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已補上

穩,哀求似的輕叫一聲:“陛下……欽郎……”

墨欽貼著他的肌膚暧昧笑道:“不許不專心。好好彈琴,彈不好可是要罰的喔。”說話間,将他的臀部稍稍擡起一些,變成跪趴的姿勢,手伸進亵褲裏撫摸挺翹的臀。手掌下的肌膚緊致光滑,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墨欽不禁用力揉捏起來,又去摸索他的花穴。

秋寧渾身痙攣了一下,一陣陣地顫抖起來。

墨欽拉下他的腰,手指瞬間沒進大半,秋寧驚呼一聲,忙咬住嘴唇把後面的聲音咽了回去。

“快彈,朕聽著。”墨欽笑著拍了拍他的屁股。

秋寧知道他要玩花樣,只得咬住嘴唇,勉強定住心神,開始彈琴。

褲子已經被褪下,墨欽粘膩的呼吸在耳邊徘徊,“不準停,不準錯,什麽時候彈得讓朕滿意了,朕什麽時候停下來。”

……

今天是初一,玄天賜依規矩到昭文閣向墨欽請安。久不出門的步随雲陪他一起進宮。

玄天賜在心裏暗自抱怨,随雲哥病成這樣,為見那個閹人還要強撐著進宮見皇帝,也不怕見了皇帝病又加重。

他們在昭文閣門前被常貴攔下,“郡王留步,皇上這會兒在休息。您先喝杯茶,等皇上醒了,奴才再給您通傳。”

玄天賜聽到昭文閣裏傳來斷斷續續琴聲,心下狐疑,回頭看了看步随雲。他先露出微微的訝異,随後臉色變雪白。

常貴已讓人在院中放了把椅子,支起羅傘。玄天賜不便多問,只得一面喝茶一面耐心等待。

琴聲還在繼續,可是被彈得七零八落,勉強成調,并且時急時緩,時而悠長時而短促。恁是古怪。更古怪的是,玄天賜感覺到步随雲身上勃發出一股強勁的真氣,沈沈地壓迫著周遭的空氣。

玄天賜趁人不注意,悄聲問他:“你怎麽啦?”

步随雲沒有說話,微垂著頭,眼睛盯住腳面。但是他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頭,肩膀也微微顫動,似乎正在極力壓抑胸中的怒氣。

玄天賜更加奇怪──随雲哥哥為什麽這般生氣?難不成彈琴的人是秋寧?可是秋寧琴藝超群,不會把曲子彈成這樣吧?就算是秋寧在給皇帝彈琴,也很正常啊,他為何氣成這樣?

長生離步随雲最近,也注意到步随雲的反應。

皇帝興致來了,在昭文閣和師傅雲雨,這種事他們見得多了。今天碰巧被玄小郡王撞上。那位步先生聽到琴聲時,臉色白得像死人一樣,眼裏都要射刀子了。

還算這裏的內侍只有自己和忠伯和他相熟,其他人最多只是認識他,不會注意到他的反常,要不然惹來閑言碎語就不好了。

這位步先生素來溫和親切,聽義父和忠伯提過,是位極能幹的人。他救過師傅好幾次,還給師傅送藥教師傅武功,聽說小秦子家的事也是他擺平的,他好像很關心師傅。

長生的視線停在步随雲身上,把他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當察覺到那一陣陣暴烈沈重的真氣時,長生擔心他會發作之餘,又有些欣慰──步先生看起來很在乎師傅。

突然,屋裏傳來一陣混亂急促的琴聲,中間夾雜著幾聲低微的呻吟。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可惜對於習武之人來說,還是無法忽略。長生看見步随雲的側臉立刻籠罩了一層憤怒的青色,隐隐可見額角的經脈鼓了出來。

一陣厲烈的殺意洶湧而來,長生出於武者的本能瞬間進入防禦狀态。他暗叫一聲“不好”。害怕步随雲下一刻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蘇忠突然叫道:“信王來了。”

常貴忙不疊地跑下臺階,笑嘻嘻地道:“信王殿下,您來的真不巧,皇上正在休息呢。要不奴才這就去禀報皇上。”

玄天賜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暗恨這些太監實在是可恨,自己來請安要在外面老老實實地等,信王來了則可以即刻通傳。

這個時候步随雲已經收斂了周身煞氣,恢複了往日的溫文,眉宇間不見一丁點兒怒色。

長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身著紫色蟒袍的信王木永桢從肩輿上讓人攙扶下來,他邊咳嗽別擺手道:“不妨不妨。本王和小郡王一起等。”

玄天賜起身恭敬行禮,“晚輩見過信王殿下。恭請殿下福安。”

信王笑著虛扶了一把,道:“小郡王越發出落了。可是來向皇上請安?”

“正是。”他側身站到椅子旁邊,把椅子讓出來給信王。

常貴在玄天賜對面放了另一把椅子,支起另一把羅傘,信王笑呵呵地走過去坐下,對玄天賜道:“小郡王不必客氣,坐下說話。”

玄天賜恭敬答應,坐回到椅子上。

信王接過茶水,和玄天賜閑聊起來。

說起這位木王爺,玄天賜也聽過好多傳聞。木氏一族獨霸西南數百年,到了木永桢這一輩更是開疆拓土,把木氏藩屬擴大了一倍。墨欽能奪得天下,他出謀劃策、陰謀詭計搞了不少,算得上一代枭雄。而對面這位孱弱病态、笑咪咪的老人實在與傳聞相去甚遠。

玄天賜走神時,木永桢也不說話,目光落到他後面的步随雲身上。

步随雲垂眸而立,整張臉好像戴了玉石面具,平展光滑得沒有一點表情的起伏。

木永桢收回視線,溫和笑道:“青海王真會調教人,連小郡王的随從都這般出衆。”

玄天賜忙道:“步先生是晚輩的老師,不是随從。”

步随雲面無表情地向木永桢行禮問安。

木永桢笑著點頭道:“原來是郡王的老師,難怪。”

他們說話間,琴聲比先前流暢很多,間或發出一兩聲滞音,信王像是完全沒注意似的。等到琴聲停下來,木永桢還在談笑風生,連長生都開始佩服這位王爺的淡定。

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秋寧立在門邊,道:“宣信王、青海郡王。”他聲音喑啞,雙靥染霞,眼含春波,再加上有些淩亂的衣服,實在讓人浮想聯翩。

木、玄二人放下茶盞,整了整衣冠,一起走進昭文閣。

秋寧伸手延請道:“兩位王爺,請。”

木永桢對秋寧客氣地笑了笑。但秋寧沒有忽視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秋寧慢慢轉過身,看見了院中的步随雲。

步随雲還是面無表情,清冷的臉白得如千年寒冰,青蒼中幾近透明。而他看自己的目光,比那寒冰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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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小步好口憐!!!!

後天有更新。

☆、傾國太監(二十三)月下盟

步随雲還是面無表情,清冷的臉白得如千年寒冰,青蒼中幾近透明。而他看自己的目光,比那寒冰更冷。

秋寧避開步随雲冰冷的目光,客氣地對他道:“步先生好久沒進宮了。聽說先生病了,不知可好些?”

步随雲臉色泛青,人也瘦了一圈,看著确實帶病容。

步随雲淡淡道:“多謝秋公公關心。步某已無大礙。”

秋寧點頭道:“那就好。先生如有需要,知會秋某一聲。”

步随雲清清淡淡地回道:“秋某一介草民,不勞秋公公費心。”

秋寧心頭似被重重一擊,欲言如梗,只能尴尬笑道:“先生客氣了。”

步随雲不接話,沈默地退到一邊,垂首而立,如老僧入定一般。

秋寧不好再說什麽,也站到常貴身旁。

昭文閣前,一片靜默。只聞風過梧桐的聲音。

秋寧瞥見一片梧桐葉飄飄搖搖從枝頭掉下,在風中回旋,不肯落地。葉子旋到步随雲身前,擦過他的衣擺,終於落到他的腳下。

輕微的一聲響,有些不甘,有些無奈。

秋寧的心緒好似那落葉,認命般地沈下去,再不起波瀾。

步随雲聽到自己和墨欽歡好的聲音,生氣也好,鄙夷也罷,那都是正常人的反應。大概是他從來對自己溫柔遷就,所以一時接受不了他的冷淡态度。

自己何時有任性的權力?就算曾經在他面前任性過,也不過、不過是一場夢……像多年前與玄天佑,相遇、分別,全不由自己。

都不過是命運翻雲覆雨手裏的一枚棋……

秋寧唇邊牽起淺淡笑意,久久凝望阕檐下的那一方高遠藍天。

……

“臣聽說皇上廢了一名嫔妃?”待昭文閣裏只剩皇帝和信王兩人時,木永桢開口問,“恕臣不敬,臣本不該置喙後宮之事,只是臣聽說這嫔妃乃皇後表妹,恐有些不妥。”

這種話換了別人說是大大不敬,但說的人是木永桢,那就很正常。

墨欽不以為意道:“這嫔妃仗著自己姓齊,在宮裏橫行霸道,更幹出陷害宮人妃子之事,不治她的罪,後宮怕是要翻天。”

木永桢轉了話題道:“臣聽說皇上還是很寵愛秋媚音,這嫔妃被廢之事,和他也多少有些關系。”

墨欽有些不自在道:“寵愛說不上,不過是他伺候得好,朕倚重他一些。朕對後宮一直是雨露均沾,而秋媚音也很守規矩,比那起婦人更懂進退。”

木永桢笑了一下,道:“臣并未說秋媚音不好,皇上便這般維護。”

墨欽詞窮,有些不高興道:“朕是煩有人老拿寵幸閹人之事做文章。”

木永桢微笑搖頭道:“陛下放心,寵幸閹人算不得大事,只要不是閹黨橫行,臣又怎會多事?臣是擔心皇上有廢後的心思。”

墨欽身體一僵,在木永桢犀利的眼神下,猶豫道:“朕是有這個打算。且不說皇後多年無嗣,便是那齊王一族橫行霸道、飛揚跋扈,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朕若不除他們,朝中豈不是權臣當道?”

木永桢緩緩道:“權臣哪朝哪代都有,全看陛下如何用。”他見墨欽認真傾聽,繼續道:“陛下可還記得,權力分配的關鍵是什麽?”

“當然記得。上位者分配權力,關鍵在於制衡。可是,現在的局面正是齊王勢力過大,幾乎把持了大半個朝堂。”墨欽皺起眉頭,有些想不通。

木永桢捋著髯須道:“齊王是勢大,但是齊王貪,無利不往、有利必行。這樣的人其實最好控制。陛下可以利用他做很多事。再說,陛下也用了一些反對齊王的官員,如果再籠絡住那些對齊王不太忠心的朝臣,實際上是牽制了齊王。反到是青海王,陛下除了用臣和齊王,又能拿什麽牽制他?”

墨欽一愣,凝神想了一息,不确定地問道:“木叔叔是不放心玄天佑?”

木永桢神情變得嚴肅,“臣是不放心他。這些年來,不論是陛下還是臣,派了多少探子到他那裏,結果大部分被清除,留下來的也都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探不到多少有用消息。我們根本不了解玄家的情況。不了解的才是最可怕的。何況,當年陛下和阿良做的那件事……就能肯定他們不知道是何人所為麽?”

墨欽臉頰微微發紅,有些羞赧,道:“那事确實不夠謹慎。”

“臣只擔心那件事被他們發現了行跡……”木永桢靠近墨欽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

墨欽驚訝地盯著他道:“木叔叔竟做了這事!”

木永桢微眯著眼,露出一絲狠戾,道:“臣是以陛下之名行了此事。這樣一來,即使他們有什麽不軌圖謀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有個忌憚。臣擔心陛下身邊人雜,未事先禀告,東西也放在臣那裏。還請陛下恕臣不敬之罪。”

墨欽忙擺手道:“木叔叔為朕殚精竭慮,朕豈會怪你?怪不得玄天佑會突然向朝廷示好,又是觐見又是嫁妹,還願意把弟弟留在京城,必是因為木叔叔的安排影響到他。”說完,他注視著木永桢蒼老衰弱的面容,半白的鬓發,心裏一陣難過,“木叔叔為朕所費的苦心,朕該如何報答!”

木永桢看著墨欽,露出溫和的笑容道:“木家的孩子,除了阿良,都不堪重用……可惜阿良去得早……哎,臣一直視陛下為親子,能助陛下江山萬代,也算遂了臣的那點兒雄心。”

墨欽黯然道:“朕沒有照顧好阿良……朕一定會查出害他的兇手,給叔叔、給木家一個交代!”

木永桢淡淡一笑,聲音變得有些渺遠,“想害他的人太多,可能是朝臣、可能是藩王、可能是後宮嫔妃,甚至可能是陛下的……寵侍……”他停了一下,見墨欽臉色變得難看,又換了溫和的口氣溫道:“這件事可以慢慢查,不急在一時。臣最擔心的還是現今的朝局。陛下不能太過打壓齊王,逼急了,他如果造起反來,只怕會讓別人漁翁得利。這個時候還是要穩住他。”

墨欽點頭道:“木叔叔的意思,朕明白。你放心,朕不會沖動。”

墨欽走到木永桢跟前,握住他的手,懇切地道:“朕該如何封賞木氏?”

木永桢跪到地上,行了個大禮,聲音因為染上悲切而顫抖起來:“臣鬥膽請陛下應允一事。臣将送一個女兒進宮,如她能生下皇子……請陛下……立為太子!”

墨欽仰頭望向虛空中的一點,沈默良久,眸中漸漸湧起一層水汽,嘴角卻浮上溫柔笑意。他輕聲喃喃道:“這正是朕對阿良的承諾。”

……

秋寧推開窗,窗外高懸一輪明月,月光如輕紗般覆滿庭院,好像落了一層霜,清清冷冷。秋風已涼,随風而來的是郁郁的桂香,和隐約的更漏之聲。

秋寧伏在窗臺上,對著院外的一地月色出神。

忽然眼前一暗,步随雲熟悉的身影擋在面前。

他擡起頭,望著步随雲。有些恍惚,有些茫然。紫色的眼眸中似有繁花在月光裏慢慢凋零。

步随雲冰冷的容顏裂開了一條縫,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秋寧把窗子又推開一些,步随雲一縱身躍進屋。

兩人眼對眼地凝視,誰也不說話。仿佛有一種莫名的氣息流轉,複雜難辨,網一般把他們密密地罩在其中。

沈默許久,步随雲用力抱住秋寧,像是要把他揉進血肉裏,“阿寧,跟我走吧。”

秋寧透過他的肩膀望著窗外,吶吶道:“去哪裏?”

步随雲急切地道:“離開皇宮,離開京城,回青海。你的仇我替你報,你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只有我們倆人在一起,好不好?”

秋寧聽完這些話,慢慢推開步随雲,垂下眼簾, 遮住了所有情緒。

步随雲失望地瞪著他,不甘和氣憤染紅了他的眼睛,“為什麽?”他質問道。

“我要報仇複國。”

“我可以幫你!”

“這是我的責任。”

“就只是這個原因嗎?你放不下墨欽,對不對?”

秋寧的眼皮一顫,沒有說話。

步随雲搖著他的肩膀,咬牙道:“你怎麽這樣糊塗!他值得嗎你說,他值得你這般對他嗎?”

這時門輕響了一下,長生在外面道:“師傅?師傅,你睡了嗎?”

一定是長生聽到動靜。

秋寧揚聲道:“我睡不著,坐一會兒。莫讓人來打擾。”

長生立刻領會他在做瞞人的事,自覺地替他守住門。

被打了岔,步随雲冷靜了一些,秋寧也終於有了反應。

“你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秋寧嘆息似的開口,“我只知道,我一點都不了解你。你的真正身份是什麽?你為何要替玄家做事?你的家世背景怎樣?你師承何人,到底圖謀何事?還有,你為何非要說喜歡我……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墨欽,至少我是了解他的。對於我這樣的人,不會冒險去相信那些我不了解的人和事。多了解一些,就是多一分控制和安全。”

他目光閃動,唇邊浮起一絲複雜的笑容,“這樣的心情,你又能了解多少?”

步随雲擡手撩起他鬓邊碎發,手指在上面輕輕撫摸,溫柔而無奈地道:“我實在是不得已才瞞著你。等到時機合适,我一定會全部告訴你。”

“那就等你能告訴我的時候,再說。”秋寧淡淡笑了一下。

步随雲不甘心地問:“你還是喜歡墨欽的,對不對?”

秋寧看著他,想了想,老實答道:“我不知道。以前是喜歡的……可惜他從來沒喜歡過我。他是皇帝,我需要他。別人傷害他,我不願意。再像過去那般對他,我又做不到。你說,這算不算喜歡?”

步随雲說了一句與他穩重形象極度不符的話:“他有什麽好?”

秋寧的眸光變得空寂幽黯,“也許他是滅國後第一個對我好的人吧。我希望能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完成我的使命。這是我的願望。”

步随雲的眼珠轉了轉,似笑非笑道:“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不過,目前我還不會殺他,說不定等我要殺他的時候,你已經改變主意了。”

他磨著牙齒,惡狠狠地繼續道:“我不但要奪他的江山,還要把你搶過來!不但要搶你的人,還有搶你的心!”

秋寧瞟他一眼,不自覺地帶上一絲不服氣:“好大的口氣。”

他這個樣子,看在步随雲眼裏跟打情罵俏一般。他忍不住把秋寧扯到懷裏道:“我們打個賭,如果我奪了江山,你就嫁給我。”

秋寧掙脫他的懷抱,笑他:“你要是輸了呢?”

“就把我的身家全給你。”

“你能有多少身家?”

“別看不起人。”步随雲再次抱住他,不由分說低頭就吻。在被秋寧咬到前放開手,低低笑道:“你可記住了,今晚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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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太監(二十四)齊王疑

麗媛被處置後,皇後齊蘅之卧病不出鳳儀宮,後宮之事全交由辰妃打理,皇帝更是久不在鳳儀宮露面,連探病都不曾。

後宮開始偷偷流傳,皇帝不喜皇後,已經有了廢後的打算……

鳳儀宮內,垂下的湘妃竹簾遮住了火熱的陽光,琉璃荷葉盆中放滿冰塊,幽深的宮室涼爽怡人。

齊蘅之斜靠在鋪了牙席的軟榻上,端麗的臉孔瘦了一圈,染上了病态的枯黃,只有一雙鳳目還閃爍著冷厲的光,像是最後支撐她的一點精芒。

齊王滿面愁容地坐在旁邊,失望地搖頭道:“願指望自己人進宮能幫襯娘娘一把,誰知道會弄成這樣,還連累了娘娘。”

齊蘅之冷冷道:“齊氏族人享福太過,越來越沒腦子。不過……”她眼裏迸出尖銳的恨意,聲音也提高了:“玄若霞那妮子太狡猾,有姓秋的賤人幫襯,麗嫔才著了他們的道兒!”

宮裏的情況,齊王也大致了解。辰妃和秋媚音敢和皇後作對,說到底還是因為有皇帝撐腰,相反齊氏的幾個女兒不得皇帝歡心,即使齊蘅之貴為皇後,地位也岌岌可危。

齊行忌了解自家女兒性情凜冽、自持甚高,做不出放低身段讨好皇帝的事情,可是作為皇帝的女人,若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如何能夠立足?何況,皇後一直沒有子嗣,也不能服衆。

他忍不住勸女兒道:“娘娘的性子也該和緩些,若和皇上離心,讓皇上遠著娘娘,白教別人鑽空子撿便宜。”

被說到痛處的齊蘅之身體僵硬,眼中的兇光被委屈的淚水淹沒,她哽咽道:“父親當我不懂這個道理?女兒只是不甘心!自從嫁給墨欽,他可有一日當我是他的妻子?成日與男子厮混不說,齊氏對他有用時便加官進爵,無用了就一腳踢開!我們為他出過多少力,如今倒要讓姓玄的壓制!這般薄情男人,叫我如何相敬相愛?”

齊行忌忙不疊地擺手道:“娘娘快別說了!這話可不能随便講!”

齊蘅之帶淚冷笑道:“父親的膽子變小了。”

齊行忌被她說得面色發青,眼神變了幾變,才嘆道:“臣何嘗願受這種氣?今時不比往日,齊氏久慣安逸,如果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和皇帝撕破臉,我們也沒有勝算。我不能拿整個家族去冒險!臣知道娘娘心中委屈,但古往今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原是常事,娘娘先是皇後,才是妻子,這帝王之家有什麽情義可言?娘娘要是想不通這點,以後不知還要吃多少苦!”

齊蘅之難得地低下頭默默流淚。

齊行忌放緩聲調勸道:“娘娘若能像以前那般得了皇帝信任,還愁懲治不了那些小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娘娘又何必争一時之氣?”

齊蘅之哭了一會兒,仰起頭擦去眼淚,恢複了平靜,對齊行忌道:“是女兒想錯了。以後該怎樣行事,還請父親替女兒拿個主意。”

齊行忌松了口氣,捋著胡須道:“依臣之見,耽誤之急還是盡快懷上龍裔。一旦有子嗣,皇上也不會輕易廢後。”

齊蘅之為難道:“皇上這些天連鳳儀宮都不願來……再說大婚四年了……”

“皇上那邊只有娘娘多費些心。臣以為皇上對娘娘多少是有些情分的,娘娘若肯使些手段,得到皇上的臨幸也不難。臣最擔心的是娘娘的身體……臣特地請了一位異士,醫術了得,改天請她為娘娘看診,若是身體不适,還需及早調理。”

說完這番話,皇後和齊王都沈默下來。黃昏的光線透過竹簾漏在地上,有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

無塵是青龍國內很有名的修道者,據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擅岐黃,專治疑難雜症。齊王花重金請他為皇後求子。

他為皇後診完脈,詳細地問了平時的起居飲食。整個過程,眉頭緊皺,似乎遇到什麽難題,把皇後和齊王唬得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無塵才開口問道:“皇後娘娘是否天天飲用珞漿?”

皇後是東北人,因為地域關系喜歡飲用一種牛羊乳調配的珞漿,天冷時喝熱的,天冷時喝涼的,天天不斷。

在得到皇後肯定的答複後,無塵看了珞漿的配方。眉頭皺得更緊。

他又讓皇後把經常用的熏香脂粉等物拿來一一驗看,最後查出皇後的口脂中有一味香料“金線香”,眉頭才終於舒展開。

無塵對皇後、齊王道:“啓禀皇後娘娘、齊王殿下,皇後娘娘身體并無病恙,只因口脂中的金線香與珞漿中的牛羊乳相合,性極寒,會導致女子不孕。”

皇後和齊王睜大眼睛,沒想到喝珞漿還會導致不孕。

皇後驚疑交加地問道:“難道是有人害本宮?”

無塵搖頭道:“金線香的這一屬性,醫書上原無記載,草民也是在一本雜書中偶然看到。金線香原是罕有香料,只有貴人才用得上,用它給娘娘們做脂粉也正常。若娘娘只是偶爾飲用珞漿,并不會有這般後果,只因皇後娘娘把兩樣東西天天混用才會不孕。

天下食材、藥材何止千萬,再高明的醫者也難以完全知曉其中相生相克之理。宮中禦醫未看出端倪實屬正常。依草民之見,這多半是巧合。”

齊王不想糾纏在捕風捉影的事情上,只催促無塵給皇後開調理身體的藥方,并交代起居飲食的注意事項。

齊王帶無塵離開後宮時,遇到秋寧。秋寧向他行過禮匆匆離開。無塵眼盯著他,待他走出好遠,還對著他的背影出神。

齊王無奈,只得重重地咳嗽一聲。

無塵醒過神,笑道:“恕草民無禮。只是這位公公的眸色好生奇

怪,竟然有人生出這樣一雙眼睛。”

齊王不以為意地答道:“秋媚音是生得有些異色。”

無塵道:“草民曾在書上讀過,藥師國人貌美,擅音律,皇族生就紫眸。草民剛才說再高明的醫者也難以知曉萬物相生相克之理,據說藥師國人是個例外。其國人精通藥理,擅用相生相克來治病救人。可惜草民無緣考證。”

他一句無心之語,讓齊王心頭大震,忽然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面上還是淡淡道:“秋媚音祖上好像是燮國人。燮國人的眸色千奇百怪的都有。”

回到府中,齊王越想越不對,如果秋寧真是藥師國人,還是皇族,那對皇後和齊氏是大大的不利。可是在齊蘅之嫁給墨欽前,他便調查過墨欽的這位寵伺,并未查出任何可疑之處。

齊王盤算了一陣,決定把當年負責滅藥師國的陸震叫來問問。

陸震如今是右衛軍統領兼武骧軍北門都尉,身份不同,來了之後,先客氣寒暄一番,齊王才狀似無意地問道:“今天本王與無塵道長進宮,偶遇秋媚音,道長頗是驚訝,硬說他是藥師國人,還是皇族。”

陸震握茶杯的手幾不可見地一緊,裝出不解地道:“秋公公不是燮國人麽?怎會和藥師國扯上關系?”

“可能是秋媚音長了一雙紫眸,太過罕見。”齊王面帶微笑,眼光停在陸震臉上,“據說藥師國皇族的眼睛都是紫色的。你帶兵剿滅藥師國,應該比本王更清楚。”

陸震擡起眼,微微訝異道:“藥師國皇族生就紫眸是不假,可是他們人丁并不興旺,學生悉數剿滅,并未有漏網之人。”

齊王眼中精光一閃,“你肯定除了那些賣掉的奴隸,真沒有人漏網嗎?若秋媚音是藥師國皇族,我們可就麻煩大了。”

陸震站起來,走到齊王撩袍單膝跪下,鄭重地道:“學生當時仔細查過,确定皇族全數剿殺才向殿下複命的。學生雖然不濟,這點厲害還是明白,不敢欺瞞王爺。”

齊王換上笑臉,扶起來他,溫言道:“阿震言重了。本王并非疑你,實在最近發生的事太多,讓本王憂心。”

“學生願為殿下分憂。”

“哎,宮裏的事,你也幫不上忙……對了,本王讓你暗中調查天玑閣,可有眉目?”

“學生查到一些線索,想查探清楚再向王爺禀報。”

齊王展顏笑道:“好,好……這麽快就有線索!本王果然沒看錯你。”

從齊王府出來,陸震回右衛軍營寨處理完公事,已是月上中天。回家也是清鍋冷竈,陸震幹脆在營帳裏宿夜。

陸震一直很留意宮裏的事,聽說了一些後宮中的争鬥,今天齊王這般焦急鄭重,只怕皇後被整得不輕。

就知道小野獸不會消停,有這等心計手腕,倒也有趣。陸震想到秋寧,忍不住微笑起來。

齊王開始懷疑秋寧的身份,自己應該好好利用,殺一殺秋寧的威風,還能以此做交易。

該讓他拿什麽來交換呢?陸震笑意更濃。

翌日,陸震派去打探秋寧行蹤的人向他禀報,秋寧最近一段時間頻繁出入青海王在城郊的一座別院。

查他的行蹤是比較難,但是陸震砸下大價錢,終於有了收獲。

秋寧和青海王的人過從甚密,恐怕不是好事……陸震想起天聖節那天讓他吃癟的步随雲,臉色陰沈下來,不由自主握緊拳頭。

陸震趁空去那座別院走了一遭。遠遠看著

那白牆灰瓦的大宅子,貌似普通卻給陸震深不可測之感,仿佛裏面藏了無數秘密。

突然,院落的側門打開,小郡王玄天賜探出腦袋左右看看,回首對裏面說了幾句話,然後牽著一個小孩走出來。

陸震看到那小孩有和秋寧相似的紫眸,眼睛頓時一亮,随即陷入了沈思。

兩個小孩還不知道被人盯上了,嘻嘻哈哈地手牽手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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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娃們放心,虐渣攻那是一定滴!!!!!

☆、傾國太監(二十五)枝節生

這些年,秋寧利用皇後喝珞漿的習慣,将金線香混入口脂中,以防皇後懷孕。前幾天,皇後忽然說不喜歡金線香的味道,以後不準加到她用的脂粉中。

用了四年,怎的現在突然不喜歡了?秋寧猜測可能與最近為皇後看診的高人有關。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如果皇後懷孕,幾乎是斷了廢後的可能性。秋寧離複仇就遠了一步。

如今鳳儀宮防得像鐵桶似的,想要再做些手腳難如登天。而朝堂上也轉了風向,原先皇帝對齊氏朋黨多有打壓,現今又開始提拔嘉獎,似乎前面所有讓皇帝厭惡的事全一筆勾銷了。

秋寧意識到形勢嚴峻,一時也想不到有效辦法,只能等待時機。

這天秋寧到外殿議事堂送皇帝批示好的奏折,返回昭文閣的時候被陸震攔住,“秋公公請留步。”

秋寧面無表情地道:“陸将軍有何事?皇上還等著我回話。”

陸震微笑道:“秋公公和陸某也算舊相識了,原該是親近的,何必如此生疏。”

秋寧忍住心中的厭惡,淡淡道:“皇上不喜歡內侍和朝臣過從甚密,将軍不會不知道吧?”

陸震笑容帶上一絲嘲諷,“秋公公果然今時不同往日,懂得拿皇上來壓人了。”

秋寧挑眉笑道:“我們這些做臣子、奴才的應該将陛下聖言銘記於心,時刻警醒。難道陸将軍不是這樣的嗎?我還不知道陸将軍如此特殊。”

陸震被他嗆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因為生氣而變得嚴肅起來:“陸某只是想告訴秋公公,某奉旨調查天玑閣反賊行蹤,昨日擒獲幾個可疑之人,據說行刺過齊王,某看其中似乎有秋公公相識之人,想請公公辨認一番,某再禀報聖上。既然公公不感興趣,陸某這就拟折子。”

秋寧的紫瞳微微一縮,嘴唇動了動,不等他開口,陸震大踏步地走了。

秋寧擔心族人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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