼在一起。】
【事先抽簽決定雕刻的部位,在刻好之前,誰也不能暴露自己所屬的部分,節日當天才可以展示自己的手藝。】
【雞頭是裏面最重要的一部分,大家會賭上一些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去猜今年誰雕刻這部分,只有雕刻雞頭的人家被猜出來後才可以承認,他們相信猜中的人新的一年格外好運。】
“唔,了解了。”
“先結束。”
面前的小孩子們已經開始從兜裏掏出他們覺得喜歡的東西了。
有人拿出幾塊糖,有人拿出幾顆圓潤飽滿的桂圓,有人捧出一把紅棗幹,有人拿出一把瓜子,有人甚至拿出兩顆大蔥。
年歲有點想笑,竟然賭的是這些,這把也太大了。
她又仔細觀察了一下,不管大人小孩都沒有拿錢出來的,似乎在小溪邊,也沒有人用錢跟她買木柴,而是用雞肉換。
不知道這邊是不是以物換物的交換方式。
年歲拿出了一包之前在山上采的槐花。
“哇!我想要年歲姐姐的這個!”
“年年每次都帶來不一樣的東西!”
“好香啊......蒸來吃一定不錯......”
“怎麽老想着吃!做成香包它不香嗎?”
“好啦好啦,大家快來猜!”老徐笑眯眯地把大家拿出來的“賭注”收進布袋,放在院子中間的桌子上。
“我猜村尾老趙家!”
“不對不對,最近老趙經常出門,不可能在家雕雞頭。應該是周大娘家。”
“我覺得是隔壁老李,他好久沒出門了。”
“我跟你們來個不一樣的,琪琪家!”
“我跟你,我跟你!”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笑鬧地讨論着,亂哄哄地圍在老徐身邊。
她人抖字不抖,記錄下每個人猜的內容。
“你呢,年歲?你猜哪家?”老徐停了筆擡頭。
“我......就村長家吧。”年歲略微思索,肯定地回答。
“啊,怎麽會猜村長家?”
“壞了壞了,年歲的槐花要不保喽!”
“好了好了,這下槐花是我的了!”
人群哄鬧地笑着,眼裏是必勝的得意。
“你要不要換一個?”年祈湊過來對年歲小聲說,“那個,你忘了村長平時都要做整雞,沒時間雕刻的。”
“唔,不改了吧。”年歲頓了下回答。
她不是不想改,關鍵是村裏的人都不認識,說別人也說不上來名字啊。
“不錯,落子無悔。”老徐說着,寫下了最後一筆,“鄉親們,讓我們一起去驗證吧!”
她的話音剛落,男女老少都沖出院門,跑到了街道上,小孩子們格外興奮,又蹦又跳的。
年歲還在一臉懵,年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一起出去,落落直接用小手牽住年歲,把她拉到門外去。
剛來到街道上,年歲才發現大家竟然都沒跑遠,在隔壁門前就停下了。
為首的一個青年人拿了片葉子,用力吹了聲口哨。
尖銳的口哨聲割開了空氣,哨音剛落,緊閉的門內撲撲騰騰飛出一只大公雞,站在了牆頭上。
大公雞昂首挺胸,威武地站定,一扇漂亮的青棕色尾巴支棱起來。
“誰選的這家,輸了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