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已補上
三弟,把齊氏摘幹淨。
齊蘅之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将玄若霞等人千刀萬剮,面上卻還是淡淡的。
半晌才開口問劉德:“本宮讓你辦的事辦得如何?”聲音不大,因為低沈,聽起來陰測測的。
劉德忙悄聲回話。
齊蘅之不屑地哼了一聲,不滿道:“一個針線宮婢,既近不了辰妃的身,連寝殿都進不去,有何用處?”
劉德笑嘻嘻地道:“娘娘有所不知,正因為是個粗使宮女,辰妃才不會提防。眼下正好有個機會……”
他在齊蘅之耳邊嘀咕一通,齊蘅之挑眉道:“當真?”
“千真萬确。奴才還聽說辰妃未進宮前……”
齊蘅之聽著他的耳語,眉頭漸漸舒展,嘴邊露出笑意。
待劉德說完,她仔細思忖一回,并無破綻,點頭贊許道:“就依你的計劃行事。事成之後,本宮絕不會虧待你!”
劉德忙跪下謝恩。
齊蘅之胸中怒氣稍微平息下去──玄家既然害自己一個兄弟,那麽她就讓姓玄的賠一個姐妹!
臘月初二是小郡王玄天賜的生辰,按例可以進宮與辰妃團聚。步随雲身為未成年的郡王的老師,随郡王一起進宮聽皇帝貴妃訓導也合情合理。
初二這天,玄天賜和步随雲到昭文閣觐見。
這是步随雲回京之後秋、步二人第一次見面。秋寧遠遠看見他挺拔身影走來,一顆心猛跳了幾下。
待他和玄天賜走進昭文閣,秋寧迫不及待地偷眼打量他,比前段時間稍胖了一點,臉色也變紅潤了,完全看不出病态。看來病是完全好了。秋寧放下心來。
步随雲垂首立於玄天賜身後,一身青色圓領袷衣,領口和袖口有稍深的兔毛,腰系深碧色錦帶,頭戴同色儒巾,樸素的服飾反而更襯出他溫文脫俗的氣質。
這樣的一位男子,一定是女孩心中的理想丈夫。想起他曾經說過關於娶嫁的戲語,秋寧的心又快速地跳起來。
皇帝說完一番勉勵之辭後,照例賞了東西,步随雲也有份兒。
秋寧把賞賜送下去的時候,經過他面前。秋寧很希望他能擡頭看自己一眼,可是他始終保持恭謹姿态,眼簾都未動一下。
明知道這是禦前最妥帖的表現,秋寧還是有些失落。
玄、步二人離了昭文閣,來到流霞宮。
玄若霞早在正殿內打起簾子等候良久。
步随雲行過禮後,退到殿門外。
玄若霞忙道:“如今天氣冷,先生別站在殿外吹風。”
步随雲躬身道:“多謝娘娘體恤,草民進貴人宮室於理不合,娘娘切莫為草民壞了規矩。”
玄若霞明白步随雲要避嫌。在這後宮裏,多少雙眼睛盯著自己,原不該有半點兒差池。
玄若霞喉頭梗了梗,壓住複雜心緒,故作平靜道:“先生說得有理。給先生拿個手爐來。前些天聽郡王說先生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勞娘娘挂心,草民已無礙。”
“先生教導郡王責任重大,還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兩人雖然時有聯絡,但都是書信或別人傳話,今天是玄若霞進宮後頭一遭和他面對面說話。然而,縱有千言萬語,也只得講些場面話。
當真是深宮似海,咫尺天涯。
玄若霞在簾子後注視著殿門外的步随雲,幾欲落淚……
既然是玄天賜的生辰,玄若霞除了賞賜珍玩外,特意讓人托了兩個荷包出來。這是她前幾天親手做的,準備今天送給自己的兄弟和朋友。托了弟弟的福,能夠堂堂正正送步随雲一樣東西。
步随雲看著端上來的荷包,猶豫著沒有接,頓首道:“草民不敢領受。”
玄若霞在竹簾後些微黯然,朗聲道:“無妨,這雖是本宮宮中所制,也只是些尋常香料,所以才給郡王誕日賀禮。本宮想,馬上要到年節,正須香料,賜給先生迎個節氣。”
她響亮的聲音在殿內回響,殿裏殿外的宮人均聽到清清楚楚。步随雲見她說得坦蕩,而宮人沒有絲毫不妥的反應,料想是符合宮中規矩的,這才謝恩領受。
玄若霞問了些玄天賜的功課之類的閑話,便放二人離開。
走出流霞宮,天色陰沈,白日的天光被烏雲遮擋,看上去像已近黃昏。
沒走兩步,猛地響起一個炸雷,震得所有人均是一愣。
玄天賜仰頭望天道:“又要下雪了。”
步随雲瞟了一眼團聚的黑雲,湧起莫名的不安感覺。
玄天賜坐上攆車還未出中門,一群執杖武監将他們團團圍住。
領頭的劉德尖聲道:“奉皇後娘娘懿旨,刁民步随雲與宮中貴人暗通款曲,私授表記,即刻捉拿審問。”
玄天賜跳下攆車,擋在步随雲身前, 劍眉倒豎,怒道:“你胡說!”
劉德歪嘴一笑,道:“郡王恕罪,這是皇後娘娘懿旨,奴才也是奉旨辦事。是不是胡說,聖上和娘娘自會明察。”
玄天賜還欲說話,步随雲走上前道:“郡王莫急,既是無中生有之事,草民便走一遭,待聖上查明,也好給草民一個公道。”
劉德一揮手,馬上有武監上來将步随雲捆個結實。
玄天賜壓下怒氣道:“我要同往求見皇上。”
劉德笑著撩袖伸手道:“郡王請。”
有他跟随,武監倒是不敢對步随雲動手。
步随雲被押回流霞宮,帝後禦駕早已到了。
望著一字排開的隆重儀仗,步随雲微眯雙目──來得這樣快?恐怕是有人早設好了套,就等他去鑽。
END IF
作家的話:
為地震死難者祈福!!!!!!
☆、傾國太監(三十四)鹬蚌争2
流霞宮正殿,皇帝端坐首位,背後垂下竹簾後坐了皇後和辰妃。
步随雲被推進來時,辰妃全身一緊,胸膛激烈起伏,語調不穩地開口:“皇後娘娘這是何意?”
皇後微揚下颌,微笑道:“妹妹莫要生氣,本宮今早收到一封匿名信,說妹妹與府上的步先生暗通款曲,私授表記,本宮自是不信,所以禀明聖上徹查,也好還妹妹清白。”
辰妃眸光犀利,寒聲道:“匿名信?可否讓妹妹看一看?”
“自然要給妹妹看。”皇後從袖籠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辰妃。
辰妃抖開信紙,只簡單寫了兩行字,無非是揭發辰妃與步随雲私通。
她疑惑地瞟了一眼皇後。
皇後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那笑容十分的,胸有成竹。敢這樣興師動衆地來問罪,是不是有什麽萬全之策?
辰妃把心一橫,把信紙拍在案幾上,不顧失儀快步走出竹簾,在殿中央跪倒,悲憤道:“妾自入宮以來,謹慎本分,克己勤勉,一心一意侍奉皇上、皇後,今日遭奸人構陷,唯有一死以證妾及玄氏清白!”
清音朗朗,擲地有聲,配上那一臉決絕表情,倒是頗讓人動容。
一開口便說要以死明志,還搬出玄氏,分明是暗示皇帝,不但要慎重審還要慎重判,話裏有話地給了皇帝一個警告。
皇後心中暗罵:“好厲害的小蹄子!”
皇帝面色陰沈,仍免不了安慰她道:“愛妃快平身。朕自然要查問清楚,豈會讓愛妃名節、玄氏清譽受損?這匿名信人人寫得,實在不足為憑。”
皇帝明顯是在為辰妃開脫。
劉德往前挪了兩步跪地叩首道:“啓禀聖上,奴才前段時間聽到些貴人的往事,心下惶恐,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不耐煩地吼了一聲:“講!”
劉德偷偷觎了一眼竹簾,仿佛能感受到皇後灼灼的目光,鼓足勇氣道:“奴才聽說,辰妃娘娘進宮前原是許了姓步的人家……辰妃娘娘和那位步姓郎君兩情相悅,常常相攜外出,完全沒有男女之防……後來、後來辰妃娘娘進了宮,步郎君因思念娘娘,一直不肯離京。”
皇帝面色不動,掃了一眼辰妃和步随雲。
身後的秋寧有些想笑──步随雲留在京城,竟然給安上這樣一個煽情的理由。
辰妃沖到劉德面前揚手給了他一巴掌,指著他罵道:“本宮堂堂一品皇妃,豈容你一個下賤的奴才污蔑!家兄敬重步先生才學人品,聘為郡王老師,你這奴才竟敢在禦前任意謗毀先生,損玄氏名聲!”
配合著她的喝罵,玄天賜跳将出來,兜臉一拳,把劉德打翻在地。
他随即跪下請罪道:“請陛下治臣禦前失儀、不敬之罪!實在是這奴才可惡,污了娘娘、先生,把髒水往玄家潑!臣甘願受罰!”
他這樣一說,皇帝反而不好發作,擺出親切姿态道:“玄愛卿稍安勿躁。朕也不信有這些事,需得一一查問清楚。”
皇後在簾後沈聲道:“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有這種傳聞,辰妃妹妹也得解釋一二,以正視聽。”
這時候一直未說話的步随雲頓時道:“陛下,可否容草民解釋此事?”
皇帝點點頭。
步随雲不疾不徐地道:“草民蒙玄王不棄,在府上教書也有四、五個年頭。幾年前,辰妃娘娘,即當時的西平郡主還未及笄,有時也會和郡王一起聽草民講課。按我朝禮儀,未及笄的女子可以在府中與未成年的兄弟一同上課,并無不合規矩之處。”
“那時草民偶爾會随郡王、郡主出游,西北民風粗犷,男女大防原不及京城嚴謹……攜手出游之說純屬誤會。至於說娘娘與草民有婚約,更是無稽之談。草民一未請媒人,二未下聘書,何來婚約一說?村野間亂傳也就罷了,拿這等無影之事到禦前指谪貴人,只怕是別有用心。”
後面一句,他加重語氣。辰妃淚如雨下,嘤嘤低泣起來。
皇帝的眼光在步随雲臉色停了片刻,挑眉道:“步先生說得有理。”
擦鼻血的劉德停住動作,肩膀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皇後不悅道:“劉德不過是把聽到的流言照實禀報,就是有用心也是為了澄清誤會。匿名信上說私授表記,不如搜一搜身,假如搜不到所謂表記,這事就此算了。”
辰妃一邊拭淚,一邊疑惑──皇後說得如此篤定,分明是沖著自己賞賜的荷包而來,可是那荷包并無不妥……當日自己和秋寧用香囊算計了麗嫔,她也沒想到會中招……辰妃心裏不禁有些慌亂起來。
這時劉德走到步随雲面前準備搜身,步随雲肅容道:“我乃玄王家臣,聖上未下禦旨、皇後娘娘未下懿旨,豈容人随意搜身?”黑眸熠熠生輝,眉宇間飒然風華立現,威儀自生,令劉德僵住腳步,不敢冒然上前。
皇後抱著暖爐的手驟然收緊──這人太狡猾,自己少說了幾個字便讓他鑽了空子,待要再開口下旨,始終有些掉面子。
皇帝并不說話,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僵持一幕,像是故意讓皇後難堪似的。
步随雲以目示意,玄天賜将他身上荷包取下,并自己的一起呈給皇帝。
皇帝拿起荷包看了看,兩個青綠色的荷包,玄天賜的繡了一朵蓮花,而步随雲的只繡了一個“福”字,再平常規矩不過,想要附會一下都難。
皇後在簾子後面道:“皇上且剪開看看。”
辰妃心頭跳了一下,難道是……
秋寧接過剪子,絞開步随雲的荷包,眉頭幾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荷包裏有一個蟬翼紗連綴相思豆縫制的同心結,更要命的是還有幾片作為媚藥使用的合歡花花瓣。
在場諸人,連始終不置可否的皇帝,全變了臉。
“辰妃妹妹,這是怎麽回事?”皇後的語氣中隐約帶上了勝利的愉悅。
辰妃怔愣一霎,再次跪倒,顫聲道:“這荷包不是妾的,是有人要陷害妾!望陛下明察!”
皇帝看著荷包裏的東西,臉色鐵青,眉頭漸漸豎了起來。
皇後故作訝異道:“明明是有記錄,此乃妹妹賞賜步随雲之物,妹妹卻說不是你的東西,難道是記錯了?”
皇帝冷冷道:“既有記錄,且拿來看。”
不一時,便有宮女捧上記錄賞賜物品的冊頁。清清楚楚記著今天賞出去兩個荷包給何人,連荷包樣式、所用材料都記上了。
步随雲恍然大悟。正因為有這本記錄冊,才要在荷包上做手腳。肯定有人做了一模一樣的荷包暗中調換,等辰妃記錄了、親自賞出去,再來拿髒。東西是辰妃做的,在自己身上搜到,幾乎無法證明這與辰妃無關。自有人會說,堂堂正正賞人的東西不會被人懷疑,正方便了辰妃與自己傳情。
這根本是一個死局!
辰妃急懵了,已無平時的伶俐口才,伏在地上大放哭聲:“妾死不足惜,但陛下體面、玄氏名節斷不可失!當真有罪的話,請陛下賜妾一死……”說著重重叩首,撞得地面“咚咚”響,發間釵環亂墜,灑了一地。
玄天賜也跟著跪下叩頭,口稱願代辰妃已死明志。
皇帝名人攙扶起辰妃和玄天賜。辰妃哭得幾欲昏厥,而皇帝面色冰冷沈凝,看不出在想什麽。
混亂中,步随雲感覺兩道冷靜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他擡頭,正碰上秋寧清冽沈著的目光,宛如一汪清泉注入心間,奇異地安撫了他躁動的心境。
只見秋寧向前一步,輕聲道:“陛下,事關貴人清譽,奴才有些許疑惑想禀報。”
墨欽此刻好不煩難。這事若察有實據,他該如何處理玄若霞?重了,有損玄家顏面,他目前還不能和玄天佑公開翻臉;清了,自己被戴綠帽子,在天下人面前丢面子,皇帝的威嚴何在?
他巴不得秋寧能找出什麽證據,證明此事并不屬實,“有什麽疑惑盡管說!”
“啓禀聖上,這荷包是小物件,如有人照辰妃娘娘做的仿制一個,在記錄前調換,并不是不可能。”
這種可能性墨欽和步随雲都想到過,但是卻苦無證明?
衆人的目光集中到秋寧身上。
皇後在簾子後面皺起了眉頭。
“奴才曾聽說,凡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學習女工時都會有些特殊針法,以區別身份,就像世家的族徽一般。可拿一樣娘娘的繡品比對,看針法是否相同。”
辰妃如見救星,忙從身上解下香囊,又叫來針宮房管事驗看,兩樣東西的針法确實有細微不同。
辰妃暗舒一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濕透。
“這針線上也是可以做手腳的,稍微改變下針法,誰都會。”皇後的語調有些微不穩,依舊毫不松口。
秋寧不慌不忙指著同心結道:“除針法外,這吳州特貢的蟬翼紗只有嫔以上貴人才能使用,敬上每宮都有暗記,拆開一看便知。”
不等皇帝吩咐,常貴等人七手八腳将同心結拆開,展平對光驗看,只見薄紗上浮出字跡,雖經剪裁,仍能看出斷開的“鳳”和“儀”字。
皇後一聽禀報,臉色慘變,大聲喝道:“皇上,有人栽贓!有人故意拿妾宮中之物……”
皇帝冷笑著打斷她:“皇後,原說辰妃與人私通,怎的又變成有人栽贓你了?”
秋寧一臉鄭重道:“事關陛下聖譽,奴才冒死進言,蟬翼紗既然可以栽贓到皇後娘娘宮中,那荷包也可以栽贓到辰妃娘娘宮中,這些物什原是做不得準。倒是各位娘娘宮中人要仔細盤查。”
皇帝冷冷道:“秋媚音說的對,這後宮中鬼蜮伎倆實在太多了些,再不肅清,還不知要鬧出何種醜事!”他霍地起身,涼涼地抛出一句:“皇後身體不好,精力不濟,還是在宮中好好将養,朕不傳喚就不要出來了。”
皇後說不出話,不可置信地望向簾外的皇帝。他已背轉身去扶跪在下首的步随雲。
皇後眼中一片驚惶絕望,顫抖的手松開來,暖爐滴溜溜滾落在地。
END IF
作家的話:
謝謝娃們滴禮物和票票。
☆、傾國太監(三十五)酬深情
春節前,後宮發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便是皇後被禁足。其中緣由衆人皆知,但只敢在背後悄悄議論。
第二件是昭妃懷孕了。這位娘娘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皇後剛被禁足沒幾天,忽地變成了風雲人物。先是懷上龍裔,緊接著被授權與辰妃共同管理後宮。
第三件事比起前兩件事要不起眼得多,卻也更蹊跷得多。皇後的親信、鳳儀宮總管劉德先是因為偷竊被關進宮正司,隔了一天皇帝親下禦旨赦免其罪,撥往漱玉宮服侍昭妃。
且不說以劉德的身份根本不缺錢財,何必去偷東西?就是皇帝對一個獲罪的太監如此上心也十分不尋常。
不過,比起前兩件事,這一件實在是無足輕重,宮人們議論兩句就忘到腦後,除了秋寧……
劉德身為皇後最信任的內侍,明面上替皇後賣力沒少給秋寧下絆子,私下裏兩人更是素無往來。然而,就在皇後對辰妃發難的前幾天,劉德來找秋寧,暗示皇後收買落霞宮的針線宮女來對付辰妃。
秋寧既不太相信他的話,又想将計就計反将皇後一軍,所以并未将此事告知辰妃,只自己偷偷留意皇後動向。當皇後拿荷包說事時,秋寧便了悟劉德那番話的意思。
秋寧做內侍多年,比兩位掌管後宮的娘娘更谙熟宮中管理的規矩和流程。他自然知道蟬翼紗珍貴,派往各宮必作暗記,而且除非是要做東西,否則普通宮女根本不可能拿到手。一個同心結為何要用蟬翼紗做?這分明是故意留出的破綻。
劉德在這件事上站到了皇後的對立面。秋寧原先以為他是見皇後不如辰妃得勢,有意投靠辰妃。如今看來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收買劉德對付皇後的人居然是昭妃木馨。
皇後被禁足後,昭妃不聲不響地換了伺候她的人,不知道想幹什麽。而昭妃自進宮後低調謹慎,無聲無息地收買皇後的心腹,利用辰妃和自己挫敗皇後,其心機之深還在皇後和辰妃之上。不知她是敵是友?有何意圖?
這宮中的局勢越來越詭谲難測……秋寧按了按額角,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憂慮和疲憊。
窗棂幾不可聞地響了一下,像敲在秋寧的心上。
下一刻,步随雲已經站在他跟前,正狠狠地瞪著他,“你這只狡猾的小狐貍,演的一場好戲!”
秋寧原不指望瞞得住他,真見了面,還是有些心虛,“你看出來了?”
“當時并沒想到,回去仔細一想,才發現你早知道皇後要用荷包陷害我。”
秋寧想起步随雲被五花大綁地跪了好些時間,心內歉疚,好聲好氣地道歉:“對不住!原是想等皇後好好鬧一場再揭穿,皇上更容易治她的罪,也不令人生疑。我給你賠不是。”說完,當真作揖致歉。
步随雲扭頭不滿道:“這樣就算了?”
秋寧怔了怔,“要怎樣你才不生氣?”
步随雲依舊賭氣似的偏著頭,“你看著辦!”
秋寧哭笑不得。這位運籌帷幄、文武雙全的大謀士,怎麽好像是阿靜在撒嬌?
他眨了眨眼,上前一步,溫熱的呼吸撲到步随雲臉上。
步随雲的睫毛動了動,依舊偏著頭,腮幫卻鼓了起來。
秋寧無聲地笑了,然後踮起腳,在他的唇上印上了輕輕一吻。
步随雲渾身一僵,驀地轉過頭瞪著秋寧。
秋寧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般舉動,臉頰泛起一片紅暈,垂下頭不敢與步随雲對視。
步随雲卻不讓他躲開,扲住他的下颌,擡起他的臉。
眼前這溫潤的容顏是秋寧很熟悉的,貼得那麽近,只能見到漆黑的眼珠在疏淡的月光下光彩流轉,蘊藏了許多只有秋寧才明白的深沈心事。
“阿寧啊……”粉紅的唇輕喚自己的名字,喑啞的聲音,還未完全吐出,便消散在貼合的唇齒間。
秋寧閉上眼,任由他将自己緊緊抱在懷裏,仿佛要融入血肉裏。
和上一次懲罰性的吻不同,這一次步随雲吻得極溫柔,輕輕地吮吸,纏綿地、緩慢地、不容置疑地,一點點淹沒蠶食,直至秋寧完全沈溺。
秋寧眩暈的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這個人多好啊。
他知道,步随雲給自己那些藥是極珍貴的,即使那是他的祖傳方子,配制的藥材也十分難得,而他毫不吝啬地提供給自己。更不用說,那兩本千金難求的武功秘籍和兵法。
秋寧還知道,步随雲常常偷進宮來看自己。很多時候,他并不現身,只是在附近安靜地注視自己,哪怕是皇帝臨幸,也不會讓他止步。他是在用行動宣告他的守護。
自己何德何能得他真情?除了殘破的身體又能許他何物?
秋寧心中湧起一陣酸楚。
他一面熱烈地回應步随雲的親吻,一面伸手握住對方的陽物。
步随雲的吻兀地頓住。秋寧動作不停,技巧地撫摸。
随著下身迅速擡頭,步随雲興奮地顫抖起來。秋寧的唇一路遷延而下,最後在他的下腹停住。他的手指靈巧地挑開衣物,紫紅的巨物脫了束縛,昂揚挺立在他眼前。
步随雲捧住他的臉,壓抑著欲望,低聲道:“阿寧,別……”話未說完,便淹沒在酥麻溫軟的快感中。
秋寧燦若蓮花的舌頭簡直讓步随雲丢了魂魄。
他失神地看著專心服侍自己的秋寧。纖長濃密的睫毛擋住了那雙美麗的紫眸,白玉似的臉龐在黑暗中勾勒出精致的弧線,殷虹的小舌進進出出舔舐翻裹自己的陽物。
本該是香豔的畫面,卻讓步随雲莫名心疼。
不,這不是他想要的。
想寵他。想愛他。想細細摹繪他藏在心底的美夢。想緊緊擁住他、成為他唯一的依靠。想要用愛塞滿他、讓他從今只依戀自己。就是不要,他這般卑微地讨好,即使對象是自己,也不行!
“阿寧,不要!”步随雲忍著如潮的欲望推開秋寧,拉起他摟在懷裏。
秋寧詫異地擡起頭。明明想要,為何還要拒絕唾手可得的快樂?
步随雲把臉埋在他肩上,看不見表情,只聽到急促的喘息。
還是嫌棄自己嗎?
秋寧黯然地閉上眼。
“阿寧,我不要你像伺候別人那樣伺候我。我不需要這些!我要的是你的心!等有一天,你心甘情願地把心給我,那時候,你做什麽我都接受。但是,現在,我不要。”步随雲的聲音很輕柔,似呢喃,似嘆息。
“你要的,我給不起。”苦澀在口中蔓延,說出的卻是這樣無情的話語。
“沒關系。我可以等。”
他俯下身來,捧著他的臉,嘴唇再一次貼在他微微冰涼的唇上。
步随雲握住秋寧的手,展開蜷曲的手指,放到自己胸前。他的心髒跳得那麽平穩有力,好像這一刻,在他的懷裏,就是天涯海角,就是地老天荒。
終於,在幾番歡喜懼怕的掙紮之後,秋寧安靜下來。不去想過去,不去問未來,只享受這一刻的溫存與柔情。
步随雲放開秋寧,在他唇邊呓語似的低喃:“阿寧跟我走吧,離開皇宮。”
“去哪裏?”這話他以前也說過,秋寧靠在他肩頭,神思恍惚地笑問:“你又要說回青海,是嗎?”
“不,我們回家。”
“我沒有家。”
“我給你一個家。”
秋寧直起身,眼神恢複了清明,直看進步随雲眼裏,“你是否能抛下玄家獨自離開?假如你能做到,我就能跟你走。”
他語調很輕,聽在步随雲耳中卻如冰雪激蕩般,澆滅了一腔沸騰火焰。他們各自有自己必須承擔的責任,跑到哪裏都抛不掉。
可是……
步随雲眼裏滿是痛苦,“我無法眼看你在別人身邊承歡!每想起一回,就想殺了那個人,把你帶走!我太無用……”
秋寧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止住後面的話,“我答應你,盡量避開皇上……現在後宮嫔妃多,他也沒興致來找我……”
他的安慰讓步随雲心如刀割。他的處境那麽艱難,還要顧及自己的感受,口口聲聲說愛他,卻無法把他帶離深淵,甚至還要利用他!
不,只差一點點,這盤棋就成了,到時候就可以幫他報仇,帶他離開,給他幸福……可是,如果他知道真相,他這般防備倔強的個性,會不會恨死自己?
步随雲不敢在往下想。他用手遮住眼睛,第一次,不願去看秋寧的眼睛。
秋寧哪知道他的矛盾,拉下他的手腕,柔聲道:“皇帝如今十分厭惡皇後,只要彈劾齊王成功,我們在想法兒推波助瀾,總有一天皇帝會親自除掉他。”
想到以後會有的生活,他微笑起來,舒心地靠在步随雲胸膛上,“到時候,我、我就和你一起走……”他的聲音低下去,帶著羞澀憧憬,好像初戀的青澀情人。
步随雲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随即溫柔答道:“好。”
……
“姑姑可看仔細了?”昭妃向身穿夜行衣的貼身女官金姑姑問道。
“回禀娘娘,老身注意那個地方多日,确實有人經常從那裏出入皇宮。而那人每次進宮都是去往妙音閣方向。”
“既然是頻繁出入皇宮,宮中竟然無人發現!”
“那處地方十分隐秘,而且那人武功甚高,若不是老身盯得緊,也難以發現。”
秋媚音利用暗道與宮外的人往來。看情形應該是玄王的人。這個寵侍,以前當真是小看了他。難怪劉德要建議自己利用他來對付皇後。
昭妃想了想,附在金姑姑耳畔低語。
金姑姑先是瞪大了眼,待昭妃說完,了然點頭道:“老身明白了,這就去辦。”
END IF
作家的話:
存稿要完了,還是沒有多少時間寫文,鴨梨好大啊!!!!!!
☆、傾國太監(三十六)暗鬼生
“秋媚音是藥師國人?”木永桢聽到這個消息時,著實吃了一驚。
“我們安插在齊王那邊的探子是這樣回報的。據說藥師國只有皇族是紫眸。”
“紫眸?這也不能證明他是藥師國的皇族,燮國人裏也有紫眸的。再說,齊行忌做事歷來斬草除根。滅了藥師國,還留下皇族餘孽,他不會如此不小心。”木永桢還是有些不相信。
“據報,齊王本來也沒往這上面想,皇宮裏頻頻出事,還有人用物種相生相克之理害得皇後不孕,那位神龍谷高人提醒他,他才想到這茬兒上。當時帶兵滅國的陸震陸将軍被他招去問了幾回,如今他似乎也不太相信陸将軍,還派人去調查他。”
木永桢來回踱步,思忖道:“藥師國餘孽……從廢帝時就留在後宮的只有他,跟在皇上身邊六、七年還深得信任。在後宮被皇後打壓那麽多年,卻讓皇後屢屢吃癟,這次馨兒能扳倒皇後也是借他之手,這個人……不簡單啊。他似乎玄家走得頗近……”
他猛地停下來,問道:“玄家這些天有什麽動靜?”
“除了那步随雲到處拜訪大臣,沒有別的動靜。他們大概是想拉攏朝中大臣。”
“哼,要拉攏大臣何須這樣大張旗鼓,不怕皇上對他們有戒心嗎?我看是欲蓋彌彰……他們多半是和某些不欲人知的大臣有交易!派人盯緊他們,有任何情況立即禀報。”
木永桢手捋胡須,打定主意要拉攏秋寧。拉攏不成就除掉,絕不能讓他成為玄家在宮中的助力!
春節在一片祥和寧靜中渡過。而朝堂中人都知道,這平靜只是表象,一場撼動朝廷根基的暴風雨即将來臨。
果然,春節剛過,去齊王藩地調查的欽差上奏,齊王三子倒賣軍馬一事屬實,與他交易的乃是燮國五皇子、直接掌管邊境軍隊的戍邊将軍。更有甚者,他為了掩蓋罪行竟然刺殺欽差,被當場擒獲,押往京城問罪的途中還有齊氏族人劫囚。
皇帝震怒,幾個在要害位置的齊王親信,不是被貶黜就是被降職。
告病在府中的齊王接到世子齊敬之的書信,氣得差點吐血。原來欽差調查時并未查到特別有用的證據,這位齊三公子不知聽了什麽挑唆,以為欽差已經查到鐵證很快要捉拿自己,於是铤而走險去搶“證據”,剛一現身即被拿下,扣了個刺殺欽差的罪名。路上劫囚的齊氏族人也是別人假冒的。如此種種,分明是有人設陷阱,等著他那傻兒子鑽。
齊行忌踹翻椅子,砸了好些器皿,破口大罵自己造什麽孽養了這麽個蠢貨!
等他砸累了,坐下來仔細忖度形式,只覺齊氏竟被逼上一條死路。如今兒子通敵之罪已坐實,怎樣處置齊氏只在皇帝一念之間,可是女兒在宮中得罪了皇帝被禁足,春節都未露面,後位岌岌可危。
他長嘆一聲,讓随從做好準備,迫不得已便行那魚死網破之計。
“王爺,聖旨到!”
齊王收斂心神,撣了撣衣服,一臉肅容地大步而出。
院子的另一頭,秋寧手捧聖旨長身而立,紫眸熠熠生輝,目不轉睛地看著齊王。白玉似的秀美容顏上的一抹笑容,在冬日的陽光下猶如利刃刀鋒般刺痛了齊王的眼。
皇帝的聖旨,雖未治罪,但是以靜養為名将齊王軟禁。明盔輕甲的武骧軍将齊王府團團圍住。
齊王眼中怒意驟然迸發,伏地的雙拳緊緊握起。
“王爺,請接旨。”秋寧涼薄的聲音響起。
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