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柳春生娶妻(一更)

“布?”

柳二丫詫異地看着桌面上一籃一灰的兩匹布, 手也縮了回來,心想娘不會想教她做衣裳吧?可是她不會做衣裳啊,家裏的衣裳都是娘做的。

結果還真被她猜對了。

金氏摸着兩匹布道:“這都是好布, 藍色這匹粗布正好做衣裳,灰色的細布就用來做裏衣, 不過我們家用不了這麽多。回頭啊我問問村子裏的其他人要不要,分一些出去。家裏一個人做一身就夠了。”

“你的那一身啊, 就交給你來做。”

“我們今晚先把豬油熬了,再把那些肉收拾出來,不然放久了怕是要壞。還有家裏剩下的這只獐子和你帶回來的兔子也要殺, 等你爹回來殺好了送一些到老宅, 我們再煮一頓嘗嘗鮮, 剩下的就挂在竈臺上面熏。”

“這樣熏出來的肉好吃, 幾年都放不壞。”

金氏詳細解說着, 柳二丫對做衣裳不感興趣,對于怎麽吃倒是聽得很認真,聽到這裏就問道:“娘, 我們家今年殺豬留多少肉啊?”

在他們這, 一般人家平時是很少買肉的,就過年殺豬的時候自家留下一部分,然後曬幹或者熏幹了吃一整年。去年柳家就只留下了一只豬腿還有幾塊過年走親戚用的肉, 熏幹的那只豬腿吃到五六月份就沒了。

柳二丫舔舔嘴唇,“多留點肉家裏吃吧, 娘。”

金氏想了想,今年自家不缺錢,留一只最大的給二丫明年辦喜事,再賣一只, 剩下小的那只殺了留着家裏吃也不錯。

“回頭我和你爹商量一下。”

留一條豬在家裏,柳樹根沒有意見,“現在二丫的親事已定,水也接上了,賣獐子又還剩下十三兩銀子,這一兩年啊我們家都能過得安穩。家裏的三頭豬,一頭留給二丫成親的時候用,剩下一頭過年的時候賣給殺豬匠,最後一頭就冬至的時候殺了吃吧。”

“給家裏人好好補補。”

他看着青石板上殺好的獐子和兔肉,對金氏道:“家裏的,你再給我拿包點心,今天正好有肉,我去老宅把冬至的節禮先送了。這樟子肉爹娘也有好些年沒吃過了吧,給他們送一些,嘗嘗鮮。”

雖說現在離冬至還有一個月,但也沒誰說節禮不能提前送。果然,等他提着兩樣禮過去的時候柳大河和李氏也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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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張氏接過去的時候,在心裏嘀咕着怎麽只拿了一條腿過來,當家的不是說二房今年掙大錢了嗎?今天還抓了三只獐子,但這腿也就兩斤。

而且點心也是普普通通的。

最重要的是送這麽早,那就不能跟娘說留到後面轉手再送給黃家了,等下聘禮的時候她就得掏錢另外再買。

柳樹根可不知道三弟媳婦張氏嫌棄他送得少還送得早呢,他做完了這些,又把柳大樹托他拿回來的碎銀角子和銅板給了他娘李氏。

“娘,大哥說他要冬至前才能回來。”

“現在零星還有活。”

李氏高興地接過破舊的錢袋,低頭數了起來,聽到柳樹根這話她随意地回了一句,“是不用那麽早回來,回來家裏也沒有活幹。你把水接好後,現在挑水現在也用不上他了,留在縣城多掙些銀子也好。”

柳大河也點頭,“春生下個月成親,不耽誤就行。”

李氏數完錢,擡起頭來有些不滿道:“怎麽才這麽點,他這近十天沒捎錢回來了,就只有五百多文?”

“讓人送去的草繩呢?”

“不是兩個銅板一捆的嗎?送了好幾十捆呢,賣沒賣啊?”

柳樹根搖頭,突然覺得身上有點冷,他站了起來,“不知道呢,我看到大哥的時候沒在他旁邊看到有草繩,估計是放到別處去了。爹,娘,碼頭冷,你托人給大哥送件厚衣裳吧,免得凍壞了身子。”

“我家裏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等等,”李氏喊住了他,也顧不得說草繩的事了,連忙提醒道:“下個月也就是冬至前兩日春生成親,我和你爹都找人算好了的,那是今年最好的日子。你可別忘了啊,那天一早你就把石頭帶來,他是春生的親兄弟,要跟着一起去黃家接親的。”

“還有啊”

李氏本想說不要讓二丫那掃把星來的,但又一想二丫現在不是掃把星,是福星了,那來了也就來了。

于是改口,“你們幾個早點過來幫忙,事多着呢。”

柳樹根遠遠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柳家,幾間屋子都亮着光,一股股勾人的香氣不斷地從廚房傳了出來。引得附近的其他人家探頭探腦,隐隐還傳來了小孩的哭鬧聲。

“熬豬油啊,不能洗、更不能放水。”

金氏一邊用鍋鏟把堆積在一處的肥豬肉推散,一邊對柳二丫道:“一碰水啊,豬油就炸鍋。不用擔心不幹淨,沒事吃不壞人的。等熬好了油就用罐子裝着,再往裏頭放點鹽,一整年都不會壞。”

“娘,我想吃豬油渣。”

柳石頭雙手扒在竈臺上,吸着口水。

“還沒好呢,”金氏掃了他一眼,“得再等等,石頭你出去看看你爹回來了沒,回來了我們就可以開飯了。”

柳石頭依依不舍地走了。

沒過多久他就興奮地跑了回來,“娘,爹回來了,我們可以吃飯了嗎?不過娘,爹好像不高興了,問我他的煙鬥放哪兒了呢。”

“怎麽又不高興了?”金氏把熬好的油盛起來,“定是老宅那邊有什麽事,惹着你爹了。石頭,你把碗筷拿出去,就在那頭呢。二丫你去端菜,小心別把湯灑了,娘等下把飯盛了就過去。”

一家人吃着晚飯,柳樹根就把柳春生成親的事說了,“家裏的,那天你帶着二丫早點過去幫忙,只有大嫂和盼兒兩個人怕是不成事。總不能讓族裏和親戚的來了之後,發現廚房亂糟糟的不像話。”

“诶,我和二丫一早就過去。”

金氏應下,“不過當家的,娘和三弟妹有沒有說要準備什麽菜,若是有燒肉怕得提前一天準備呢。黃家人送親來了之後就得先招呼一頓,早上怕是來不及。”

“這倒沒說,”柳樹根想了想道:“不過娘說春生成親前一天會殺一條豬,都用來辦喜事。那我們前一天也過去看看吧,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柳二丫郁悶地夾了一塊獐子肉送進嘴裏,她真心不想去老宅幹活,每次去都是幹活多吃得少,不過又沒辦法。他們家和老宅雖然分家了,但爺奶還在,也沒有老死不相往來,所以這種婚假喜事還是要去幫忙的。

不但要去幫忙,還要去得早,做得勤。

不然就要被人說嘴。

柳石頭就沒有這種煩惱了,他攤在凳子上,肚子鼓鼓地打了個飽嗝,“爹,春生堂哥就要成親了,那他成親之後住哪兒啊?”

“當然是住老宅。”

柳樹根讓兒子坐穩了,“不住老宅他住哪兒?”

柳石頭聽話地坐直,雙手放在桌上不解地問道:“可是他現在住黃家村啊,之前奶說春生堂哥讀書累,所以讓他在黃家村住着,不要來回跑,還老讓三叔送東西。現在他娶了黃家村的媳婦,以後是不是都住在黃家村不回來了?”

柳樹根和金氏對視一眼,金氏斥道:“不要胡說,春生是你三叔三嬸的兒子,姓柳不信黃,當然是住柳家村不住黃家村。”

“你這話可莫要說出去被人聽見了。”

“哦,”柳石頭似懂非懂,又問,“那娘,我也要去讀書嗎?”

柳二丫放下了筷子,“石頭,你怎麽突然想到要去讀書?你以前不是不想去黃家村的嗎,誰跟你說的要去讀書和春生堂哥以後要住黃家村的事?”

之前三叔三嬸送柳春生去讀書的時候,爹娘也曾想過要不要把石頭也送去,但讀書要束脩還要紙筆,而石頭自己也不願意去,後來就沒去成。所以柳二丫很奇怪石頭今天怎麽會突然提到讀書和柳春生以後住哪兒的事情。

“何大寶他娘說的。”

柳石頭老實地回答,“她說春生堂哥現在在黃家村讀書,又娶了黃家村的人,那以後就變成上門女婿,去做黃家村的人了!還有我們家今年賺了大錢,她還說讓我學春生堂哥去讀書,考狀元。”

“爹,娘,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金氏啪地放下筷子,怒道:“這個張二妞,我上次就警告過她了,居然還敢在石頭面前胡說八道,看我不上門去撕爛她的嘴!”

說這樣的話,簡直沒安好心。

柳樹根也不高興,石頭年紀小不懂事,還好是在家裏,要是等春生成親的時候他再突然這麽一說,那柳家的臉都要丢盡了。石頭不但會被爹娘埋怨,就是三弟和春生那邊也不好交代。

想到這裏,柳樹根就更生氣了。

不過不是對石頭,而是對柳樹樁,你說那麽大一個兒子,今年都十八了,你要送去讀書沒人攔着你,但是為什麽要讓兒子住未來岳父家裏?就為了省那麽幾張紙?黃家村并不算太遠,二丫這樣的女娃都能走個來回去買肉呢,憑什麽春生就不行?

現在好了,這都要成親了還不回來,他今天過去就沒見着人!要是成親之後還住在黃家,那就真像石頭說的,成上門女婿了。

柳樹根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改天得和爹說說。

“吃飯吧,菜都涼了。”

天一天比一天冷,在金氏教二丫腌鹹菜、做衣裳、曬臘肉、曬菜幹以及怎樣勤儉持家的時候,不但柳家老宅那邊在準備着柳春生的婚事,陶家也選了個好日子遣媒人上門,納采、問名之後,兩家正式交換了庚帖。

也就意味着婚事徹底定下,只等着過禮了。

金氏看着滿桌子的禮物,感嘆道:“這城裏人家就是講究,石嫂子說後面還有什麽‘過小禮’、‘過大禮’、‘請期’、‘親迎’,這一整套六禮走完,最後才能迎親。”

“我看老宅就沒這麽講究,只有定親,下聘禮,然後就是迎親了。前兩天你三嬸剛剛把聘禮送去,”她小聲地說:“四兩銀子。”

金氏想着讓婆婆和張氏肉疼的那四兩銀子,再看看陶家剛送來的這一桌子東西,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柳二丫在媒人上門的時候被她娘勒令留在屋子裏,現在正有些好奇地看着桌面上擺放着的東西。紅色細布兩匹,大小不一的盒子八個,她一一打開見裏面都是一些幹果或者點心之類的。

“娘,這個點心好吃!”

金氏失笑,“那你就拆了吃吧,給石頭留點兒。”

柳二丫拿起一塊遞到金氏的嘴邊,“娘你也嘗嘗,這種點心又酥又脆,裏面還有甜甜的餡。就是不知道在哪兒買的,我那天和爹去找,沒找着。”

金氏樂呵呵地咬了半塊,“還真不錯,就是不知道在哪兒買的,貴不貴,不然過年走親戚的時候可以給你大舅舅家捎一盒。”

“不知道呢,”柳二丫又吃了一塊,遺憾道:“這上面雖然有字,但我們家沒有人認識,不然就可以去打聽了。”她壓低聲音,“娘,我仔細瞧過了,每次送來的點心都有這幾個字。”

“要是我們家有人識字就好了。”

“娘,你要不要送石頭去讀書啊?”柳二丫想了想,“讀書,好像挺好的,陶硯之前就說接水的事是他從書上看到的。”

金氏若有所思。

上次吃飯的時候,石頭說何大寶他娘說自家掙錢了,要送他去讀書考狀元,然後他不想去。石頭考狀元的事金氏沒想過,但讀書還是想過了的。

二丫她三伯娘家的金子,就是因為小的時候讀過幾天書,識字,後來就進了城給有手藝的人做學徒。而何大寶和金子一樣的年歲,但從來沒讀過書,他就沒有這樣的機會,聽當家的說之前何大寶還和他們一起去搬貨。

那可是個苦活啊,沒有金子的輕松。

若是把石頭也送去認幾天字,像未來女婿陶硯那樣能想到接水的主意她不指望,但等石頭長大,是不是也能找個金子那樣輕松的活?不用在地裏刨食,不過還沒等她想好,就到了柳春生成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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