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已補上

僵硬的肩膀最終放松下來,以額觸地,山呼“萬歲”,雙手接過聖旨,“臣,謝主隆恩。”

秋寧低頭望著叩首的齊王,快意陡生──過不了多久,我就要親手取你性命!

他一拂袍袖翩然而去,留下滿院惶惶不安的齊家人。

秋寧傳完聖旨,騎馬沿主道回皇城。

忽然身後有人喊道:“秋公公,請留步。”

秋寧勒住馬,回頭見是信王的馬車跟在後面。一名随從趕過來抱拳道:“秋公公,王爺請你上車一敘。”

秋寧皺眉道:“秋某還要回宮覆命,耽擱不得。”

那随從笑道:“我家王爺也要進宮,正巧送公公一程,保管不耽誤公公。”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推拒就是不給信王面子,秋寧只得上了信王的馬車。

信王依舊是病恹恹的模樣,狐裘把他裹得只剩半張臉。

他待秋寧見過禮後,笑咪咪地問:“秋公公這是去何處傳旨?”

“去齊王府。”

“唉,齊三公子捅了那麽大簍子,也不知道聖上打算如何處理?”

皇上每天和你關著門商議,你怎麽可能不知道?秋寧暗自腹诽,面上還是恭敬答道:“秋某不敢揣測聖意。”

信王淡淡一笑,轉換話題道:“前幾日給秋公公送去的東西,公公不喜歡麽?”

暹羅的翡翠觀音像、東海紅珊瑚梅花雕件、南海龍眼般大小的金色夜明珠串、前朝幾位名家的書畫真跡,饒是秋寧見慣珍寶也被閃花了眼。但秋寧全部退了回去。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是敢不敢收、能不能收的問題。

這些年也有大臣給秋寧送禮,無非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求他在皇帝面前說好話。可信王是皇帝最倚重信任的人,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給皇帝遞話,何故要給自己送重禮?

拿人手短。秋寧可不想被這位深不可測的王爺給套住。

“王爺的東西都是某從沒見過的精品,某一介俗人哪有資格品評?能得王爺賞識,某感激不勝,豈敢愧受如此大禮?”

信王微微眯了眼,仍然笑得親切,“秋公公過謙了。你是聖上身邊最得力的人,昭妃才入宮,還要公公多多照拂。”他将桌上的一只紫檀木匣推到秋寧面前,“這是本王和娘娘的一點心意,秋公公且莫推辭。”

“昭妃娘娘賢良聰慧,甚得皇上眷寵,如今又得龍裔,我們以後還要仰仗娘娘和王爺。再說服侍主子原是我等職責,自當盡心盡力,秋某實不敢以此居功。”秋寧将盒子推回去。被信王阻住。

秋寧只覺一股勁力撲面而來,信王笑微微的神情裏藏著悍然不可動搖的威壓,令人遍體生寒。

“現在宮中是辰妃娘娘主事,聽聞秋公公很得辰妃娘娘賞識……本王也不兜圈子便直說了,玄氏素來剽悍跋扈,只怕辰妃以後會對我兒不利,假如公公能在宮裏協助我兒,木氏絕不會虧待公公。”

信王話裏有話地道出了他的目的──原來是要收買自己對付玄氏。也許是自己這段時間動作太大,引起這位王爺的注意,才要費心來收買自己,畢竟皇帝嫔妃身邊的人既方便打探消息,又容易行那些陰私之事,收買多少都不算少。

秋寧慢慢擡起頭,紫眸清朗明亮,“王爺,辰妃娘娘和昭妃娘娘一樣,最是賢德,怎會為難陛下的嫔妃和子嗣。王爺多慮了。兩位都是秋某的主子,某定會好好服侍,至於主子說的話,某也都會聽。”他雙手抱起紫檀木匣,恭謹放到信王手邊,“某愧不敢當王爺厚愛。”

信王臉上的笑容一僵,看向秋寧的目光變得冷銳犀利。秋寧并不畏懼,滿臉謙和誠摯的表情,好像随時要為皇家鞠躬盡瘁一般。

“秋公公說的是,或許真是本王多慮了。”信王斂去不慎洩露的情緒,掩嘴咳嗽了兩聲,又開始和秋寧客氣地聊天。

馬車行到鬧市,被堵在路上不得前進。

有人喝道:“什麽人攔路?不知道這是信王車架嗎?”

一個沈厚的聲音答道:“王爺恕罪,下官的馬驚了,才阻擾王爺車架。”

秋寧聽到這聲音,手裏的茶杯輕微地晃了晃。

信王挑開一線車簾,向外面道:“陸将軍不必客氣。”

他和陸震又寒暄幾句,馬車重新動起來。

秋寧忍不住探頭往後看,正好看見陸震走進一座茶樓,而茶樓上的一扇窗子剛好被砰地關上。

關窗的人一閃而過。那像極步随雲的身影并未逃過秋寧的眼睛。

……

昭妃看完父親傳來的信,眉頭緊緊蹙起,滿臉不忿。

父親果然把江山看得比親人更重要,放著大哥的仇不讓報,卻要自己除掉秋媚音。

是啊,皇後一死,皇帝和齊王的關系就徹底毀壞了。而秋媚音現在幫著辰妃,收買不了的話,自然是除掉更把穩。

然而,要她放過謀害大哥的仇人,她如何能甘心?

昭妃站在窗前,眼望院中的雪景出神。

她的母親本是信王妃的丫鬟,在王府地位卑微,受盡白眼。只有大哥木良,從來不曾看不起她們,悄悄給她們母女很多幫助。後來母親病逝,自己跟在信王妃身邊。因為大哥的勸說,信王妃才把自己當女兒來撫養。

大哥那樣溫和親切、驚才絕豔的人,竟然成為妒婦争寵的犧牲品!

江山社稷對她而言太遙遠,她進宮來就是要報仇的!

她會除掉秋媚音,但是齊蘅之這個賤人,一定要死!

“娘娘別站在窗邊吹風,仔細著涼。”

“姑姑,鳳儀宮那邊怎麽樣了?”她轉過身,關上窗,殿內的光線頓時幽暗下來。

“禀娘娘,一切正常,不久就可以實施娘娘的計劃。”

昭妃滿意地點點頭,“還要勞煩姑姑往鳳儀宮走一趟,有些話要好好跟她說道一番。”

……

本來就深闊的寝殿裏,不見一個人,更顯得空曠。紫色的煙霧彌漫,散發出古怪的香氛。氤氲恍惚間,重重的紫紅鳳紋緞被中露出女子的一頭烏發,直垂著披瀉而下。

金姑姑矮小的身形裹在黑色披風中,像是一團黑霧,靜悄悄地來的鳳床前。她揭開緞被,正迎上一雙大睜著的眼,深寂而渙散,如同一泓死水。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沙啞的聲音仿佛魔音貫耳。

皇後呆滞的眼睛終於轉了轉,“你來幹什麽?”她仔細辨認著眼前的人,似乎很熟識,熟的像是從她心裏走出來的影子。

“我來告訴你一些事……”

金姑姑雙眸幽黑空寂,瞳仁中那深不見底的一點似有火光燃燒,吸引著她,讓她如堕無邊黑暗,最後的意識也消散殆盡。

“記住了,是秋媚音給你出的主意,你才會那樣做。”

皇後呆呆地點頭,重複道:“是秋媚音給我出的主意,我才會那樣做。”

金姑姑森森地微笑道:“對了,這樣才乖。睡吧,好好的睡一覺。”她的手掌蓋在皇後眼睑上,皇後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金家的攝魂術對意志堅定、頭腦冷靜的人沒多少用,但是對迷香沁骨、神智昏聩的皇後來說,絕對是萬無一失。

金姑姑得意地笑了笑。黑色的身影像幽靈般悄聲無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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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太監(三十七)鳳隕夜

“你是不是約見過陸震?”秋寧迫不及待地問出心中疑問。

“是見過。”步随雲的坦然裏有一點閃爍不定的東西,令秋寧更加疑惑。

“你和他有交易麽?”

“我最近約見過朝中很多大臣,不止他一人。”步随雲沒有正面回答。

“我要殺了他!”秋寧咬著牙道,眼裏的仇恨如烈火燃燒。

步随雲明顯地愣了一下。

“這個人是除了齊行忌以外的、我最大的仇人,我一定要把他挫骨揚灰!所以,到時破壞了你的計劃,可別怪我!”秋寧豎起眉毛,嚴厲地發出警告。

步随雲拉住他的手,微笑道:“我說過會助你報仇,要殺陸震有何難?”

熟悉的溫柔,熟悉的輕松,可總覺得他似乎在掩飾什麽,“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步随雲攬住他的肩頭,柔聲道:“有些玄家事務不便告訴你。答應過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你要相信我!我來一趟不易,我們別盡說這些無趣的事。”

他們見面的時間有限,他每次進宮都冒了很大風險,這一趟眼看又到了離開的時間……步随雲哂然一笑,伸手抱秋寧入懷,下巴磨蹭他的黑發,“你的腦袋裏能有一刻只想著我嗎?”

他的懷抱很溫暖,擁住便不想放開……他,應該不會騙自己。就信他一會,又何妨?

……

鳳儀宮宮門緊閉,寝殿內滿是迷離紫煙,煙霧氤氲中,仿佛有無數夢魇四處飄蕩。

齊蘅之跪坐榻上,按住胸口粗喘,耳邊是日夜不停的呓語,眼前是揮不散的暗魅。她分不清什麽是幻覺什麽是現實,幾近崩潰。

夜色如瞑,居然下起了冰雹,幽黑的蒼穹中,無數雪粒從天階落下,仿佛天神的咆哮,兇狠地撕碎人間的黃粱绮夢。

伴随著熏香的微微稀散,殿門轟然洞開。

齊蘅之清醒了些,擡頭看見一條黑影大步而入,“是誰?誰在那裏?”

“你還沒死啊?你這兇手!”惡毒的詛咒,從逐漸出現的清晰人影口中吐出,在寝殿中形成重重回音。

齊蘅之費力看去,只見來人一襲白衣,英挺臉容上的黑眸殺氣凜然,“啊!是你!不!別過來!你別過來!”她悚然尖叫。

“我當然要來……我要親眼來看你最後的下場。”輕笑的語調卻帶著無邊的怨毒,“你最近是不是常常見到我?”

齊蘅之爬到床腳蜷縮起來,“你別過來!別過來……”她驚恐地只會重複這一句。

低沈的冷笑聲在殿中響起,“當初你在禦酒中下毒,陷我於死地的勇氣到哪裏去了?”

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掐住齊蘅之的喉嚨,令她瞬間失聲。

她緩緩擡頭,注視著這張熟悉的面孔,眼中的恐懼漸漸化為憎恨,“你不該死麽?貴為一等侯,享盡榮華富貴,卻以男兒之身承歡聖上!你跟那些不要臉的賤人有什麽兩樣?你奪了我丈夫的心,你就該死!你就是化作厲鬼來向我索命,我也不後悔!哈哈……你到地府去和他共享江山吧!這人間,和他共享江山的是我!我是青龍國的仁恭皇後!”

冰雹傾瀉如注,碩大的冰淩敲打琉璃明瓦,飛檐下獸鈴在叮當急響,奔騰轟鳴淹沒了尖銳的笑聲。

“好個仁恭皇後!”低低的聲音,在殿中回響,齊蘅之眼前一暗,瞳孔因為驚恐驀地收縮──墨欽從陰影中踱出,渾身散發的陰冷氣息仿佛是從黃泉走來的羅剎。

“陛下!欽郎!”齊蘅之撲過去想去抓墨欽的衣袖,被他側身躲開。

“原來是你……竟然是你殺了他……”墨欽不可置信地瞪著她,睚眦欲裂,“為什麽?朕沒有虧待你,阿良沒有得罪你,你為什麽要害他?!”

被墨欽目光裏的刀鋒淩遲,齊蘅之的咬破紅唇,鮮血蜿蜒而下,發髻也因劇烈的顫動而披散下來。

她慢慢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為什麽?你不知道麽?因為你是我的夫君!你的心裏除了裝著那些賤人外,可有想過我?我真心愛你,敬你,可是你卻要和一個男人分享江山!這樣荒唐的事,竟然讓我遇上!”

“住嘴!你這毒婦!”墨欽一耳光将她扇倒。

齊蘅之再次撲上去緊緊抱住墨欽的腿,仰面凝視,目光哀絕纏綿,“欽郎,你好好看看,我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在天地祖宗面前許下盟誓、要一生相守的妻啊!”

墨欽擡腳将她踢到,臉容因為憤怒而猙獰變形,“朕沒有你這樣狠毒的妻子!”

齊蘅之摸著腫起的臉頰,笑得無比快意,“哈哈,他已經死了。你一輩子別想再見到他!哈哈……”

清芒一閃,血霧暴起。

胸口的劇痛打斷了她的笑聲,她低下頭,只見明晃晃的短劍沒入胸膛,鮮紅的血液在衣襟上迅速擴散。

那般紅。如當年的嫁衣。

那時候,她還是懵懂的少女,滿心裏想的,不過是遇上良人,執手結發,相随一生。

眼前的一切逐漸黯淡,墨欽怨恨的臉卻無比清晰。

齊蘅之帶著惡意的笑,吐出最後的一句話:“當年,給我出主意下毒的,是你最信任的人。秋媚音。呵呵,真是好主意……”

看見墨欽露出驚怒交加的表情,她滿意地閉上了眼。

短劍铛啷落地。墨欽的身形晃了晃。

木馨忙伸手扶住他。

燈燭掙紮著跳了兩跳,終於還是熄滅了。

墨欽摟住木馨,在濃濁的黑暗裏站了一息,輕聲道:“走吧。”

随著殿門的開阖。鳳儀宮寝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冰雹漸停,皇城黑影幢幢,就在皇後命隕之時,埋伏在暗處的各方勢力已開始各自的行動……

一個麻袋從天降到齊王府中。齊王命人打開麻袋,露出劉德被打腫的腦袋。

劉德是個膽小怕死的,随便吓吓就說了實話。

昭妃木馨不知從何處得知當年皇後串通皇帝身邊的內侍,在禦賜美酒中下毒,毒殺忠勇侯一事。她首先買通劉德,将皇後陷害辰妃的計劃透露給秋媚音,致使皇後被禁足。之後,她換走伺候皇後的人,在寝殿內燃放亂人神智的熏香。今晚,昭妃換了男裝和皇帝同往鳳儀宮,估計是去審問皇後。

不等劉德說完,齊行忌已知道女兒的結局了。

亂她的心智不就是要她說實話麽?以皇帝對木良的感情,皇後必死!

齊行忌最後的一點希望破滅,齊氏和皇族的關系算是徹底崩毀了!

想到墨欽對自己的利用,想到女兒的悲慘下場,齊行忌蟄伏已久的殺機陡然而生。

他抽出佩劍一劍斬下劉德頭顱!

随後,他揮著帶血的寶劍,對下屬親随肅容道:“既然皇帝不仁,我們只好不義,即刻回藩屬,以我齊氏十萬兵力跟墨欽拼了!”

他的人早已經做好拼死逃跑的準備,此時聽了齊行忌一番話,紛紛抽出武器……

第一批死士沖出門和武骧軍混戰時,突然有一隊黑衣蒙面人從外圍沖殺武骧軍。不過一刻,武骧軍的包圍圈被撕開一道缺口,齊王及其親屬衛隊輕騎而出。

……

墨欽握著木馨的手喃喃道:“她說媚兒與她一同害死阿良。”

木馨安慰道:“皇後的話未必可信。陛下先睡一覺,明天再查也不遲。”

墨欽似乎沒聽到她的話,沈思半晌,方道:“你先回宮吧。朕想再走一會兒。”

待木馨離開後,墨欽并未乘龍攆,一路步行。

濃雲已散去,一輪明月破雲而出,深黛色的蒼穹上突兀地顯現慘白月光,一層淺淡緋紅蒙住月亮,仿佛浸染血色,格外詭異陰森。

墨欽仰望血月,耳邊不斷回響齊蘅之最後的話語:“給我出主意下毒的,是秋媚音……”

“連他也在騙我嗎?”

四周風聲嗚咽,黑色樹影裏仿佛藏著無數鬼眼,每一只都包藏禍心。

一陣冷香撲鼻而來,稍稍平複了激蕩的心情。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到最初見到秋寧的那片梅林。

那一個冬夜,也是梅花綻放時,他坐在梅林裏吹笛。那般單薄,又是那般美好。

墨欽戎馬生涯中何曾見過這等清雅纖麗的人物,雖然他不喜歡孱弱之人,卻還是被那雙紫眸深深打動。

想占有他、豢養他,把他拴在身邊。這樣美麗的東西只能屬於自己!

整整七年,他跟随身邊,無論是上戰場還是在皇宮,永遠都安靜乖順,像一個靜默的影子,招之則來揮之即去。這樣一個人兒,怎麽可能騙自己!

墨欽輕嘆一聲,眼神平靜下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考量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

他坐上攆車,直奔回千秋殿。

齊蘅之既死,朝廷和齊行忌便徹底撕破臉,必須立刻誅殺在京的齊氏。一旦齊行忌離開京城無疑於放虎歸山,從此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

墨欽先命守衛京城的左、右衛軍嚴守四面城門,齊氏未誅前不得放行任何人。

緊接著他又命騰骧軍中專職暗殺的黑騎營誅殺京城的所有齊氏,務必斬殺齊行忌。

黑騎營的人剛離開,秋寧手端托盤出現在千秋殿門口。

“你不睡覺,跑來做什麽?”

“今天得了個食療方子,最是益氣安神,欽郎這幾日睡眠不穩,媚兒親自下廚做了,給欽郎補補身子。”

墨欽審視的目光在秋寧甜蜜的笑臉上停了一瞬,然後将那晚羹湯吃盡。

秋寧把其他內侍打發走,親自服侍墨欽洗漱。

墨欽靜靜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忽地從身後抱住他,“媚兒,朕對你好嗎?”

秋寧怔了怔,轉身笑道:“自然是好的。”

“當真?”

“欽郎不信我?”

墨欽眼神朦胧,低喃道:“朕信你。你千萬不要辜負朕的信任……”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雙眼阖了起來。一抹溫和而憂傷的笑容還留在唇邊。

墨欽傳話說要到妙音閣留宿,而秋寧今夜有很重要的事去做,只能出此下策,給他下迷藥。

秋寧把他輕輕放到床上,蓋好錦被。長生從窗子鑽進來,兩人迅速換了衣服。秋寧悄悄離開千秋殿,和蘇忠回合後,從暗道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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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太監(三十八)情仇亂

托了皇宮廢棄暗道的福,秋寧能夠在齊王與武骧軍混戰的時候得知他準備逃跑的消息。

秋寧和族人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好不容易有可以手刃仇人的機會,絕不能放過!所以,他冒險迷倒墨欽出宮。

現在沒什麽比殺齊行忌更重要了。即使為此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秋寧、蘇忠在皇宮外與族人彙合,可是安置在玄王處的族人遲遲未到。隐約聽見齊王府的喊殺聲漸漸往北門方向而去,秋寧知道北門乃陸震把守,雖然有皇帝的人擔任副手牽制他,但以陸震的才智,真想放走齊王沒人攔得住。

秋寧眸光一沈,果斷命令道:“不等他們了,去北門!”

他一抖缰繩,帶領族人往北面而去。

……

齊王在一隊親随死士保護下往北門方向去,他事先已經支會過陸震,暗示可能會有這樣一天。陸震當場保證讓齊王安全離開。如今只能将賭注押在這人身上。

今晚,不但武骧軍出動了,信王也派家将來追殺齊王。情勢本來是萬分危險的,卻從天而降一隊勇猛無匹的人馬,幫助齊王殺出重圍。

總感覺那領頭的人很眼熟,危急時分齊王也來不及細想,快馬加鞭直奔北門。

武骧軍人數衆多,信王家将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追了上來。眼看離北門還有一段距離,追兵近在咫尺,齊王只恨不得肋生兩翼,飛出這京城。

耳邊接連幾聲巨響,震得地面搖晃起來。齊王回頭一望,見他們剛剛穿過的锺鼓樓整座倒搭下來,把寬闊的大路堵個嚴實。從漫天的灰塵中蹿出幾條黑影,饒是齊王見慣大場面,也大大地吃了一驚。幫助他逃脫的那些人能炸塌锺鼓樓,必然是事先埋好火藥,難道他們未蔔先知今晚的情形?

才擺脫追兵,又有好多身穿黑色勁裝、肩頭繡著金色雲紋的武士從房頂上追來。

黑騎衛!齊王心頭一凜。使勁抽馬臀,坐騎被抽得皮開肉綻,哀鳴陣陣。黑騎衛擅長暗殺,飛檐走壁不在話下,锺鼓樓可阻不了他們。

那些幫助齊王的黑衣人分成兩隊,将齊王一行人護在中間。有人抽弓搭箭,對準天空。只聽一聲低喝:“放!”很多水囊被抛起,與此同時羽箭破空,射穿水囊,裏面的液體淋漓灑下。黑騎衛踩踏在被淋濕的地方身形搖晃,速度明顯慢下來。

原來那些水囊裏裝的是油。剛下過冰雹,屋脊牆頭上都鋪滿未融化的冰淩,本來就滑,再潑上油,黑騎衛輕功再好也站不穩當,更別說要奔跑著追人。

眼看黑騎衛被甩到身後,齊王佩服之餘,心頭疑雲更甚。

古樸莊嚴的城樓於夜色中隐隐可見,齊王稍微松了一口氣。

突然,疾馳的坐騎像撞到什麽東西上,兩只前蹄打滑,跪倒在地。齊王沒拉住缰繩,整個人被甩了出去。

有人拉起了絆馬索,齊王的人被絆翻了一大片。

齊王暈頭轉向地從地上爬起來。人未站穩,一把短劍淩空刺來。齊王舉刀招架。殺手一擊未成,立刻變招,招式狠戾,殺氣四溢。齊王在路上受了傷,又被伏擊慌亂應戰,左支右绌險象環生。

殺手劍氣如虹,齊王不敵,被刺中左肩。殺手用力推劍,兩人身形在地上滑動,拖長一道長長的血痕。短劍在血肉中翻攪,能聽到琵琶骨碎裂的聲音。

冰冷的劍光映在殺手臉上,一雙紫眸赫然生輝,仿佛黃泉幽冥中的鬼火,跳動著死亡的火焰。

齊王驚呼:“是你!”

“是我!”冰冷的聲音铿锵有如金石相撞,凜然生威。

短劍刺穿齊王肩膀,把他深深釘在身後的大樹上。

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齊王喃喃喘息道:“為什麽?”

“今天讓你死個明白。我不是秋媚音,我是水……邱……寧!”

齊王悚然一驚,随後自嘲地笑道:“果然是你……我太大意了……”

秋寧撥出短劍,齊王的血噴到他臉上,那種血腥的熱度讓他胸中的仇恨暴漲,紫眸蒙上了一層血色,在夜色中放出詭異寒光。

短劍再次被擎起,劍風裹挾殺意迫近,令齊王的脊背發涼,汗毛根根直立。

他認命地閉上眼。

寒氣略過臉頰。致命的殺戮并未開始。

齊王睜開眼,一個人擋在他面前,低喝道:“還不快走!”

齊王還未回過神,腿腳已本能地跑起來,使出吃奶的力氣爬上附近的一匹馬,轉眼消失在冥色裏。

秋寧舉劍便刺,狠毒中充滿了暴烈的怒氣。

那人并不還手,身法輕靈地躲過他的攻擊。

“我知道是你!你為什麽要阻止我報仇!”秋寧憤怒地吼叫。

對方并不回答,一味沈默退讓。

秋寧腳下打滑,踉跄著似乎要摔倒。

那人忙沖上來扶他,關切地叫:“阿寧小心……”

話音未落,短劍朝他胸口刺來,他躲閃不及,被劃傷了手臂。

血,順著他的指尖,蜿蜒落下。

秋寧的手顫抖著,幾乎拿不穩劍,“我早該料到,你要謀江山,離間了齊王,皇帝就多一個對手,又豈會讓他死?”

看到步随雲時,秋寧簡直猶如五雷轟頂。再一想,原是在情理之中,是自己太過輕信。剎那間,天地中再無其他,只有一團怒火熊熊燃燒。

“阿寧,我一定會除掉齊王,為你報仇。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步随雲終於開口,微啞的聲音裏帶著歉意。

“何時?一年後?十年後?還是五十年後”

面對秋寧的逼問,步随雲說不出話來。

秋寧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領,吼道:“你了解親人被殺,家園被毀,國家被滅的痛苦嗎?你了解嗎?!我活著,就是為了報仇!我忍那麽多年,為什麽?就是為了這一天!你知不知道!”他發狂似地揪著步随雲搖晃。有一瞬,他幾乎想掐死眼前這個騙取自己信任,破壞複仇計劃的人。

步随雲按住他的手,輕柔而堅定地道:“你冷靜些!我現在不能保證何時替你報仇,但是我一定會除掉齊氏!你相信我!”

一如既往的溫柔,像是耳邊私語,摩挲著人心。然而,此時,這種溫柔簡直是最大的諷刺,像尖刀般戳進秋寧心裏。

他渾身僵了僵,紫眸染滿血絲,微微濡濕,“別跟我說信任!我就是太相信你,才被你當棋子利用!什麽替我們報仇,不過是要我幫你除去皇後,讓齊王和皇帝徹底決裂!步随雲,你好算計!把人心感情都算進去了!我怎會再傻得相信你!”說到最後,聲音顫抖起來,像是極力在壓抑悲憤和……委屈。

這時候,齊王的人已經全跑了,追兵還未到。藥師國的族人也明白了是玄氏阻擾他們報仇,放走了齊王。紛紛圍到步、秋二人周圍。

蘇忠忍不住說道:“步先生,你們雖然對我們照顧良多,但也不該這樣哄我們為你們做事。別的也就罷了,可殺齊王是我族的頭等大事。”

步随雲的随從大聲道:“你們夠了!憑你們當初喪家犬的樣子還想殺齊王?要不是我家先生神機妙算,你們哪來的機會?如今靠著玄家才能過活,還來指責我家先生,你們要不要臉!”

一句話激怒了藥師國的人,立刻有人跳出來要打剛才說話之人。兩邊頓時推搡起來。

步随雲大喝道:“都給我住手!”

他這一聲注滿真氣,震得在場的人耳朵嗡嗡叫,打架的人被他震懾,停下手,嘴裏還不服氣地罵罵咧咧。

步随雲朗聲道:“諸位,并非步某有意欺瞞利用,實在是為形勢所迫。其實某已将計劃告之朱長老等人,他們恐怕沒來得及禀告水邱少主……”他看了秋寧一眼,繼續道:“步某希望能和貴族長期合作,共謀天下霸業,還望少主與各位仔細考慮步某提議。”

“不必了。我族人雖不像玄王般兵強馬壯,但也不是任意依附於人的蟲豸。我們的仇自己報!若真積弱到活不下去,那是我們活該!”秋寧已恢複了冷靜,語調冷漠而寡絕。

步随雲看秋寧冷若冰霜的模樣,知道今晚之事惹惱了他,而屬下那幾句話确實傷人自尊,心中不由大急,慌忙解釋道:“不是依附,是合作……”

“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後,你謀你的天下,我報我的仇。至於我族欠玄家的情,今後定當償還。”冷淡的紫眸在步随雲臉上停了停,“我與閣下再無瓜葛!”

冰冷的目光,冰冷的聲音,冰冷的話語。決絕得再無一絲轉圜。

“阿寧!”步随雲失了平素的淡靜,急得想拉住他。

誰知寒光一閃,短劍橫在兩人之間。

秋寧舉起劍,直指步随雲胸口,一字一句地道:“你再過來一步,我就是殺了你!”輕飄飄的聲音吐出的話語,如巨石般砸向步随雲。

步随雲急切的眼光在聽完這句話後,轉為森寒。做了那麽多,才讓這倔強的人開始接受自己,轉眼間又拒人於千裏之外,難道自己的努力還不能讓他稍稍放下防備麽?難道在他心中除了報仇就再無其他麽?

步随雲不由自主地捏緊拳頭,迫人的氣勢陡然逼來。盯著秋寧的眼睛射出懾人的光芒。

秋寧微驚,反手将劍架在自己脖頸上。

步随雲在那一刻,真的想打昏他,直接把他擄走。沒想到被秋寧看出端倪,無聲地以死相抗。

他骨子裏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過去隐忍太多,一旦爆發,便偏執得不可理喻。

自己偏偏倒黴地觸了他的逆鱗,成為他爆發的對象。

步随雲暗嘆一聲,洩去渾身真氣。

秋寧轉過身大步而去。

步随雲在後面喊道:“你們若沒有去處,就到玄王藩屬來,我會脫了你們的奴籍,還你們自由……”

風聲呼嘯,将他的話語吹得支離破碎,如同秋寧決然的身影,下一刻就消失無蹤。

步随雲的心好似被無數針尖戳入,一顫一顫地疼。牽動體內蠱毒,真氣瞬間失了約束,在七經八脈裏亂蹿。他按住胸口,嘔出一口淤血。

身邊屬下驚呼道:“先生!”“先生受傷了嗎?”“先生沒事吧?”

秋寧停了一瞬,最終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步随雲擦去唇邊血跡,淡淡道:“我無事。大夥兒快準備去引開黑騎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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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小秋發飙啦,後果粉嚴重!!!!

☆、傾國太監(三十九)疑與信

北城門樓前,陸震鐵甲銅盔衡槍立馬擋在城門前。見到滿身血污一身狼狽的齊王,他翻身下馬抱拳行了禮,道:“王爺,恕學生護衛來遲。北門這裏有皇上安插的人,肅清他們花費了些時間。”

齊行忌驚魂未定,喘息道:“本王要即刻出城。”

陸震點頭道:“學生帶三千親衛,誓死追随王爺。”

齊行忌滿意之餘,還有些疑惑,“你可想好了。你跟本王走,便是與皇帝為敵,落下反賊之名。”

陸震一臉慨然道:“學生只認王爺。反賊就反賊!學生願跟随王爺做一番翻天覆地的大事業!”

“難道你一片忠心,本王必不會虧待你。”

“多謝王爺。王爺先忍著些,待離開京城再給王爺療傷。”

齊行忌揮手道:“無妨。我們快走。”

陸震向城門樓上喊話,不一刻,沈重的城門緩緩打開,陸震當先,齊王等人一路飛奔,離開京城直向東邊屬地而去。

急奔出三十裏,進入陸震事先布置的保護圈,齊行忌一行人才得以停下喘息,為齊行忌療傷。

秋寧身份揭穿,陸震當年的失職昭然若揭。齊行忌不是笨人,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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