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牢獄之災
乳白色的天河拖着長長的尾巴從東北向南,橫貫中天。繁星滿天,點綴在黑夜的幕布上,一閃一閃,撒下了淡淡星輝。
今夜是十五,月滿如盤,讓肚餓的西和很有咬一口的欲望。銀銀月光輕輕巧巧地落于葡萄葉上,葡萄葉上染上了一層銀光,在黑夜裏發着亮。
躺在葡萄架下的西和吞了吞口水,"鋤紅,我又餓了。"
懷孕的人時時刻刻都能把心思拐到吃上去,現在的西和沒了能令他發愁的事,整日吃吃睡睡,長胖不少,尤其腰那塊,一掐就是一朵白嫩嫩的“豆腐花”。
鋤紅放下手中的衣服,笑道:“您等着,我這就去廚房看看。”
沈家的廚房自從西和有孕以來,這燈火就再也沒有滅過。廚房裏有專人看火,爐子上炖着粥或雞湯,都是些補身子的東西,是為了西和備着的。
鋤紅手捧一碗雞湯,雞湯面上的一層油脂已被刮去,碗裏是炖得發白的雞湯。西和邊喝邊問道:“嘉木還在書房忙嗎?”
“少爺在書房,少奶奶您要去看看嗎?”
“鋤紅扶我起來,我們帶上雞湯去書房。”西和放下碗,随意地抹了抹嘴巴。
沈老爺把茶行的大半事務扔給了嘉木做主,而且還發了話等西和生下孩子他就把茶行正式交給嘉木打理,他就安心地在家裏含饴弄孫了。
嘉木站起來,接過鋤紅的活,扶着西和坐下。“大晚上的不睡覺你跑我這幹嘛?白天不還說困得很嗎?”
西和假意生氣道:“我不是怕你餓了嗎?你偏偏不識好人心,反倒怪我了。”
這突如的喜悅猶如雪天的一杯熱茶,嘉木只記得了溫暖。兩人相擁的身影在紅燭中漸漸拉大,投射在了窗戶紙上,在外面的鋤紅看來格外地溫馨,連刮在臉上的秋風都有些暖意。
“少爺,是戚若少爺要生了。”扶風攏着衣服,冷得直跺腳。
被吵鬧聲驚醒的嘉木捂着西和的耳朵,小聲說道:“我知道了,你趕緊去休息吧!”
嘉木躺了下來,拉過踢到一邊的被子蓋住了兩人。他親了親西和光滑的額頭,就抱着人沉沉睡去。
頭一胎,甄戚若生了一夜,孩子一落地,甄戚若來不及看一眼就暈了過去。沈佑良從麽麽手裏接過裹在襁褓的孩子,孩子安靜地睡着,但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健壯的孩子。孩子的面容皺巴巴的,可眉目間依稀可見甄戚若的影子,以後定是個帥小夥!
“夫人怎麽樣了?”
雲幕低頭回禀道:“少爺一切安好。”
孩子出生是件喜事,即使孩子的爺親有過許多令人不喜的行徑,但是沈老爺他們依舊不掩飾對這個孩子的喜愛。“這孩子不哭不鬧,只是睜着雙眼睛瞧我們,倒是個容易養的。”
沈管家滿臉堆笑地站在一邊,“承老爺吉言了。”
沈老爺轉過臉問道:“取名了嗎?”
沈管家略微遲疑,過了會才猶豫着說道:“佑良是個死心眼,他非等側夫人出來替孩子取名。”
沈老爺愣了下,“是嗎?佑良是個孝順的孩子,青霖沒有白疼他。也罷,你們有空帶着孩子見他一面,全了他們父子之深情。”
沈管家低下了頭,“謝謝老爺。”
沒人能看到沈管家一閃而逝的兇狠。
西和從鋤紅的嘴裏聽到了甄戚若有子的喜訊,依照禮數,他派鋤紅送了份賀禮過去。而他自己出了府去找白銀畫。
白銀畫住在西和未嫁前呆過一月的院落裏,鳳冥韶當然也住在了這裏。西和來得巧,碰上了往外走的白銀畫。
“銀子,你幹什麽去?”
白銀畫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釋不出一句話,最後才道:“西和,你別問了。”
西和也不多問,“那我不打擾你了,我們改日再敘。”說完,西和匆匆走出了門。
白銀畫擡手做出了攔人的姿勢,卻又放下了。算了,這事他自己也沒有弄清楚,還是以後再告訴西和。
白銀畫出了家門,到了一間茶社。銀子直徑走了進去,樓上雅間有人在等他。前天,有個叫花子在大街上塞給他一封信,他看完信後,這魂就像是丢了般渾渾噩噩,一心念着後天的見面。
白銀畫站在雅間門口,他的心跳得飛快,臉色激動得似血流淌,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情。他曲指扣門,門內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白銀畫卻想不起在哪裏聽到過。
裏面的人打開了門,白銀畫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喊了出來:“是你……”他的胸口因為情緒失控而大力起伏,他的手腳因為太過驚訝動彈不了。
“白少爺,請進。”沈淵做了個請的手勢,就像每位待客的主人面露熱情的笑容。
白銀畫也不知他是怎麽進來的,反正他回過神時人就已經在了雅間。沈管家微笑瞅他,白銀畫反倒鎮定了下來,他一個見慣了大場面的人,還怕眼前這位老頭嗎?
“沈管家,你找我有何事?”白銀畫提壺倒了杯水,面上冷靜得像無波無瀾的湖泊。
沈淵爽笑一聲,“當然有事,我有大事要告訴白少爺。”
“哦?”白銀畫豎耳傾聽,他來這就是為了紙上的名字。
“我多年前曾救過一個叫白蘇葉的游方郎中,他長得和白少爺很像,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才問了您許多問題......”
白銀畫再也掩飾不住自己內心裏的震驚,白蘇葉,他能不認識嗎?那是他找了許久的爹爹。“他在哪裏?你快說……”白銀畫急切地催促沈管家繼續說下去。
沈管家推開湊近的白銀畫,“白少爺稍安勿躁,打斷別人講故事可不是您這樣的公子哥該做的事。”
白銀畫心裏的焦急猶如翻湧滾滾的潮水,而他是一個溺水的人,揮舞着雙手想抓住名為沈管家的浮木。“你快說吧!”
白蘇葉是一位游方郎中,他喜歡背着竹簍游歷四方,嘗遍山中的藥草。一日,他在天樞城外的西山裏崴了腳無法往山裏走,于是他拄着一根粗壯的樹枝下山借宿。白蘇葉的運氣很好,他一下山就遇到了一位大戶人家的管家。
管家答應帶他進府,條件就是白蘇葉要替他家夫人接生。至此,白蘇葉就在府裏住下養傷。夫人生孩子那日,府裏的老爺回來了。老爺二話沒說,就殺死了白蘇葉,管家在暗處目睹了這場謀殺。
“為什麽要殺他,為什麽……”白銀畫的聲音些微顫抖,而且還有滔天的憤怒。
沈管家嘆息一聲,“原因,我也不明白。但應該和夫人肚裏的孩子有關。”
“不可能,沈老爺把沈夫人疼到骨子裏了,他有孩子,沈老爺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厭惡呢?”白銀畫進房後第一次懷疑起沈管家是在騙他。
“我說的夫人是側夫人。”
白銀畫搓了搓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接受沈管家說的一切。“你有證據嗎?”
“你爹爹的屍骨。”
這下,白銀畫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拉着沈管家的衣袖,嘴裏無意識地說着:“帶我去,帶我去……”
兩人走出茶社,上了馬車。
嘉木從王老板的茶社走出了,扭頭就瞧見了白銀畫。白銀畫為何和他走一塊,而且舉止親密?
過了兩日,皂吏們沖進了沈府。沈家人百般阻攔,卻依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皂吏們粗魯地帶走了沈老爺,留下堂內呆滞的衆人。
“爹親,你別擔心,我這就去找鳳冥韶,有他出面,爹親很快就能出來了。”嘉木安慰着沈夫人。
沈夫人點點頭,“嘉木你快去,家裏有我照顧。”
嘉木以為憑着他跟鳳冥韶多年的交情,救出沈老爺就是一句話的事。然而,他沒有料到,一句話有時候也并不容易說,也要看人願不願意說。
嘉木沒有見到鳳冥韶,鳳冥韶不想見他,所以他被拒之了門外。心慌的感覺一瞬間傳遍了他全身,嘉木勉強鎮靜,他去敲了白銀畫的門。
結果卻是同樣的,白銀畫避而不見。嘉木的腦子就像裝了一鍋漿糊,怎麽想都是糊在一塊,沒有找到一道能通往外面的裂縫。
為什麽會這樣?嘉木沉默地設想着兩人拒絕幫助沈家的原因,但又一一被他否絕。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難道跟沈管家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