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已補上

林外的石頭上放了一塊木牌,高聲道:“我家先生步随雲求見蕭神醫!”

回聲在夜空裏回旋,幾只飛鳥撲啦啦地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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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小秋動心啦!!!!

☆、傾國太監(二十八)攏人心

幽然居內,無塵席地而坐,将放著幾樣食材、藥材的托盤推到紗簾前面,“請師叔過目,這便是在皇後宮內發現的相沖之物,三番兩次,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害皇後。”

“這些東西都能致使婦人不孕,多半是有人怕皇後懷孕。後宮中的争鬥無非如此。”

“依師叔看,這會不會是藥師國的遺民所為?”

“連我們神龍谷的人都不能如此精準地利用藥材、食材,除了藥師國人恐怕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無塵早有猜測,得到蕭玖蘭的肯定,心裏還是驚了一下。所有懷疑全指向那雙紫眸的主人。不過藥師國畢竟只是一個傳說,連真正見過藥師國人的齊王還三緘其口,自己是否該去得罪那位皇帝的寵侍?

“我們神龍谷的人無論朝廷如何争鬥,天下如何紛争,從來置身事外。如今你為齊王做事,無非是求財求名,把自己卷進後宮是非,小心到頭來不得善終。”蕭玖蘭疏淡的聲音如一盤冰水當頭澆下,無塵頓時驚醒──只要讓皇後懷上龍裔,其他事情與自己有何相幹!

“多謝師叔提醒。”

這時有人輕叩門扉,“主人,有人求醫……前幾天剛來過。”

“嗯,讓他進來。”

無塵聽出蕭玖蘭語調中泛起一絲焦慮,猜是師叔遇上棘手的病人,忙向她告辭,從側門離開了幽然居。

無塵剛走,步随雲便被送了進來。

衆人知道蕭玖蘭看病的規矩,全在屋外守候,不敢出聲打擾。

蕭玖蘭從紗簾後走出──這位無塵的師叔、名震青龍國的神醫竟然是一位秀美的年輕女子。

她走到步随雲跟前,把他的頭抱起來枕在自己腿上,喃喃自語:“這樣快!西南蠱術果然厲害!”

她拉開步随雲的衣襟,只見男子結實的胸膛上,正有一股小指粗細的紅線上下蠕動,快速接近心髒的位置,步随雲全身籠罩的紫氣也越來越濃。

蕭玖蘭好看的眉頭緊緊蹙起,矛盾的目光停在步随雲臉上。

平時談笑風生的人,此刻沈睡如雕像。

“即使暫時保命,我也要付出很大代價……我到底要不要救你?”蕭玖蘭用手指描繪著步随雲的輪廓。

指尖冰涼,有種枯朽的死氣。

蕭玖蘭長嘆一聲,然後咬牙道:“記住,你欠我的!”

她扶起步随雲,五根金針刺進五處大穴。紅線僵在原地翻動,就是不見再前進。

蕭玖蘭抵住步随雲的神道、靈臺兩處大穴,将真氣輸入他體內。

紅線翻滾得更加厲害,掙紮了一陣,終於開始慢慢往後退。步随雲臉上的紫氣也一點點變淡……

步随雲的随叢等的一個多時辰,才聽到屋裏的蕭玖蘭說話:“步先生已無大礙,還需留在幽然居調理一段時間,留個照顧他的人,其他人回去吧。”

神龍谷蕭神醫聲明遠播,與玄王交情匪淺,這時又救了步随雲,她的話對這些玄王死士來說比聖旨還管用,於是留下一個人,其餘的全回去向玄天賜複命。

……

皇宮南面的芳華苑住了幾位不得寵的貴人、美人。因為少有人走動,位置又偏僻,在初冬時節顯得格外荒涼。

吳貴人攏緊單薄的披風,搓了搓冰涼的手,冷風吹得眼角有些酸澀。

進宮快一年了,皇帝的面沒見過幾次,更別說領受聖恩了。宮裏人攀高踩低,像她這般不得寵又沒有豐厚家世的嫔妃,吃穿用度缺斤少兩不說,內侍宮人的白眼也吃了不少。

吳貴人早淡了争寵之心,一門心思放在種植花草上,時間倒也不難打發。只是想到家中的窘迫情況,自己非但不能幫襯還要父母擔心,心情不由黯淡。

“主子,流霞宮的素琴來了。”宮人的禀報打斷了她的傷懷。

辰妃可是地位僅次於皇後的妃子,以郡主身份入宮,深得聖寵。對吳貴人這種被遺忘在偏僻後宮的嫔妃來說,簡直是要仰望的存在。素琴是辰妃的心腹,怎會突然來芳華苑?

吳貴人來不及多想,素琴已經來到跟前。

“奴婢給吳主子請安。主子福安。辰妃娘娘聽說吳主子整治了不少極品盆景,還種植了好多奇花異草,特地遣奴婢來向主子讨兩盆。”素琴笑吟吟地說明來意。

吳貴人有些怔忪。內侍們輕蔑的嘴臉見多了,辰妃的親信如此客氣有禮,實在出人意料。

吳貴人忙讓宮女把她領入放盆景的院子,讓她任意挑選。素琴挑了幾盤,仍舊很客氣地告退。

過了幾天,辰妃就派人請吳貴人去流霞宮。吳貴人不敢怠慢,忙換了正式的衣服前往流霞宮。

辰妃一見面便拉住吳貴人的手噓寒問暖,親切的态度讓吳貴人誠惶誠恐。

落座後,辰妃指著殿裏的兩盆盆景道:“前些天聽人說起妹妹最會整治盆景,還說妹妹院裏全是奇花異草,我才遣人去向妹妹讨了兩盆,果然極好。妹妹真是好才情。”

吳貴人了然,辰妃原來是因為盆景才想到自己。自己運氣真好,不過是兩盆盆景,便得了與辰妃親近的機會。

這時辰妃又道:“這紅羅松是我家鄉的樹木,在京城裏卻難以存活,難得妹妹把它整治得如此好。看到它,也能聊慰我的思鄉之情。”辰妃望著紅羅松盤景紅了眼圈。

吳貴人不笨,立刻抓住機會道:“我那裏還有些西北邊的植物,待我送來給姐姐。”送不起貴的東西,盆景花木她卻有不少,如能趁機與辰妃拉進關系,自己在宮裏也算有個庇護。

辰妃聽她這麽說,高興起來,道完謝後又說了不少體己話。

吳貴人告辭時,辰妃摸摸她身上的衣服,皺眉道:“妹妹這棉衣也太薄了些。”

吳貴人窘得紅了臉──派給她的東西總是偷工減料,她自己也沒錢添置,這一身已是她最好的衣服。

辰妃自然是知道宮裏情形的,見她窘迫便安慰道:“內務府事情多,粗心也難免。我這裏有些蜀錦和越棉,回頭給妹妹送去,妹妹且拿去做兩件棉衣。

吳貴人連忙推辭。辰妃只是不依,說是收了吳貴人的盆景,也要有回禮才行。吳貴人無法,只得收下。

她回到芳華苑不久,流霞宮的人便送了衣料并幾樣頭面首飾,跟著來的還有內務府的人,補齊了克扣的東西,還都是上等材質。

吳貴人明白這是辰妃照顧自己,出於感激,精心地準備盆景花木送給辰妃。

如此一來二往,兩人成了好友。吳貴人更在辰妃的幫襯下,得到了皇帝的臨幸,一個多月的時間連升兩級,晉封為淑媛。淑媛對辰妃萬分感激自不消說,宮裏人更是紛傳淑媛憑幾盆盆景換得辰妃幫助,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漱玉宮內,昭妃木馨饒有興致地聽宮女說這樁奇事。在宮女感嘆淑媛運道好的時候,忽然開口問道:“你們可知淑媛的家世如何?”

宮女們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其中一個消息靈通的回道:“聽說淑媛的父親好像是禦史,怎麽也是正三品官。”

另一個撇撇嘴道:“正三品又如何?禦史是出名的清水官,還沒有一個宮裏混得好的內侍有錢。”

“難怪淑媛還是貴人的時候那麽寒酸。”

宮女們又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昭妃眉頭微揚,心裏有些明白。清貧的禦史,這恐怕才是辰妃拉攏提拔淑媛的真正目的。

要扳倒齊王,禦史絕對是能起到作用的。不過皇帝如今再次重用齊氏,他們會從何下手?何況,皇後剛剛有了身孕。

齊、玄鬥法必是一場好戲。自己在旁邊看戲就好。

想到皇後,昭妃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皇後宣布懷孕不久,她也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但她将此事瞞了下來。

後宮表面和寧,暗地裏争鬥得厲害,她不想那麽快把自己推到風口之上。想當年大哥木良軍功赫赫,還得皇帝那般信任恩寵,照樣被人毒殺,至今未查到兇手。

木馨微微呼出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絞緊裙帶。父王送自己進宮,目的只是誕下将來會被立為太子的龍裔。可是,她一定要查明毒害大哥的兇手,為他報仇!

……

秋寧在宮裏經營多年,人脈比任何一位嫔妃都要廣。和步随雲見面後,他便開始在嫔妃中尋找可以幫助打擊齊王的人選。

吳貴人的父親是禦臺副督史,為人耿介清廉,也正因如此家境并不富裕。除了吳貴人,他還有一位待嫁的女兒,聽說連像樣的嫁妝都拿不出。吳貴人進宮後不得皇寵,也沒有巴結皇後,獨自在芳華苑料理花草。這樣的人不難籠絡,而且肯定知恩圖報。

由辰妃出面向吳貴人示好,幫她在皇帝面前露臉。聽說她把皇帝賞的東西和辰妃送的東西送回家,正好為妹妹湊齊嫁妝,她和家人對辰妃感恩戴德,父親雖然正直不會巴結玄家,可也算和玄家搭上關系。等到時機成熟,可以利用他來造輿論打擊齊氏。

一切都按步随雲的設想、秋寧的布置進行得很順利。豈料秋寧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皇後懷孕了!

皇帝下朝後到鳳儀宮陪皇後,秋寧得空往流霞宮向辰妃打探步随雲的消息。

“步随雲還在養病嗎?”秋寧這些天憂心如焚。步随雲這場病來勢洶洶,竟然到了卧病在床不能理事的地步。秋寧既擔心他的情況,又為皇後懷孕一事著急上火。

“嗯。大夫要他靜養,天賜都見不到他。”玄若霞難得見秋寧失去平時的平靜,壓在心底的秘密在嘴邊轉了幾轉,好不容易才壓下去。

“什麽時候才會好?”

“不知道。大夫沒說。”

步随雲曾叮囑秋寧不要對皇後采取行動,可是皇後懷了孕,若齊公子倒賣軍馬之事在皇後誕下龍裔後才揭露出來,只怕罪過再大,皇帝也會留一點情面。

不能冒這種險!

現在無法依靠步随雲,只能靠自己!

秋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将眼前形勢掂量了一番,慢慢做了決定。

他看向玄若霞,“我要設法使皇後滑胎,娘娘可能助我一臂之力?”聲音透出切金斷玉般的狠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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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太監(二十九)珠胎劫

皇後自懷孕後諸事不管,後宮事務全交給辰妃打理。

冬季天氣寒冷,衆嫔妃困在宮室內,難免無聊。所以,冬季後宮總興搞些花樣打發時間。畫消寒圖做暖宮詩便是其中一項。

今年辰妃主理後宮,把畫消寒圖改成了繡消寒圖。不但要繡,還要集體繡,今天在這位妃子宮裏,明日在那位妃子宮裏,一群人圍爐刺繡,邊說笑邊做活,竟有些平民大家庭的熱鬧味道。嫔妃們喜歡,連皇帝也頗欣賞。

所有妃子輪了一圈,辰妃便把主意打到了皇後的鳳儀宮。皇後如今心情好,加之墨欽曾贊賞過,便大方地讓嫔妃們到鳳儀宮刺繡。她自己不動手,只由衆人陪著說話。

辰妃性情活潑,再有人湊趣,鳳儀宮內歡聲笑語不斷。

說笑間,皇後懶懶地掃過衆人,微笑問道:“怎麽不見昭妃妹妹?”

有人答道:“昭妃姐姐被皇上叫去了。”

“皇上這些天總叫昭妃姐姐到昭文閣伺候。”

嫔妃們開始議論起昭妃,有羨慕有嫉妒,不一而足。

皇後按著額頭,不喜道:“後妃怎能去昭文閣伺候?”

辰妃擡著繡架來到皇後跟前,安慰道:“規矩是皇上訂的,只要皇上高興就好。妹妹猜陛下原是想讓娘娘去伴駕的,因為體恤娘娘有身孕,才讓昭妃妹妹去的。”

皇後再讨厭辰妃,聽了這幾句甜話也十分受用。所以當辰妃向她讨教針法時,難得耐心地教了她。

“皇上駕到。”內侍尖聲唱諾讓殿內安靜下來。

嫔妃們忙整理衣服行禮。

墨欽大踏步走進來,後面跟著一身男裝的昭妃。

皇後怔怔地注視著昭妃──身著玄紫騎服,足蹬同色雲靴,腰挽白玉帶,頭戴碧玉簪。星目光芒熠熠,掩不住滿滿的自信。恍惚中好像看到了那位少年得志的将軍像自己走來。

皇後全身僵硬,失神地瞪著昭妃。對昭妃的請安,也只含糊應對。

辰妃在旁邊笑道:“昭妃妹妹這身男裝,乍一看,妾還以為是哪位将軍。”

墨欽回頭對昭妃溫柔一笑。

辰妃又道:“原來男裝穿起來如此威風。趕明兒妾也去做一身。”她說著便要過來看昭妃的衣服,卻被裙帶絆了一下,撲到皇後身

上。皇後只覺手掌刺痛,她還沒出聲,辰妃已經叫起來。

“妾魯莽,有沒有傷到皇後娘娘?”辰妃一臉愧急,只差沒給皇後跪下了。

墨欽小心扶住皇後,關切詢問道:“皇後有沒有傷到?”

辰妃撲到她的時候,手裏的繡花針紮了她一下。

皇後擡起手,一滴血珠在皮膚上泅暈開。

辰妃還在誠惶誠恐地道歉,皇後淡淡道:“不過是紮了一下,本宮還不至於恁般嬌氣。妹妹不必自責。”

一段插曲告終。

衆嫔妃将帝後圍在中間,重新開始閑聊。

辰妃望著皇後的背影,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

兩道犀利視線停在她臉上。辰妃雙眸一轉,對上昭妃那雙亮的過分的眼睛。辰妃對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她客氣地回了一笑。兩人各自轉開頭,仿佛剛才什麽都未發生。

次日半夜,皇後滑胎了。

剛強如皇後,也不免痛哭失聲。皇帝陪了一夜,才勉強安撫住她。

宮裏炸開鍋之際,鳳儀宮也亂做一團。

皇帝剛走,皇後便下令徹查鳳儀宮,恨不得掘地三尺連螞蟻都不放過。

無塵被急召進宮,協助皇後調查謀害龍裔的“兇手”。

吃穿用度已查過一遍,并無不妥,除了……無塵拿著一盒熏香,反複嗅了好幾遍。

“先生,如何?可是熏香有異?”皇後急切地問他。

無塵猶疑地回道:“似乎和草民驗看時有些不同……加了靈脂。”

皇後眉毛豎起來,厲聲道:“本宮并未要靈脂!把王落花這個大膽的給本宮拿來!”

不一會兒,掌管後宮熏香的!儀王落花被帶到鳳儀宮。

她大概在路上聽說拿她的緣由,才進門便匍匐在地,顫聲高喊:“皇後娘娘明察,奴婢萬萬沒有謀害龍裔之心!皇後娘娘,奴婢冤枉啊!”

“本宮從未下旨在熏香中加靈脂,你竟擅自主張,是何居心?給本宮從實招來!”皇後一雙厲目盯住她,冰冷充滿殺氣的聲音在殿內回旋,王落花吓得瑟瑟發抖,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掉。

皇後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她。

半晌,她才結結巴巴地說出實情。

原來,皇後自懷孕以後,夜間難寐,王落花想讨好皇後琢磨著調制出能安神的熏香。

尋常熏香對皇後全沒有用,她只得去求助秋寧。

王落花當然不敢說,若不是秋寧教她幾個熏香方子得到帝後賞識,她根本不可能當上這個尚儀。

秋寧擅調香,後宮皆知,王落花求他也正常。

然而這時,皇後聽到秋寧名字,好像熱油潑在烈火上,騰起萬丈怒火将理智燒得全無。

她一揮手,把憑幾上的杯盞掃到地上。

王落花吓得一抖,急忙辯解道:“秋公公說加靈脂能安神,奴婢特地去問過幾位禦醫,确認對娘娘無礙,奴婢才鬥膽加入熏香。”

皇後哪裏聽得進去,抓起憑枕擲到王落花身上,破口大罵:“大膽奴才,夥同秋媚音這個賤人陷害本宮、陷害龍裔,本宮今天不拔了你們的皮!”

王落花一個勁兒磕頭,哭著喊冤。

一旁的無塵忍不住勸阻道:“皇後娘娘息怒。這靈脂确實有安神功效,未必是滑胎原因,還是仔細查驗後再定罪不遲。”

皇後恨恨地道:“姓秋的賤人會那麽好心?一旦本宮誕下皇子,這後宮便再無他立足之地,他定是心心念念想害本宮!來人,傳本宮懿旨,秋媚音謀害龍裔,押往宮正司!”

無塵見阻攔不及,只得緘口。心內頗是忐忑。

秋寧在昭文閣當值,碰巧皇帝去了議事堂。宮正司的人不敢違抗懿旨,又不想得罪秋寧,折中一下,沒把秋寧抓進宮正司,直接帶到鳳儀宮。

“奴才給娘娘請安。”秋寧面對盛怒的皇後,不見絲毫畏懼,聲音穩定得沒有一點顫抖。

皇後一陣冷笑:“把這個奴才帶到正殿去。”皇後一聲令下,立時有幾個高大的宮女就要上前綁人。

“不必了,”秋寧擡止住她們道,“娘娘要治奴才的罪何須麻煩?”

他笑容中透出的鋒利氣度,讓宮女們不敢再上前。

皇後冷聲道:“秋媚音謀害龍裔,留不得了。”她頓了頓,語氣裏透出狠毒的快意:“即刻杖斃……就在這院裏。”

秋寧也不申辯,默默在心裏盤算時間──只要在杖下熬一會兒,救兵就到了。

早有太監執了刑杖,一杖擊下,喝道:“快謝恩!”

皇後見秋寧吭都未吭一聲,目光平靜地看向她,令她微微吃了一驚。

秋寧被拖出去剛打了幾下,“且慢!”

忽然傳來的柔和卻堅決的聲音讓皇後吓了一跳。

辰妃從走下鳳輿疾步入殿,衣袂如雲般飄起,活潑的笑容被莊嚴的氣度取代。她向皇後行過禮,昂然問道:“妹妹既然主理後宮,自當問明原委,娘娘怎麽就要殺他?”

皇後皮笑肉不笑地道:“謀害龍裔還不當誅?”

“娘娘說秋媚音謀害龍裔,可有證據?”

皇後指著王落花,冷笑道:“他們合謀在本宮熏香中下藥,還要什麽證據?”

王落花撲上來抱住辰妃的腿道:“辰妃娘娘明察,奴婢加靈脂真是安神的!娘娘可以去問禦醫!奴婢冤枉啊!”

辰妃挑眉道:“那就請禦醫來驗一驗。”

皇後被她說得一怔,旋即拍桌喝道:“現今本宮懿旨已下,妹妹這番質疑,難道想抗旨麽?”

辰妃堅絕道:“妾審清楚是抗皇後的旨,不審清楚是抗皇上的旨,橫豎是抗旨,妾須得查問清楚,才能服人!”

正在僵持之際,殿外響起一聲高呼:“皇上駕到──”

“臣妾恭請皇上聖安!”皇後從錦榻上下來,和辰妃領著宮女太監跪了一片。

“安什麽安!”皇帝怒氣沖沖地跳下龍輿,拎起秋寧垮門而入:“朕身邊的人都快死光了,能有片刻安寧麽?”他低頭看看夾在胳膊下的秋寧,見他臉色煞白,衣衫淩亂,還沾了杖上的漆,不由大怒,“連朕的人你也敢杖殺,眼裏還有朕麽?”

皇後滿腹委屈,撐不住流下淚道:“這個奴才謀害龍裔,妾才下旨處置。請陛下為妾做主。”

皇帝見皇後模樣虛弱,聲音軟了下,“秋媚音怎敢謀害龍裔?且說清楚。”

辰妃上前将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秋寧跪在地上,“靈脂是安神極品,奴才原是想為娘娘分憂,并無半分謀害之意。請聖上做主。”他的聲音平靜而謙恭,卻透出一點委屈和楚楚可憐。

皇帝看了他一眼,摸著下颌道:“請禦醫來驗看。”

不一會兒,太醫院幾位權威醫正全奉旨到鳳儀宮回話,并且一致證明靈脂能安神而且對孕婦胎兒無害。

“皇後,這回夠明白了嗎?”皇帝目光灼灼盯著皇後。

皇後哽咽難言。半晌方道:“秋媚音狡猾,乃是用的相生相克之理。”

秋寧在旁輕聲道:“既然是相生相克,這靈脂到底與何物害了龍裔?奴才又是如何放到娘娘身邊的?”

“皇後……”皇帝語氣陰沈下來。

皇後只得把無塵推出來。

無塵自诩高人,在目睹剛才的情形後,面對冷酷威嚴的皇帝時,仍不免犯怵。

皇帝繃著臉道:“既然是高人,便當著朕和皇後的面檢查,皇後身邊是否有皇後所說的……陷害龍裔之物。”

無塵不敢怠慢,把皇後所能沾到的東西再仔細驗看一遍。并沒有找到任何可與靈脂相沖或相合之物。

他了解皇後欲除掉那位秋公公,他亂說一樣東西也是唬得住人的。

不過……

他偷偷看了一眼秋寧。

雖然是跪著,虛弱卻不見狼狽,光滑如玉的臉龐不經意間散發出冷冽氣息。

這是一張堅毅冷靜充滿算計的臉。

他沒來由地相信,不論皇後如何應對,這位秋公公也會有後招。

無塵陡然想起蕭玖蘭的那番勸告。自己只不過是求財,何必卷入這些後宮争鬥中?

於是他肅然地說出自己的調查結果:“草民并未發現任何與靈脂相沖或相合之物。多半是個誤會。”

皇帝冷笑了一聲,“皇後痛失龍裔,傷心過度也是有的。著人給皇後仔細調理。辰妃要好好打理後宮,莫讓皇後再操心。”

皇後看看辰妃和秋寧,又看看皇帝,悲憤如岩漿一般在胸口翻滾,幾乎要跳起來指責皇帝。然而僅存的一絲清明讓她生生忍了下來。

皇後拭了拭眼淚,沒有再争辯。

皇帝本來還想再說她幾句,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終究不忍心。指著跪在地上的秋寧道:“你們讓他自己回去麽?”

常貴指了長生把秋寧背回妙音閣。

皇帝才失孩子,心情也不好,今天鬧了這一場更是煩躁,餘怒未消地回了昭文閣。

不久後得到回報,秋寧只受了幾杖,并無大礙,皇帝才顏色稍和。這時才覺得後怕,如若辰妃或自己晚去一會兒,秋寧說不定就被打死了。對皇後的跋扈刻薄更多一層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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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窩今天雄起鳥,所以更文鳥。雄風是否能堅持到明天還不知道,保險起見,娃們周一再來看更新。

☆、傾國太監(三十)漸離心

齊蘅之靜靜躺在床上,眼睜睜盯著繡有龍鳳呈祥圖案的紅羅帳。

那漫漫紅色刺得她的眼生疼。

禦醫找不到她滑胎的緣由,只能說那是一次意外。無塵卻告訴她,是某種比麝香還厲害的藥物導致她落胎,可是無塵也找不出這種藥物從何而來。

小心到那種程度,還是著了別人的道兒。

先前她聽到秋媚音加靈脂,便先入為主地認為是秋媚音要害她。如今細想起來,或許只是秋媚音欲蓋彌彰,引她入局。

很符合他的做派,做小伏低在皇帝面前演苦肉計,被害的人反倒成了害他的人,就像當初麗嫔一樣。

可是,他又是從何處下手呢?抑或,下手的人并不是他?

齊蘅之驀地坐起來,低頭盯著自己潔白的手背。上面有一個細微得可以忽略的血點,而此時看在她眼裏,比朱砂痣還顯眼。

辰妃繡消寒圖也就罷了,為何非要到鳳儀宮?還巴巴地要自己指教她刺繡?辰妃平時也不是莽撞之人,竟拿著繡針在自己面前晃,好巧不巧地紮了自己一下。然後自己就滑胎了。

這一切回想起來十分蹊跷。然而,自己被秋媚音這個賤人氣糊塗了,根本忽略了這回事。

齊蘅之氣得全身戰抖,牙齒咬進肉裏也沒有感覺。

又是一石二鳥!

在皇帝面前抹黑了自己的形象不說,現在再去追究辰妃,別說皇帝會覺得自己無理取鬧,旁人也不會相信自己。秋媚音挨了幾杖便将讓滑胎之事不了了之。

千辛萬苦懷上的孩子,讓這兩個賤人算計死了,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他們逍遙自在!真是可惡至極!

齊蘅之的五髒六腑如火焚燒,雙目升騰起充滿殺機的赤紅。指甲因為用力過猛,刺入錦被的緞面。她雙手猛地用力,将錦被撕開了一個大口,飛絮如雪紛飛。

齊蘅之的聲音裏充滿怨毒:“玄若霞!秋媚音!害我皇兒,我必要你們百倍償還!”

……

玄若霞拿起一根繡花針在眼前晃了晃,驚嘆道:“只這麽戳一下就讓皇後落胎,而你挨幾下板子便把此事揭過去,我真服了你。”

秋寧微笑道:“娘娘過獎。”

玄若霞不知道的是,繡花針上摸的是蘇忠特制的烈性落胎藥,只要一滴,成性的胎兒都能滑掉,何況皇後懷胎還不到三個月。他給王落花出主意加靈脂是迷惑皇後,就是要她發怒鬧一場。現在她再說有人害她,旁人只當她瘋了。

“也是得娘娘相助,我的計劃才能成功。”

玄落霞放下針,想起什麽心事,幽幽低嘆一聲。

“皇後能懷上龍裔,起碼說明皇上對她還有一些信任。而皇上表面對我極盡寵愛,其實他絲毫不信任我……我在飲食中發現了讓女子不孕的藥物,竟然是皇上令人放的……”

墨欽不讓玄落霞懷孕是意料中的事,可是此刻,看著眼前這張年輕明麗的臉,想像她将在未來悠悠歲月中於後後宮孤獨渡過,秋寧不由得唏噓起來。

“我才不在乎!”玄若霞自嘲地笑笑,“我假裝不知道,讓他以為我好哄好騙,他就會少防我一些。這還是跟你學的。”玄若霞對他調皮地眨眨眼,又恢複平時活潑的模樣。

秋寧想安慰她幾句,可是無話可說。大概她對自己的未來早已知曉,便是帶著犧牲自己的決心入宮的。他們選擇了一樣的道路。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猜猜是什麽?”玄若霞笑咪咪地問他。

秋寧脫口而出:“步随雲的病好了?”

玄若霞促狹地笑道:“他要知道你這般記挂他,只怕早從榻上跳起來了。他确實已經好了,不過有事去齊王藩屬了。他讓我告訴你‘阿寧,萬事小心忍耐,最好等我回來以後再行動,不能再像這次似的冒險’。随雲哥哥真的很關心你。”

玄若霞模仿步随雲的口氣把話說完,末了加上一句酸溜溜的評語。

秋寧被她調侃,臉頰微微發燒。玄若霞對步随雲有情,可是步随雲還讓她傳這種話,她心裏肯定不好過。

玄若霞像是看穿他的心思,認真道:“你放心,我可不會生氣。随雲哥哥對我一直很好,他的心意我早就知曉。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當他是親哥哥,只要他幸福,我什麽都願意為他做。”

秋寧的眉頭動了動,“娘娘和步随雲從小一起長大?”

玄若霞捂著笑道:“說漏嘴了。其實也沒什麽,讓他以後告訴你。”

“他給你的。”玄若霞遞給秋寧一個秋香色錦鍛包袱。

秋寧回到妙音閣,忙打開包袱,裏面放著兩本手抄的書。一本是內功心法,一本竟然是雲南王章文龍所著兵書。

雲南王乃是青龍國開國時的一位軍事奇才,以參軍身份帶兵打仗,後被封為異性王。除了被奸人陷害的一次以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被譽為青龍戰神。後來他愛上太傅虞靜卿,兩人攜手隐退,從此失去了蹤跡。傳聞他留下兵書、武功秘籍并虞太傅的治國典籍,是歷代君主、藩王、臣工夢寐以求的寶貝。

沒想到,步随雲如此輕易地交給了自己。

兩本書墨跡猶新,那飛揚灑脫的筆跡應該是步随雲的。秋寧翻看兵書,除了雲南王的原文外,還有步随雲的批注和心得,頗有見地。有些地方許是怕秋寧難以理解,額外加了很多解釋。

一本書裏看不見半句柔情話語,只見一字字銀鈎鐵劃,仿佛寫字人将整顆心都傾注了進去。秋寧在字裏行間似乎看到了步随雲埋首案頭一絲不茍地謄寫。大概是在病中,某些地方的筆跡有些脫力。

這樣兩本書,肯定費了他不少心力。秋寧捧著書就像捧著步随雲的心一般,既溫暖又沈重。

正在發呆之際,遠遠地聽見長生叫:“皇上。”

秋寧忙将書放進暗格收好。

墨欽一身銀白越绫交領袷衣,身披鴉青繡蟠龍披風大踏步走進內室,帶進一路冷風。

秋寧俯身行禮,墨欽揮了揮手,小貴子領著小太監擡進一床翡色玉席放到床上。墨欽則從袖攏裏掏出一枚翡玉塞給秋寧。

翡玉觸手溫暖光潤,比抱暖爐還舒适。再看玉席,緋紅濃豔,通透澄淨,照得滿屋曜曜生輝。

墨欽愉快地向他解釋道:“這是南海暖玉,天冷的時候用最是暖和養人。”

小貴子等人麻利地把玉席放到床褥下,再鋪好床。

秋寧自然知道南海暖玉有多珍貴,然而如此貴重賞賜,此時竟不能讓他動心。

他按規矩行大禮恭恭敬敬謝恩。

墨欽不等他說完謝辭,上前一把抱起他,在他耳邊輕喃道:“朕想媚兒了。媚兒想不想朕?”

衆人見皇帝這般舉動,急忙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秋寧輕聲道:“陛下今天不去後宮?”

墨欽在他唇上吻了吻,道:“不去了。朕今日留下來陪媚兒。”

秋寧怔了怔。

墨欽已将他放在榻上,掀起他的衣擺查看傷勢。。

“你今年跟著朕,老是挨打。”墨欽憐惜地撫摸瑩白的肌膚上有幾道青紫棍,“皇後也太刻薄,時時為難你。”

“皇後娘娘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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