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救人一命

水哥出了茶行,并不急着回去,他上街去轉了一圈,手上拎了不少東西才回了客棧。

他在武老大手下幹了五年了,當初是逃難出來的。因為體格健壯,被武老大看中在船上打雜,每年也能攢點錢。

小七是兩年前來的,他是在街頭撿到的小七,當時小七瘦的不成人樣,可是一雙大眼閃着期翼的光華。就是因為這個眼神,水哥毫不猶豫地把人背回了船上。舔着臉皮跟武老大說了幾回好話,求了幾次情,小七最終呆在了船上。

他們靠船為生,平日裏幫商家們運送貨物,因而他去過很多地方。記得小七第一次踏上一個陌生城池,他那驚呆的表情,留戀不舍地幾番回頭,讓水哥內心的一潭名為生活的死水泛起了漣漪,一時沖動下許了下次再帶他來的承諾。

可惜,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能回到那個城池。而去了許多地方後,小七也沒有提到他流連忘返的城池,或許小七明白了他的無奈。

兩年了,水哥坐在石凳回想往事。小七長大了,以前的磨難并沒有磨滅了他的性格,他是個開朗的孩子,也不會去跟人計較多少。即使老船工支使他做兩份活,小七也不會向他抱怨什麽,只是笑笑加快動作而已。

就是這樣一個孩子,他捧在手心疼的孩子,卻被關進了屋裏受罪。水哥一想到此時小七昏迷的樣子,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他不能看着小七受罪,他無法看着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在他眼前出事。

“水哥,坐這兒幹嘛?嗨,瞧我的記性,你現在是無屋可歸了。”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驚醒了沉浸在回憶裏的水哥。

來人是劉三,昨晚拉走小七的人。一聽到他奚落的聲音,水哥立刻握緊了拳頭,而後又松開了。他冷笑幾聲,“聽說管事們都是一人住一屋的,劉管事一向是熱心的,想必肯定能屈就跟我住幾晚吧!”

劉三想不到眼前的老實人嘴挺利的,敢還嘴了。“水哥,什麽樣的人住什麽樣的屋子,我瞧您跟客棧的柴房倒是挺配的,您還是上那去屈就吧。”

說完,劉三哼着得勝的小調走了。

水哥眯眼望着劉三的背影,眸中迸發出駭人的殺氣。

中午,船工們打着哈欠出來坐下,昨晚被“天罰”攪得一夜沒睡好,補眠補到了中午才醒來。坐着打算大吃一頓好好補補,衆人餓着肚子等着菜上桌。

船工們的夥食是由船工自己負責的,為了省錢。坐了一會,平日裏忍得了肚子唱空城計的船工們,今天卻是怎麽也忍不住了。

“慢吞吞的,是想餓死我們嗎?”劉三發怒地拍桌,上菜這麽慢扣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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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與做菜的人交好的船工偷偷去廚房報信,做菜的人一聽連忙放下手下的活,去屋裏跟劉三說明情況。水哥攔住他,讓他去。

“怎麽是你來?”劉三挑眉瞅着水哥。

水哥笑笑,“我今天得了空,買了不少好菜做給大家吃,現在爐子上正炖着牛肉呢!”

船上一年到頭吃的最多的是海鮮,肉倒是少吃。今天有了好肉,豈能沒有好酒?

“酒呢?”

“梅雪。”

好酒好菜,衆人喝得開懷,每人舉着壺酒灌進嘴裏。水哥望着大家相互灌酒感情和睦的場面,眼眶不由一熱。

不要亂想了,選擇了背叛,他回不了頭了。水哥轉身去端菜。

深夜,水哥坐在白天坐的凳子上,突兀的敲門聲突然響起,水哥反應過來,立馬開門。

“你們來了。”

嘉木點點頭,“鑰匙到手了嗎?”

水哥帶他們到門前,從懷中掏出他白天從喝醉了的劉三那裏拿的鑰匙,輕輕地開了門。門外的月光斜照進屋,水哥借着這微弱的光亮看清了房內的情景。

小七維持着白天水哥看的樣子,顯然已經陷入了昏迷。水哥着急地跑進屋裏,抱起小七,呼吸淺淺,但是入手的肌膚卻燙得慎人。

“你們趕緊跟我走吧。”嘉木瞧見那個少年的臉色,便知這人急需一個大夫。

水哥背上小七,在沈家夥計的幫助下跳牆跑了。嘉木帶着他們回了沈家,他的房內燈火通明,人影走動,有人在擔憂他們。

嘉木看到房中的燈火,心裏瞬間滿滿的。屋內有四人在,西和坐着,陸大夫的徒弟伏在桌上困得睜不開眼,扶風跟鋤紅用眼神在交流。

進了屋,嘉木來不及說什麽,救人要緊。水哥把小七放在床上,陸大夫的徒弟李鶴給他把脈開藥方,聽到大夫口裏說出"沒事"二字時,水哥總算松了口氣,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小七占了床,水哥占了躺椅,嘉木無奈坐在凳子與西和聊天消磨時間。

“銀子來信說他們在路上了,過幾日便到了。”所謂華都來人是真的,只是陳更想不到的是來的人會是三公子。

嘉木高興地笑出了聲,"他們能來是再好不過了。"

西和也是開心的,開年後嘉木被伯伯委以重任,陪他的日子漸漸少了,他面上雖沒露出不悅,可是心裏還是有點在意的,幸好不久銀子就來陪他了。

城主大人拖延法從一日拖到了兩日,又借故拖到了七日後。沈家倒還好,他們的根在這裏,倒黴的是船工們,常年在河上飄着,從來沒有在地上呆了這麽長時間,船工們都有了怨言。

“水哥果然是聰明的,帶着小七跑了,哪像我們也不知在這院子住到何時。”年輕的船工向往水上生活,私底下在和同伴抱怨困在院子裏的生活。

“誰說不是呢!不過水哥一走,以後船上就少了一個能幫我們求情的人了。”另一人接口,遺憾下次被管事罵的時候,少了一個能替他們說好話的人。

“發現水哥走時,老大的臉當場就白了,我猜老大如今肯定後悔了懲罰小七了,誰不知道小七是水哥心尖上的人。”第三人把話題引到了武老大的身上,似在責怪武老大責罰小七太過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背後議論老大。”劉三氣得走過來擡手給了三人腦袋一巴掌。

三人捂住腦袋,求饒道:“劉管事我們知錯了,不敢了。”

劉三瞅着三人吓得都快哭了,頓時感到心煩氣燥,便揮手讓三人趕緊滾。三人說了不少感恩的話後連滾帶爬地跑了。

此時,陳更與心腹陳管家在書房裏商量要事,城主大人按照他們說的一再拖延兩家的官司,令人驚奇的是,沈家不吵不鬧,乖乖地接受了,沈家這是被逼得束手無策嗎?

陳管家聽了自家老爺的疑惑,了然一笑,“老爺放心,我聽說如今的沈家早已顧不上那官司了,他們欠了放利錢的力哥不少錢,前些日子力哥還帶人在茶行鬧了一場呢!”

“你親眼見到了?”陳更疑心這是沈家做戲給他們看的。

陳管家笑容一滞,然後說道:“雖不是我親眼目睹,可是城裏都傳遍了,哪還會有假。況且沈家在禦茶一事上栽了,現在誰還肯幫他們。”

沒見到華都的人,陳更的疑心一天不會消,他囑咐陳管家密切注意沈家的動靜,若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趕緊回來禀報。

陳管家胡亂答應了,沈家已經翻不出天了,老爺也太小心了!

幾帖藥下去,小七的病好了大半。自從醒來後知道水哥為了他背叛了武老大後,小七的心裏一直堵得慌,他不明白水哥對他的好為何比他生身之人還要多上千倍,更不明白的是水哥為了他竟不惜背叛老大?

心中有郁結,照李鶴所說,就算是服了神藥也難以藥到病除,小七的病不在藥而在人。水哥聽了覺得挺頭疼的,大病一場的小孩竟有心事,他這個大人難道要去找他談心嗎?

即使心裏糾結萬分,為了小七的身子考慮,水哥還是硬着頭皮去了。其實,他猜到了幾分,小七是對他背叛老大的事放不下。

水哥心裏對老大自然是虧欠的,當初他之所以下定決心背叛老大是因為小七命在旦夕,而今小七又能活蹦亂跳了,他卻隐隐生出了後悔之心。

起手無悔大丈夫,水哥決定跟小七說清楚,他一個人後悔就算了,犯不着連累小七也跟他一塊被後悔縛住了心胸。

“小七,你不必內疚,我背叛老大是我自願的,不幹你的事。”水哥說完這話,心中卻異常暢快,他就像是壓在石頭下的小草,痛快地喘了口氣。

小七低着頭,不吭一聲。水哥以為他還在鑽牛角尖,便像以往般摸摸他頭發,揉成了一團,“你不用多想,先養好身子再說。”

小七擡起頭,一雙眼睛以認真的姿态看着他,“水哥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水哥揉發的手猛地抓住了小七的頭發,疼得小七叫出了聲。水哥松開手,讪笑幾聲。“手重了,抓疼你了吧。”

小七搖搖頭,眼睛緊緊地盯着水哥,水哥無法回避他熾熱的目光,索性把事情攤開來說清楚。“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兄弟居多還是情人更甚,直到那日他們把你拖走,我才看清了你對我的意義比我想得要大。”

水哥接下去說道:“我在逃難的路上見過不少事情,心早已堅硬得像塊石頭,所以撿到你後的日子才讓我覺得自己還是能笑,能哭,而不是違背自己心意一味地跟着別人苦笑。”

水哥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心裏話,他望着小七的眼睛,他要一個答案。小七不是兩年前懵懂的孩子,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他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水哥,我想跟你一起去兩年前的那個城池。”

那個城池,喚作即墨城。水哥以為小七已經忘了他們的約定,原來一切都沒改變。

“好,等沈家的事情了結,我們便去即墨。”

陽光下,兩人的影子逐漸靠近,最終重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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