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說書之事

兩人出走的插曲,并未影響到大家的熱情。西和一走進來,便受到幾道灼熱的視線洗禮,照得他面紅耳赤,後悔一陣一陣席卷心頭。早知道,就該讓沈嘉木先走,用他那肥胖身材,牢牢擋住大家的視線。

不知是他的怨念起了作用,還是兩人想到一塊的緣故,嘉木一進屋,就站到了他前面。但,似有似無的目光依舊偷偷地打量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成惹人惦記的香饽饽了。

煩躁地轉身,将後背留給拿群八卦之心熊熊燃燒的人,諒你們還能看出花來不成。嘉木留意身後之人的動作,知曉若是再放任人下去,他媳婦必定要炸毛,最後受苦的還是他。

“咳咳”,嘉木大聲咳嗽幾聲,提醒坐着那群人不要太過分了。

迷疊三人警醒,依嘉木護犢子的性格,他們再放肆下去,肯定是沒好果子吃的,更何況還有一個少夫人在呢,如果再不識擡舉,想必少夫人很樂意趕他們出去,所以說,給人打工,總得學會委屈自己,成全老板。

鋤紅和扶風早已識時務地捧着一盤點心,一碗蜜豆湯,讨好一笑,“少爺,剛出爐的膳食齋的豆黃酥,配上蜜豆湯,管飽又解渴。”

西和偷眼瞧着冒着熱氣的蜜豆湯,面皮酥黃的豆黃酥,口水又開始不争氣地在嘴裏洶湧了。都是他愛吃的啊,西和鬥争半晌,接過鋤紅和扶風手上的點心,坐到另一張桌子上大口吃起來。

嘉木一臉寵溺地笑着,和西和在一起久了,他也多多少少了解了西和的習慣。點心是西和最舍不得移眼的食物,只要有點心,西和便乖乖順毛了。

吃飽喝足,氣也消了。西和懶懶地伸個腰,趴在桌上眯眼。嘉木搖醒他,道:“別在這睡,等會我們商量完,就回家。”

嘉木的話,喚醒了西和漸漸失去的意識,他們還有事情沒解決呢!

把人召集在一張桌子上,五人讨論有關說書人的人選問題。

說書人一詞,大陸上聞所未聞,初聽到這詞的三人,也和嘉木一樣,熱切地望着西和,希望他能告訴何謂說書人。

西和喝了一口參藍倒的水,慢慢說道:“說書人,其實就是講故事的人。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塊醒木,便是說書人的全部家當。有了這幾樣,肚內有故事的說書人,便會将奇聞異事娓娓道來。下面的人聽到精彩處,自會喝彩。但,說書人一天之內并不能把故事完整講完,可能需要好幾天。這就成了吸引客人來喝茶的另一道吸引力。”

嘉木輕笑出聲,道:“那是,任憑誰聽了一半的故事,都得抓心撓肺,魂不守舍了。”

在商場上打滾幾年的商華也看出裏面的商機無限,附和道:“若是有說書人在,咱們可賺大發了。”

參藍實在不忍心打破幾人的美好幻想,可,他不得不這麽做,“但,說書人在哪?還有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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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笑笑,安撫性子稍急的參藍,“說書人嘛,找個伶牙俐齒,不怯場的就行。至于故事,我來編。”

“你?”大家一致把目光移到了嘉木身上,他不是在開玩笑吧?

嘉木嚴肅地點點頭,為了證明他所言非虛,“過兩日,我帶一本給你們瞧瞧,你們就信了。”

參藍一臉“我不相信”你,認真對西和道:“少夫人,你還是找個戲折子來得保險。”

戲折子,以戲劇為生的書生。他們大多家境殷實,寫戲劇只是愛好所致,打發時間而已。他們也寫書,所寫之書,譏笑怒罵,兒女情長,江湖英雄,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消遣。

“請個戲折子還要花不少錢呢!”西和嘀咕道。

迷疊三人差點栽倒在地,少夫人,你是有多愛錢啊!

西和看出了三人鄙視的神情,立刻澄清道:“不要誤會,沈伯伯只給了我們一千兩銀子作為本錢,我們已經花了不少,剩下的還要用在其它地方呢!”

三人也不是不曉得柴米貴的人,一千兩,如果在其它地方算是一筆大錢,但在天樞城,小錢一筆。就像少夫人說的,不省着點,下面的事情根本沒辦法展開。

寫劇本的事情,最終還是落在了嘉木身上。錢不多,能省則省,可,寫戲劇這種東西,對迷疊三人可謂是天方夜譚,他們十歲進了茶行,哪裏有時間看書識字,附庸風雅呢?

“你們瞧好吧,我一定寫一出驚世大作。”嘉木擲地有聲,立下了軍令狀。

說完了正事,約了兩日後再見,各位都回家吃飯了。兩人一回家,先去見了沈夫人。這幾日忙于茶社,他們也不曾給沈夫人請安,今日得了閑,自然是要去看望一番。

沈夫人與侍伶月蘇說着話,聲音不大,但正好入耳。兩人也沒說其它,說得是內宅瑣事。

“夫人,側夫人對佑良少爺真真是極好的。前些日子,佑良少爺不過得了小小風寒,側夫人便殺雞炖參。我想,到佑良少爺娶親時,還不定什麽排場呢!”月蘇的聲音響起,話裏隐隐有不平之音。

沈夫人小聲呵斥,“月蘇,你太放肆了。側夫人的事情哪是你一個侍伶能随便議論的。”

月蘇下跪哀求,“夫人,是月蘇忘了規矩,請夫人責罰。”

“罷了”,沈夫人将人扶起,囑咐道:“出了門,便忘了這事,不要再和人說了。”

“月蘇知道。”

站在外面的兩人,等裏面沒了聲音,方才進去。月蘇上了茶和點心,便悄悄退下,關上門,把空間留給了裏面的三人。

沈夫人拉着嘉木的手,嗔怪道:“怎麽不懂得照顧自己呢?看,小臉都瘦了。”說完,捏了捏嘉木的小臉。

嘉木撇撇嘴,“爹親,我這是要長高了。再說,瘦點也不錯啊!”

沈夫人慈愛地摸摸嘉木的頭,“随你,但千萬不能為了瘦而虧待了肚子。”

嘉木不滿道:“爹親,我肯定不會餓着自己的,您放心吧!還有,西和看着我呢!”

“西和,你也多吃點,我讓人多拿幾盤你愛吃的點心。”沈夫人把手邊的盤子推到了西和眼前。

西和胡亂點點頭,不客氣地把點心往嘴裏塞。

父子倆說着體己話,西和在一旁奮力與點心作戰,無暇他顧,房間裏一時溫馨恰好。

飯桌上,缺席已久的兩人坐在了他們自己的位置上,令一些人微微吃驚。側夫人很快便遮

掩了自己真實的情緒,一張臉,笑靥如花,頻頻夾菜給兩人。

“嘉木,西和,你們最近跑哪玩了,吃飯時也不見你們的身影。”打着關心的幌子,側夫人名正言順地朝兩人打探消息。

西和慢慢減少了動筷的頻率,支起耳朵聽兩人說話。

嘉木禮貌地笑笑,“過幾日,就上課了,我們趁這段時間有空,出去轉轉。西和來天樞城這麽久,還不曾好好玩過呢!”

側夫人順着他的話道:“是嘛,正好,良兒也沒逛過天樞城,改明兒,你們一起帶他出去走走。”

嘉木笑眯眯回絕,“不了,我們逛累了,後面的幾天就在家中休息。佑良想去外面玩,找

下人帶着便是了。”

“你......”側夫人被嘉木話裏的軟釘子一戳,瞬間滿滿的自信,漏氣了。

“既然累了,你們好好休息,帶佑良玩也不必急在一時。”側夫人恨恨吞下羞辱,咬牙切齒道。

人散後,嘉木跟西和并不急着回房,他們去了花園。

花園裏,光禿禿的一片,不見往日的豔麗,唯有牆角的臘梅幽幽浮動,淡香怡人。坐在亭

中,夜晚的寒風從四面八方擁擠而來,拂過亭子的輕紗,凍得人打個冷顫。

兩人默契地避過飯桌上的暗湧,談起了戲劇的事情。說實話,西和不像他們所想的一點也不發愁,但,缺錢也是現實,兩相比較,他心裏的天平傾向了嘉木,可以說,他在賭。

嘉木望着西和緊皺的眉頭,心中有種想撫平它的沖動,可,白天的事情依然鮮活如在眼前,他不敢造次了。放下擡起的手,他裝出一臉受傷的模樣,口氣也是難過的腔調,“怎麽,你不信我能寫出來嗎?”

西和搖搖頭,慢悠悠道:“我相信你,只是心裏仍舊放不下罷了。”

嘉木大為感動,雖然西和的同意裏牽扯到了經費的問題,但他依然是感受到了西和對他的信任。兩人相處以來,許多事情都是他有意引導為之,把西和一步步圈進他的地盤裏,而西和從來不曾懷疑。

就像他對西和說的前世夢,別人聽完,定是瞅着眼上下打轉遍,确定你是不是身體哪部分有病了。但西和不然,安慰自己,一口答應他的要求。

有時候,他會想着一口氣把事情托盤而出。但是,他害怕,怕西和知道一切後,覺得他們度過的時光都是欺騙和謊言交織,一碰即破的泡沫。他不敢賭,一旦賭輸了,賠上的是西和的離去。所以,他想,這個秘密,他會爛在肚子裏,一個人帶進棺材。

“想什麽呢?”西和撅着嘴,不滿嘉木的走神。

“沒有。我在想該怎麽下筆呢!”

西和眨眨眼,笑道:“別擔心,咱們一塊想。出了事,我們一起承擔。”

“嗯。”

夜深,萬籁俱寂,流花院中的燈火,卻依舊沒有吹滅。房中,嘉木獨坐桌前,愁眉苦思。好久沒有動手寫戲劇,他的思路一時倒堵塞了。

上輩子,無法繼承家業的嘉木,只能寫些劇本、書籍,打發時間。從成年,到死前,他化名公子,寫了大大小小百部作品。

雖然不能稱聲大家,但小有名氣倒是真的。幾乎,他寫的戲劇,在戲園子上演,都能搏個滿堂彩。也是因此,書坊的老板、戲院的班主,經常找上他,請他寫一出戲劇。

嘉木晃晃腦袋,将回憶趕至角落裏,重新提筆。

有了,嘉木在光滑的紙上揮筆灑墨,毫不泥滞,三個大字一氣呵成——《爬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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