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争吵不休

嘉木跟西和幹得起勁時,李貴将他們喊了出來。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假,兩人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心底有些擔心。

出了茶行,迷管事急急把兩人塞進了馬車裏,兩人一擡頭,呵,沈老爺也在,而且他的臉色算不上好,陰沉沉的,暴雨來前的征兆。

馬車內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沈老爺面無表情擺着張臉,身上散發着的怒氣,令兩人不住吞着口水,卻不敢開口,生生壓抑。

“籲”,馬車停下了,沈老爺率先下車,兩人争先恐後地跳下車,再也不願呆在車廂了。

他們到的地方是沈府,他們自己的家。家裏出大事了?兩人對視一眼。

進了汀花廳,見到的是病着的沈夫人整個人攤在圈椅內,面如白紙。月蘇在一邊搖扇,一邊說着話,似在勸慰沈夫人不必着急。

“少爺,西和少爺,你們回來了,趕緊來勸勸夫人。”月蘇眼前一亮,抓住了這兩根救命稻草。

兩人走到沈夫人身邊,一人蹲下,握着沈夫人的手,一人接過月蘇手裏的扇子,繼續搖。

“爹親,出什麽事了?”嘉木語氣平靜,似乎并未受到月蘇的影響。

沈夫人睜開眼,眼裏似有無限感嘆,自己一個大人卻因着這小事亂了分寸,反而及不上兩個孩子了。

“西和”,沈夫人說道,“你要有個準備啊!”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使得嘉木變了臉色,今天的事是沖着西和來的。

西和問道:“叔叔,您在說什麽?我要做什麽嗎?”

沈夫人轉頭,盯着西和看,“虎子闖禍了。”

西和不住地搖頭,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怎麽可能呢?虎子平日裏就在院裏活動,就算出去轉轉,也有人看管。

沈夫人拉着他手,聲音平靜但有着令人無法反駁的能力,“是真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虎子追逐甄戚若的情形,而且,他還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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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嘉木想能驚動他爹,這傷估計不小。

沈夫人點點頭,“出了好多血,我當時都不敢再看了。現在,陸大夫在診治,至于傷的如何,聽聽他的說法吧。不過,這次虎子估計留不得了。”

在虎子兩個月大的時候,沈老爺發現了家中這多出的一員。看着在他腳下撐着腿想站起來的小東西,沈老爺什麽話也沒說,只是找來沈管家,将虎子扔出去,這種兇物家裏養不得。

西和從沈管家手裏奪過虎子,讨好地在沈老爺跟前一笑:“伯伯,這是嘉木送我的,您看能不能留下它?”

“西和,你要知道這是老虎不是家貓,你養只老虎在家裏,居心何在啊?老爺,這老虎不能留。”側夫人強烈反對。

“側夫人”,西和耐着性子道,“想必沒有比我更清楚虎子是貓還是虎。”

側夫人在旁不耐煩道:“既然如此,你還啰嗦什麽,趕緊讓人扔出去。”

沈管家又要動手了,西和連忙摟住虎子,看向沈老爺,“伯伯,您說怎麽樣才能留下虎子?”

沈老爺皺着眉頭,猶疑不決,家裏養了虎終究是個禍患;扔到外面,可是西和鐵了心要護着它,他一個人不要緊,但是他身後的兩個人必定齊齊給他臉色看,得不償失喽!

最後,在西和再三保證會看好虎子的前提下,沈老爺妥協了。

想起當初的信誓旦旦,西和不僅有些害怕,難道真的沒有轉寰的餘地了嗎?

嘉木瞧着西和已經陷入了胡思亂想,他拉着人坐下,“別急,甄戚若的診斷一日不出,虎子的事情便還有轉機。”

一會後,沈老爺跟陸大夫兩人一路說話着進了廳內。沈夫人急忙走上前問道:“戚若傷得重不重?”

陸大夫沉吟一會,“傷不重,只是傷口太深,我怕會留疤啊!”

留疤對一個未成婚的伽藍來說,是件要命的大事,它的存在導致了以後婚配之路的困難重重。即使有人相中了娶回家,也不見得會用心待人。

嘉木上輩子也聽過這種事,所以他雖然心中對甄戚若仍然有着恨意,但是此刻他擔憂的心情是真的。“陸大夫,甄戚若他傷哪了?用痕消也不行嗎?”

陸大夫嘆了口氣,“傷在額頭,痕消有用,只是不知道能消多少。”

衆人沉默了。

西和勉強笑笑,安慰道:“等疤淡了,用頭發遮了,或許就看不出來了。”

他話剛落,還能聽見聲的時候,一聲怒呵響起:“你說的輕巧,不是你受傷,自會說風涼話。”淚痕未幹的側夫人走過西和身邊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他眼中的仇恨如只猛獸,在頃刻間便能要了西和的性命,祭奠甄戚若所受的痛苦。

側夫人坐下,似想起了侄子揪心的喊叫,眼淚又下來了,“老爺,你可得給戚若做主啊!”

沈老爺正襟危坐,面色肅然,“你放心,這次的事我必定會給戚若一個公道。”

送走了陸大夫,汀花廳內的人緊張得連口氣也不敢大喘,就是側夫人在動怒的一家之主面前也閉緊了他的口舌。

這事論起來,最該罰的應是庭軒閣的侍伶們。若他們能将虎子牢牢看住,今日的慘事豈能上演?“庭軒閣內的人每人打五大板,罰一月月錢。”

跪着的人早已吓得小聲抽泣,五大板對他們來說是一頓重罰,他們誰都不想挨板子。有人将期翼的目光投向西和少爺,盼着他能念在他們伺候過他的份上,替他們求個情。

西和轉過頭,避開那幾道熱烈的視線,壓住嘴邊即将而出的哭聲。眼下這種情況,他不能開口,一開口依沈伯伯的脾氣,怕是适得其反,這些人受的懲罰會更重。

有人死心了,今天他們逃不掉了,乖乖受刑或許還能保住飯碗。屁股和飯碗比起,他們選擇了後者,

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喊,間或夾雜着的哭聲,聞者動容,等待的人面無血色,瑟瑟發抖。

側夫人舒了口氣,外面的叫聲令他的臉上出現了笑容,得意地笑着。“老爺,我看虎子是不是該扔給賣豬的?殺了也能替戚若解解氣。”

“什麽?”西和這下子沉不住氣了,“伯伯,按照當日說好的,虎子犯了錯扔出門就是,為何要殺了它?”

“當然是為了永絕後患。”側夫人冷笑,“我們放了它,難保以後它不會害了別人。我們這是為民除害,天經地義,西和少爺您不同意嗎?”

接着,他又換上另一副悲戚的嘴臉,哭訴道:“老爺您聽聽,西和少爺到現在還維護着那頭畜牲。您可千萬不能心軟,不然下一個遭殃地必定是我了。”

沈夫人聽不下去了,“青霖你什麽意思?難不成你懷疑是西和故意縱虎傷人嗎?”

側夫人擦擦淚,委屈地道:“我可沒這麽說,夫人你可不能随便誣陷好人啊!”

嘉木被他的話惡心到了,這人是有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種話啊!“爹爹,側夫人的話有一定道理,然沈家是積善之家,奶虎又是極有靈性之物,殺了虎子,恐怕會遭災禍。”

“嘉木少爺,你的意思就是說要放了它,那戚若受的罪找誰償還呢?”側夫人拼着口氣,非得讨個公道回來。

幾人幾次唇槍舌劍下來,作為家主的沈老爺冷眼旁觀,沒有露出想幫哪邊的意向。可他不能就這麽坐着,三四雙眼睛都在等着他開口。

沈老爺拍了下桌子,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吓了還在舌戰的側夫人跟西和一跳。兩人不甘地閉上了嘴巴,末了還互相不服氣地瞪了一眼對方。

“好了,你們兩個少說幾句。至于虎子,先把它帶上來再說。”

虎子在花園裏被人制服後,扔進了一個雞籠裏。雞籠裏的虎子處于緊繃的狀态,它整個身子縮在一塊,人一靠近,就會張開大口,低低怒吼,威脅着來人。

兩個人在管家的指示下放下籠子,心焦的西和馬上上前查看虎子。虎子見到了熟悉的人,立刻搖頭擺尾,像只小狗般撒起了嬌,求主人的安慰。西和心裏的滋味別提多難受,虎子如此信賴他,但他卻不得不把它丢了,這份糾結猶如一把勺子不斷攪拌,最後出來的都是對虎子的不舍。

虎子見主人久久不像往常般将它抱起,心情低落,哀鳴聲聲。而西和也發現了一絲不尋常之處,虎子一直沒有站起來。他本以為是籠子的原因,然而他細細觀察,從虎子的眼裏捕捉到了一絲痛苦。而且它後腿的毛上還沾了淡淡血跡。

虎子受傷了?這個念頭如一只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根本透不過氣來了。沒有猶豫,也不想去考慮他放虎子出來的後果,西和輕輕放倒籠子。

他蹲下身,望着籠口,嘴裏喊着:“虎子,虎子……”虎子似有所感,慢慢拖着一條傷腿走出,到籠口時,不忘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确定沒有危險後,才走了出來了。

側夫人的驚叫從西和放倒籠子起,到後面的大聲嚷嚷,他的聲音一刻也不曾停下,使在座的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嘉木,趕緊喊人,虎子受傷了。”西和抱着虎子,朝嘉木喊道。

扶風去找獸醫,月蘇去打水,西和把虎子放在椅子上。沈夫人也轉過頭來看虎子,一見,心疼了,按捺下怒火,道:“沈管家你去給我查查,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傷了虎子。”

沈管家領命而去。

廳裏,在座幾人都為虎子忙前忙後,沈老爺也心軟了,閉着眼由他們去,獨剩下個為侄子讨公道的側夫人幹巴巴地等着,生着悶氣。

虎子受了傷,即便側夫人如何強硬,如何锲而不舍,沈老爺也沒再提這事。終究是養了一年,還是有點感情,況且在虎子腿受傷的情況下,再做出趕虎的舉動,沈老爺于心不忍啊!

原想着這事也算揭了頁,哪料到甄戚若醒來後,趁着屋裏沒人,竟想自尋短見了。虧的側夫人進屋時聽到了聲響,不然甄戚若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側夫人摟着甄戚若哭天抹地,任憑誰來勸都不肯罷休,非要沈老爺懲治虎子,或者替他侄子找門好親事。

甄戚若十一歲了,明年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沈老爺跟沈夫人一合計便答應了。但側夫人對名單上的才子俊傑,挑三揀四,一個不喜,使得喜公們紛紛告辭走人。

側夫人抹着淚,在兩人面前說道:“伽藍嫁人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尤其是戚若又遭了這種事,我想要找便找個知根知底的,這樣我也能放心。”

沈夫人想了想,明白了他們是想借這個機會把甄戚若塞給嘉木,打了一手的如意算盤,他決定先發制人。“除了嘉木,青霖你想要誰都行。”

側夫人臉一白,心裏早已罵上了。他賠着一張笑臉,道:“我屬意的正是嘉木,他們兩人一起長大,嘉木又是個心疼人的,戚若嫁給他,就算是做側室也是極好的。”

“側夫人過獎了,可惜我已經有了西和,戚若還是另找別人吧,我看沈佑良便是個好人選,他倆親上加親,天作之和。”

側夫人幹笑幾聲,“兩個孩子沒感情,在一起也是受罪。你跟戚若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情分,戚若又喜歡你,這不正好嘛!老爺,您說呢?”

事情的最終決定還是掌握在沈老爺手裏,幾人都等着他發話。“這事先放着,如果戚若到了出嫁的年紀還是執意嫁給嘉木,嘉木就娶了他吧。”

“爹爹,我是不會娶他的,這話我現在就擱這了。”嘉木抛下話,扭頭便走。

沈老爺氣得不行,連聲喊着讓嘉木去跪祠堂反省過錯。

夜晚,燈影朦胧,在地上印下一個個光圈,指引着方向。打聽到了祠堂的所在,西和等夜深人靜後,悄悄來到了此處。

嘉木跪在蒲團上,脊背挺直,不見彎曲。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沒有動,直到人到了他跟前,才擡眼瞧着來人。

西和一開口便是埋怨,“你真傻,再娶個進來不也要先問我一聲,我若不同意,他們再強逼,大不了咱們跪着去,看誰耗得過誰!”

“是啊”,嘉木苦笑,“我應該拉着你,咱們在他們面前一哭,我爹爹也無話可說了。”

西和笑着拍了拍他手,“別擔心,還有好幾年呢,真不行,大不了咱們私奔走人,看甄戚若還能賴着你不成。”

嘉木被他的話逗笑了,私奔也虧他想出得出來,不過他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雖他如今還沒能力反抗,但是他堅信未來他會一步步成長,絕不會像今天這般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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