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洗澡
戈德裏克原以為薩拉查會不同意，沒想到這小惡魔十分配合，乖乖地坐到了他的頭發上。
“反正就算我不跟你走，你也可以用露酒召喚我啊。”他說。
這倒也是。戈德裏克起身準備回旅店去。
他并不知道，薩拉查對于他的出現簡直是驚喜萬分——活的、源源不斷的露酒來源！魔法的源泉！複仇的保證！盡管和這個人類的接觸并不多，但是他就算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裏去呢？總歸比惡魔好一些吧——要是這個人早點回來，他也許就不會變成小惡魔了。
當薩拉查還擁有着森林，是個幸福快樂的小精靈的時候，他當然不期待與一個人類的羁絆。可是現在呢？紅寶石森林已經不在了，動物們走的走，傷的傷，甚至……在人們砍伐森林的過程中，不幸死亡，例如多比，那只有點兒笨，有點兒呆，老是啰嗦但是總在擔心他的小鳥兒。
還有更多的，和他一樣的小精靈們。當誕生精靈的那棵樹死去時，精靈的生命也就到盡頭了。每一次當人類的斧頭砍倒一棵松樹時，就有一名精靈慘叫着碎成一片片，然後消失。這時候薩拉查多麽希望自己沒有趕走戈德裏克（其實戈德裏克本來就要走），那樣的話只要有露酒，他就能保護森林了。哪怕最後他打不過人類的魔法師，也好過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同伴死去。
整個森林最後留下的只有保羅的樹樁。保羅被砍的時候薩拉查很痛，就像是被人一下一下砍着腰卻又砍不斷。如果不是因為保羅有特別強的生命力，即使只剩下樹樁也還勉強活着，那麽他的生命，也應該在它倒下的時候終結了。
在小精靈薩拉查奄奄一息地蜷縮在保羅的樹樁邊，以為自己會被曬成一張老鼠皮的時候，惡魔出現了。
“人們想要金錢，我就給他們金錢；人們想要權力，我就給他們權力；人們想要美色，我就給他們美色。所有的願望我有求必應，所有的祈求我一概滿足，我的名字比天使還要高貴，我的所在比上帝還要寬廣。精靈啊，若你心懷不甘，若你不介意簽一個小小的協定，就念出我的名字，讓它回旋在你的舌尖吧——記住要念三遍——”
那惡魔黑發紅眼，面貌俊秀，卻拿着一個奇怪的、光滑得像雞蛋一樣的慘綠色面具，像是萬聖節的吓人作品。他說完話就把面具戴上，以一種無比正式的姿态用手在空中抹出了他的名字——伏地魔。
而那個時候的薩拉查當然是沒有心情去吐槽他名字的品位的。
“你好像心情很好？”戈德裏克正在試洗澡水的溫度。他的手伸在澡盆裏，眼睛盯着薩拉查，而薩拉查坐在桌子上看露酒，“明明以前見到我都是暴躁得很的樣子。”
“那是你叫得不是時候。”薩拉查依然盯着露酒。
“現在就想我了？還是想我的露酒？”
“你的露酒。”
“……真傷感，不要這麽直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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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查瞅了瞅他，仔細地思考着是否有讨好這個人類的必要性——他現在為了每個滿月的夜晚能有足夠的魔力應付可惡的女王，平時都是沉睡的，如果不是感覺到戈德裏克·露酒之源·格蘭芬多回來，他根本不會出現。
因此如果此行沒有露酒收獲，他就虧了。
“來一起洗澡吧。”戈德裏克已經把自己脫了個幹淨。他的身材很好，線條流暢卻又看得出那結實的肌肉，假如被這位騎士打上一拳頭，絕對會是件凄慘的事。
他坐進木桶裏，向薩拉查伸出手。小惡魔晃了晃尾巴，還是跳到了他手上。
薩拉查把黑色的惡魔服脫下來，挂在木桶沿上，小小的惡魔帽子放在衣服上方。他的膚色比戈德裏克白上許多，全身上下除了頭上，就沒有一根毛。
戈德裏克好奇地用右手捏住了他的惡魔尾巴，左手托住他的腳，試圖研究尾巴與屁股的連接處。薩拉查抽出尾巴狠狠地抽了他一下，可這力度對皮糙肉厚的騎士顯然沒有任何影響。
“不要做奇怪的事！”薩拉查警告他。
小惡魔從騎士的手臂上滑下來，“撲通”一聲落進水裏，然後揮着小胳膊游了過來，因為戈德裏克曲着腿，他便坐到了騎士的膝蓋上，這樣水正好漫到他的肩膀，正合适。
“已經看到了，”騎士發出了有點邪惡的笑聲，“原來是這樣子的嗎——我還沒看過一個精靈，哦不，一個小惡魔的那裏。”
“那我也沒看過一個人類的那裏。”薩拉查不滿地說。
“你可以看啊。”
“不，我一點也不想看。”
“哎，那麽，來點露酒怎麽樣，洗澡的時候喝點酒也是不錯的享受。”戈德裏克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些大大小小的貝殼制品，讓它們像小船一般浮在水面上，再給每個貝殼船裏倒了點露酒。
他滿意地看到薩拉查的綠眼睛瞬間亮了。
作為一個常年生活在森林裏的前精靈，薩拉查還從來沒有見過貝殼這種東西。他興奮地從騎士的膝蓋上站了起來，好奇地攀住最大的貝殼船的邊，低頭嗅着露酒的清香。
貝殼是含有微小魔力的神奇物品。對于人類來說，酒裏面混上海的鹹味并不是什麽好事，但薩拉查卻是真喜愛着這份混合着大海的感覺的露酒。只是聞着味道，他就仿佛聽到海風和海浪的聲音，見到那高高的浪潮在月光下狠狠地拍擊沙灘，而那對他來說顯得很大的貝殼被混雜在海水之中，是根本注意不到的一個小點兒。
就像是小精靈的他奔跑在森林裏。
戈德裏克只見薩拉查一個倒栽蔥倒進了貝殼裏頭，只露出一個圓圓的小屁股，惡魔尾巴在外面晃啊晃，連忙抓住尾巴把他拎了出來：
“不用這麽心急吧，我又不和你搶。”
薩拉查沒有回答他。小惡魔以騎士無法理解的胃容量喝掉了他所有的露酒，最後他要求睡在那個貝殼裏。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戈德裏克幹勁充足地找了點棉花塞在貝殼底部，又拿了塊白手帕疊一疊鋪了進去，然後把貝殼固定在自己的枕邊。
薩拉查試了試床的柔軟度，滿意地對騎士露出一個微笑。
這個國家的統治者，受過仙女祝福的瑪麗女王，今天也依然在暴躁着。
“魔鏡啊魔鏡！告訴我離滿月還有幾天？”
“女王陛下，您的魔鏡早就碎了啊。”新來的侍女怯怯地說。
“衛兵！把她拖下去！”
瑪麗以為，像她這樣完美的女子，是不會因為愛情受到多大的苦惱的——當年被戈德裏克剪去的長發在仙女的泉水沐浴下已經恢複，她的魅力反而比以前更大了——會有哪個男子不愛她呢？只可惜在萬千男子當中，她偏偏相中了從月亮上來的薩拉查伯爵。
她至今仍記得那位美貌的青年從月光中走出的情景。那時她在花園漫步，突然星星們從天下下來，組成一排階梯，黑發綠眼的薩拉查手捧着星光鑄成的玫瑰從月亮上走下來，單膝跪在她面前：
“我的女王，我的女神，我的天使！請原諒我如此失禮的拜訪，可我實在忍受不住愛情的火焰。我是來自月亮上的薩拉查·斯萊特林，偶然見到您漫步的身影，就再也無法承受一個人的孤寂了。我不敢奢求您的垂憐，只願您收下我這份小小的心意，這星光玫瑰永遠不會凋零，請您把它挂在床頭，今後若您看到月亮，能想起我在為您相思成疾，我便滿足，今生沒有遺憾了。”
她怎麽會拒絕這樣一個青年呢？他的英俊勝過她國度裏任何一個男人，他的感情比愛過她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純潔——看那雙眼睛，那裏面沒有一點雜念，她怎麽會不被這樣一雙眼睛吸引呢？
瑪麗想要在接受玫瑰的時候碰一碰他的手。可是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麽無形的東西阻隔着，雖然星光玫瑰可以通過，但她卻無法更近一步，薩拉查的身子也無法再向她靠近哪怕一點點了。
“我的陛下啊，這便是我不敢追求您的原因。我不屬于這裏。星星們雖然願意為我搭橋，卻不能打破月亮的魔法——月亮上比這兒無聊多了，月亮為了防止我們逃走，就在我們這些人身上下了咒語，叫我們沒法和這裏的人接觸。月光本身既是通道又是壁壘，我只有在滿月的時候才能順着星橋來到您身邊，卻又因為滿月的月光最強，不能與您再近一點。如今心願已了，我也該回去了。”
瑪麗大喊起來：“別！你對我的心情如何，我對你的心情就是一樣的。如果有魔法可以阻止我們相戀，就一定有魔法可以将它破除。告訴我吧！可愛的薩拉查！你是否知道些什麽呢？即使你沒有辦法，也請你每個滿月都來我的身邊吧！我一定會打破這咒語的！”
薩拉查憂郁地嘆了口氣：“女王陛下，辦法是有的，可這和沒有辦法也沒什麽區別。那方法太過殘忍，我不敢說。”
“無論是什麽，請告訴我。”瑪麗堅定地說。
薩拉查的眼底出現了一絲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