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人該防
一頓飯,在平靜中過去。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就跟尋常人家似的共享樂事。
飯後,兩人以身子乏了為借口,早早回了流花院。關上門,耳目扶風将這段時間內的事情慢慢道來。
有天,側夫人突然病了,不思飲食。夫人找了陸大夫前來。陸大夫診了脈沒發現什麽病症,只是說了句心病還需心藥醫。
夫人便問他有什麽煩心事,一開始,側夫人推說沒什麽大事,怎麽也不肯說。後來,這事驚動了老爺,老爺親自來他病榻前探望,側夫人方才松了口。
說完了,老爺他們也明白了,思人心切患病了。夫人原本是不同意的,畢竟戚若少爺和西和少爺有仇,若是他回來,必定作妖蛾子害西和少爺,不安分。
老爺考慮到這層,也有點遲疑。可是側夫人久未進食,他又擔心人熬不住。加上沈管家極力擔保戚若少爺不會再犯,因而同意了。
戚若少爺回來後,倒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漂亮了,而且說話溫溫柔柔,斯文有禮,令人頓生好感。
西和聽了,不屑一笑,“修身養性這麽久,倒是學會了裝樣,可惜再怎麽裝也練不成白蓮花。”
嘉木擔憂道,“雖如此,但你也要多加小心,他這次回來肯定是沖着你來的,來者不善。”
西和嗤笑,“手下敗将,他不是我的對手。”
唉,嘉木嘆了口氣,西和這性子怕是會吃虧了。不過他是不會讓西和出事的,嘉木暗暗下了決心。
第二日,兩人換了身尋常百姓的打扮,去了茶行。經過人通傳,他們見到了制茶師――李師傅。
李師傅,單字一個貴。生得一副富貴相,闊口高鼻,招財大耳,額頭飽滿,身材壯碩。
看完葛管事的推薦信,李師傅一雙大眼在兩人身上流連一番,“你們就是老葛在信裏交口稱贊的人?”
稱贊?他們還以為葛管事會在信中力數他們做的蠢事呢!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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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傅又問道,“你姓沈?莫不是東家的親戚?”
嘉木笑笑,“我哪有如此福分,能攀上東家呢。”
“最好不是”,李師父肅然道,“即使你是,我也不會留情面,反而會對你有更高的要求。”
所以,我隐瞞身份還是件好事了!嘉木暗想。
李師傅站起身,“今日你們先跟我去看看制茶室,明日我會教你們制茶。”
制茶室在茶行的後院,一排的小屋,裏面的夥計在忙着制茶。
小屋裏的擺設并不相同,有些小屋中放有茶焙,有些屋中擺着大鍋,還有些是放茶。
這些對兩個從未見過的人來說,好奇之心自然難免,不過他們并沒有湊在一塊叽叽喳喳,而是将好奇壓在心底,反正明日就會有答案了。
李貴眼中漸漸流露出對這兩孩子的贊賞,不愧是老葛看上的人,沉得住氣,不像他手底下的那幫兔崽子每天嘴不停,手不歇地圍着制茶的器具打轉。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明天早點到,不然有你們的苦頭吃。”李貴半真半假地吓唬道。
兩人互瞅一眼,不由發出了笑聲。
回去後,沈夫人派月蘇來喊他們去茗毓院裏一趟。
沈夫人眼下帶着黑圈,臉無血色,憂心忡忡,這一切的根源是甄戚若的回府。
正如他在沈老爺面前說的,他怕甄戚若這次回來會害了西和。
如今的甄戚若令他想起了當年的青霖。青霖是老夫人的侄子,又做了他的兒媳婦,雖說是個側夫人,但是他們是至親骨肉,在老夫人的心裏肯定覺得只有青霖才是沈家的夫人。
青霖剛進門時,也同現在的甄戚若似的,溫順知理,善待下人,贏得了沈家上上下下的喜愛,連他也放松戒備,慢慢接納了他。
誰知,青霖竟暗中設了圈套害他,在老夫人面前說他克扣用度,老夫人派人一查,人證物證擺在他面前,容不得他分辨,奪了他治家的權力,青霖成了沈家內府的一把手,管理沈家事務。
那些樁樁件件,他都沒有忘記,平日裏的百般謙讓都不過是看在青霖曾救了嘉木一命的份上,不然他怎麽能容忍到現在。
“爹親,我們來了。”外面嘉木的聲音響起。
沈夫人擦擦不知何時流下的淚,開了門,讓兩人進來。
“爹親,你怎麽了?”
沈夫人一笑,“想起些往事,傷感了而已。我今日叫你們來,是為了甄戚若的事。”
“甄戚若?”西和一聽明白了,“叔叔是怕他害我嗎?”
沈夫人點點頭,“他像極了他叔叔,是個睚眦必抱的主。”
“叔叔你放心,我不會着了他道的。”西和對此非常自信。
沈夫人道:“我是怕他背地裏使壞,使人防不勝防啊!”
嘉木看出了沈夫人似乎有點不對勁,便問:“爹親,您以前是不是遭了側夫人的道?”
沈夫人瞧了他一眼,沉默不語,過了會,才開腔将以前的事告訴了他們。
原來在他出生前,也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嘉木感慨,也不知道爹親如何在衆人的誤會下撐過來的,即使有爹爹在他身邊,但嘉木依然從爹親的回憶裏嗅到了不被人所理解的痛苦。
“爹親”,嘉木抱住沈夫人,“以後,我會好好保護您的,不會讓他們再欺負您。”這話不是說說而已,在嘉木的心裏是一句誓言。
上輩子,他在雙親的羽翼下長大,卻從未動過保護雙親的念頭,。重來一世,見過了爹親的迫于無奈,他才覺得自己上輩子果真是混蛋一個,躲在自己的世界,自怨自矣,看不到身邊之人的痛楚。幸好,他有機會彌補,了卻遺憾。
沈夫人一愣,而後狠狠摟住自己的兒子,笑道:“有你這話,爹親哪裏還覺得苦呢!”
雖然沈夫人鄭重警告他不要小看甄戚若,然而西和依然沒有放在心上。
起了個大早,兩人吃了早飯便出門了,剛走到門口,卻遇上了沈佑良。
九歲的沈佑良,是楊先生的副手,有時會幫忙記賬,這也為他的行動提供了機會。
幾人寒暄了一會,沈佑良坐上馬車便走了,兩人随後步行去了茶行。
李貴喝着茶,在昨日的屋中等待他們。兩人到了,便将人帶到後院。
後院裏,夥計們進進出出,忙得腳不沾地,看見李貴時,都會停下問好。
在一間屋子前,李貴的腳步停頓片刻,然後直接進門,兩人立刻跟上。
屋內的人見到李貴,都放下手中的活計,擡頭看着李貴和後面的兩人。
李貴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不必管他。
“今天,你們跟着他們學習萎凋之術。”似是看出他們的疑惑,李貴接着解釋道:“所謂萎凋,便是将茶葉倒在竹攤上,放在陽光下曬,蒸發茶葉裏的水分。”
他一說,兩人聽懂了,這很容易,還用學嗎?
“哼”,李貴在旁邊潑冷水道,“不要以為這個很簡單,攤曬茶葉,要掌握好時間和天氣,在陽光足時,曬多長時間,有雲遮擋時,又該曬多少時間。曬茶葉,你們心中要有個度,過了,便影響口感,少了,影響下道工序,反正說來說去,茶葉都會受到影響。你們自己琢磨琢磨吧。”
望着李貴遠去的身影,兩人也明白了幾分,掌握度很重要。
兩人合力倒出袋中的茶葉,學着別人的樣子,均勻地攤開茶葉。弄好後,兩人擡起竹攤,推進木架子裏。
此時,晨光初露,陽光似有似無地照在竹攤上,清風拂過,翻動綠葉,打了個轉後複躺下。
兩人回去,又将一袋茶葉傾倒在竹攤,如法炮制,空架子又滿了一層。
将一個架子放滿,兩人歇了會,看着其他人用手撥弄竹攤上的茶葉,而并不急着攤茶葉。
兩人有點不解,不是應該多倒些茶葉出來,這樣工錢才會多點嘛。
“怎麽,幹了一會就累了?”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們。
兩人站起來,尴尬地抓了把頭發,“我們不是累了,只是第一次做,有些地方拿不準,放不開手腳。”
男子道:“我在沈家茶行也做了幾年了,你們哪裏不懂,盡管問我便是。”
兩人眼前一亮,欣喜地問道:“怎麽稱呼您?”
“我姓劉,不嫌棄的話,喊我一聲劉叔吧。”
“不嫌棄,不嫌棄,怎麽敢嫌棄呢,劉叔。”兩人歡快地搖着頭。
劉叔笑了笑,“幹萎凋這活的多是伽藍,一來這活輕松,二來工錢也多。”
“輕松?”西和語出疑問。
劉叔道:“萎凋是制茶的第一道工序,後面還有殺青,那才是要命的活啊!尤其是在夏天,揮汗如雨,手中握着大鏟炒茶,停不了。跟他們一比,萎凋算是個好活了。”
嘉木出聲問道:“劉叔,這萎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看你們放了一個架子後,便不再攤茶了。”
劉叔指着一個架子道:“每個人負責兩個架子,這樣一來,架子滿了,便要等着收攤,不然,也放不下。萎凋最重要的便是時間,想必李管事跟你們說了吧。至于何時收攤,就靠你的手摸和眼看了。好了,我要去收攤了,你們自己想想吧。”
兩人站在木架前,眼看,手摸,茶葉沒有了剛送來的嫩綠,有點幹,有點脆,那麽,可以收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