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勝負已分

将王管事的來歷說了遍,隐去沈管家私放他的事。大家聽得眉頭緊跳,沈老爺似有察覺到了什麽,卻抓不住一閃而逝的感覺。

天越的管事竟然是原沈家茶園的管事,再一聯想他的為人,想必這次是來借機報仇了。沈老爺提醒在座的人警醒此人,尤其是西和,能避最好不要跟他見面,說話也不行。

但讨厭的人見了一次後便日日出來讨嫌,就跟夏日的綠頭蒼蠅整日圍着香氣轉。剛下樓,一道充滿惡意的目光越過衆人射向嘉木,嘉木轉頭尋找那道視線,卻又消失了。

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嘉木笑笑。

他坐下要了一碗粥,攪着熱粥,嘉木邊等它冷卻,邊想着昨日的王管事。王管事改了他笑面虎的作風,走起氣勢嚣張的路線,應該和陳家脫不了關系。

在天樞城時,陳更坐視天越壯大,本身便超出常理,而且王管事的野心,陳更不會沒有察覺。而兩者之所以互不幹擾,便是因為結成了同盟。

強強聯手,倒是件棘手的事。還有一個花臨風,這三人無論哪位,破壞力都是一流的。麻煩成堆的日子,連笑容裏也摻雜着哀愁,這樣的日子明日便要結束了吧!

“嘉木少爺,真巧啊!”王管事帶上他的招牌假笑站在桌前。

嘉木眼皮子懶擡,對王管事這種人給點眼神也不會向善,還不如省點力氣跟他打場嘴仗。“王管事有何貴幹呢?”

王管事不請自坐下,“咱們多年未見,聊聊天增進彼此的感情豈不是美事一樁嗎?”

“美事?”嘉木哼哼,“遇見你便是最大的禍事。”

說完,他站起身就走,話不投機半句多,何況是他們兩人呢?

“等下,你不想知道我背後的是誰嗎?”王管事出聲叫住了他。

嘉木輕蔑一笑,“不必你說,我也猜到了,是陳更吧!”

王管事露出懊惱狀,“還以為自己藏得夠深了,原來你們已經識破了。看來幾年沒見面,你們倒是學會聰明了。”

嘉木不理他,擡腿上樓。王管事卻跟着他上樓,并且攔在他前頭。嘉木皺眉看着他,“你到底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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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嘉木少爺我不過是想回房間,這也礙您眼了?”王管事得了理,斤斤計較起嘉木的态度,愈發不饒人了。

“什麽?”他住在升雲客棧,為何前幾天根本不見他的人影呢?

王管事憑着他站得高人一等,咄咄逼人,不依不饒地要嘉木給他賠罪。他們兩人站在樓梯上争吵,聲音大得吸引樓下的人伸長脖子看兩家之争。

舒掌櫃也被兩人驚動了,他居高豎眉看着兩人,額頭上青筋爆起,生氣喊道:“我這是客棧,不是市井,你們如果想學潑夫罵街,就滾蛋!”

“管事”,一個王管事的手下從舒掌櫃身後出來。

王管事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晦氣。”他大力地把嘉木推向一邊,身上的怒氣聚湧在腳下,踩得樓梯“嘎嘎”作響。

他的手下立刻跟上去。

王管事的性格比以前更不讨喜了,以前還有幾分理智在,現在連理智都沒了,光剩下了胡攪蠻纏,像條瘋狗見人就咬。下次看到他還是繞道走吧,免得染上一身臭。

嘉木去了西和的房裏,今天其他人有事出去了,只有他們兩個。西和在房裏看書打發時間,瞧他臉色有異,便問了緣由。

“他不會是在拖延你上樓吧?”

嘉木一怔,“他想做什麽?難道是……”

“茶葉。”

他們想起路師傅房裏的茶葉,連忙跑過去查看。房門上挂着把大鎖,嘉木拿起大鎖晃晃,還鎖着呢!沒有人動過的痕跡。

然而兩人依舊不放心,派了個夥計去找路師傅回來。路師傅着急地打開鎖開門,房中的一切與他離開前相同,這使得他們不由松口氣。再從床底拖出茶葉罐子,完好無損,是他們多心了。

晚上沈老爺帶回了茶釜,衆人稀奇地摸摸,咋舌幾句,但心裏一直有個疑問,這東西真能煮茶嗎?等明日便有答案了。

一夜過去,衆人早早起了床,今日可是決勝負的日子。冬羅園也是不同以往,披上了紅稠,戴上了金絡。

君上與君後今日禦駕親臨冬羅園,園內的氣氛一時緊張得能擦出火花,太侍們都繃緊身上的皮,絲毫不敢有所懈怠。

園子的後院已架起高臺,搭上黃色的禦棚,一張長桌擺了各式吃食。下面是衆大臣和王侯們的座位,按品階高低排列。座位與座位間的小幾上,也是同樣的幾碟瓜果。

中央是塊空地,站在這裏,接受四面八方的視線注目,根本無法動手腳,保證了鬥茶會的公平。參賽者根據名次高低進場,而名單自然是由五位泡茶師來決定的。

沈老爺一行人擠在偏院裏,這是規矩,等君上駕到後,他們才有機會出去面見君上。然後直至進場前,他們都不得不呆在偏院。

過了會,有太侍前來請他們到園門口恭迎君上與君後。沈老爺一行人并未争着到前面就為露個小臉,他們稍稍落于人後,任憑前面的狂熱者阻擋了他們。

“君上與君後駕到。”太侍尖利的聲音驚醒了還在搶位置的人。

遠遠地,一席明黃色的銮輿穩穩抗在四個彪形大漢的肩膀上,踏着穩健的步子朝冬羅園走來,身後是穿着朝服的兩隊文武大臣們。

銮輿停下,所有人動作一致,口呼:“拜見君上、君後。”聲勢浩大,震得華都抖上三抖。

大漢們蹲下身子,君上相攜君後從銮輿走出,一人着明黃色龍袍,一人穿紅色凰服。兩人的衣擺随風飄揚,擦過跪下之人的頭頂。

“起”,太侍再次出聲。

銅鑼敲響,第一位--天越的王管事在衆人的羨慕嫉妒恨中得意洋洋地跟着太侍走了。

路師傅的名字排在第五位,不錯的成績,沈老爺推算如果他們能進入前三名,那麽今年的魁首定是沈家的了。

陳家的人是第四個進場,陳更臨走前看了他們一眼,眸中盡是譏笑。沈老爺突然坐不住了,陳更的表現出人意料,他定是知道了什麽,否則他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沈家安西和。”太侍的尖聲将沈老爺拉回現實,到他們了。

深吸口氣,沈老爺平息不安,他方才差點自亂陣腳,着了陳更的道,還好他沒有失去分寸。

“咱們走吧。”

進入的沈老爺三人,沈老爺領頭,中間是西和,落後的是抱着茶釜的嘉木。

茶釜一上了桌,它奇特的形狀,便引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讨論着這是何物。

“沈當家,此是你們的風爐嗎?”君後按捺不住好奇,開口詢問。

沈老爺指着茶釜道:“這個叫茶釜,是用來煮茶的。”

君上顯然也起了興趣,“煮?不是泡嗎?”

“不,沈家這次打算嘗試下煮茶,至于茶水滋味如何,請君上、君後稍等片刻。”沈老爺公然賣起了關子。

而他的說法,正中了君上、君後的下懷,“好,沈當家快些動手吧!”

經泡茶師檢查了後,他們才能煮茶。沈老爺站在邊上,嘉木跟西和默契配合。

西和拿出昨晚研碎的茶餅,嘉木把泉水到入茶釜,用炭火燒開。水要沸,卻不能全沸,當水煮到一沸,即冒出如魚目大小的氣泡時,加入茶末,茶末翻滾于水中,彼此交融。

沿着茶壺底邊緣有像湧泉那樣水珠不斷往上冒出氣泡時,有沫饽出現【注】,沫饽是茶葉的精華。用茶杓杓出,放到熟盂裏備用。

繼續燒煮,三沸時,水面沸騰,大大小小的氣泡湧上。此時,西和把二沸時盛出的沫饽再入茶釜,稱為"救沸"。待精華均勻後,茶湯便好了。

他們選用的是沈家自己種的金豐,屬黃茶類,黃葉黃湯。将茶湯斟入碗中,由太侍呈給君上、君後,多餘的由君上決定賜給哪幾位大臣。

三人不約而同地盯着君上的茶碗,心跳如擂鼓,聲音大得勝過大臣們的交談,他們的世界空白一片,唯有臺上那只骨節分明握着的一個通體黝黑的茶碗。

君上喝了一口,并沒急着下結論,反而維持捧茶碗的姿勢,而君後小口小口地喝着。兩旁的大臣們心裏癢癢地瞅着剩下幾碗冒着熱氣的茶湯。

一刻後,君上、君後終于有了動作,拿起另一碗茶湯接着喝。

三人的心疲憊而又喜悅,随意抹了抹汗,他們整理桌上的狼藉。他們回了偏院,等候結果。

回來的人皆沉默,沒有人說話,誰也不能确定最後贏家是誰,所以為了避免拍錯馬屁,大家安靜地或坐或倚門而立。

午時,他們跟在太侍身後去它處用飯,一個時辰後他們這些人站在了賽場上。此時他們的情緒依舊忐忑,但隐隐有了松懈的跡象。

“參見君上、君後。”他們下跪行禮。

“各位起來吧。”君上的聲音聽來輕快響亮,看來他的心情很好。

“依據各位在三關的表現,今年鬥茶會的魁首便是沈家茶行。”君上身邊的太侍宣布。

沈家衆人被這巨大的驚喜砸懵了,他們,他們,他們真的贏了。

“路師傅,您快掐我一把,是不是我聽錯了。”老王急切地道。

路師傅一點不客氣,專挑肉多的大腿狠狠一掐,疼得老王嗷嗷叫喚,是真的,他們成為魁首了。

西和跟嘉木在聽到消息的那刻,便早已抱住了對方,摟得緊緊的,他們太高興了。

沈老爺雙手合十,他家的祖墳總算冒一回青煙了,保佑他們在鬥茶會上出了回大大的風頭,回去後他一定燒個萬貫紙錢,讓祖宗在下面舒舒服服的,争取多冒幾回。

鬥茶會的第二名、第三名都來自天樞城,便是陳家茶行和天越。原本三家上前拜見君上,供人認識下面孔,也就該了了。

然而,沈家人正欣喜時,天越的王管事指控沈家這個魁首得來名不正言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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