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惡人自有惡報(一更)
“知道!”
柳二丫和柳石頭紛紛點頭, 兩個人動作迅速地換了件更厚實的衣裳,然後就跟着金氏出門了,三人一起去了村長家請對方幫忙去請個大夫。柳村長一家聽說李氏病得這麽厲害, 也吓了一跳。
他當即就讓自己大兒子柳良平套車,去鎮上請大夫, 然後又讓兒媳婦佟氏跟着金氏三人一起去柳家老宅照應。
佟氏勸慰,“二丫她娘, 你別太擔心,五嬸以前沒聽說有什麽大病,怕是不小心吃錯了東西, 等大夫來了讓他開一劑藥, 吃一吃就好了。”
金氏心不在焉地點頭。
她的心裏也是亂得很, 一方面擔心婆婆是真的病了, 二丫再過半個月可是要成親上花轎的, 對方若是這個時候病了就很麻煩。而另一方面,又擔心婆婆沒病,沒病可看着這麽厲害, 要是他們家真的被騙走了銀子, 那她得心疼死。
好在佟氏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只當她是在擔心婆婆,一路上不停地安慰。邊安慰着佟氏還在心裏感慨, 二丫他們一家對五嬸可真上心,五嬸有福氣。
今晚月光很亮, 一行四人緊走着很快就來到了柳家老宅,而此時柳家老宅裏已經隐隐有哭聲傳來了。原本就心煩意亂的金氏一聽,心差點蹦了出來。
都已經開始哭了,怕是不好!
“當家的, 當家的你在哪兒?”她飛快地跑了進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當家的?!啊,有沒有事,有沒有事啊?!”
“這裏!”
聽到她聲音的柳樹根從一個偏僻的角落裏走了出來朝她招手,等她到了眼前便小聲問道:“讓你請的大夫,請了嗎?”
“請,請了。”
金氏同樣小聲地問道:“當家的,娘現在怎麽樣了?誰,屋裏誰在哭啊?”還哭得這麽滲人,斷斷續續的,把她的心都險些吓沒了。要不是進來後看到當家的鎮定的樣子,她都以為婆婆死了呢。
柳樹根一臉煩躁,“大嫂在屋子裏哭呢。”
他來的時候,大嫂就在屋子裏哭了,把他也吓了一跳,險些被門檻絆倒摔了一跤,他還以為娘是真的有什麽不好了呢。後來才發現大嫂她就是自顧自地哭,也不是沒人勸過,可是勸不住,真勸不住。
後來大家就都不理會她了。
原來是米氏在哭,金氏放下心來,她伸頭去看,“那當家的,我進去瞧瞧,對了,二丫和石頭在後面呢,村長家的佟嫂子也來了。”
柳樹根剛想問佟嫂子這麽晚來做什麽,但看到現在剛進門的幾個身影頓時醒悟過來,自家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村長既然知道了,于情于理都得派個人過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地方。
他臉色一紅,上前兩步道:“佟嫂子,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佟嫂子聽着耳邊幽幽的哭聲,再看看柳家幾人并不十分着急的模樣,心裏頓時放松了幾分。剛進門的時候,她也和金氏一樣覺得五嬸是不是不行了呢,不然家裏人怎麽會哭成這樣?
“爹,我能進去看看奶嗎?”柳二丫拉着柳石頭上前。
柳樹根指了指堂屋隔壁那屋,“想看就去看吧,你奶剛剛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們進去小心些,別把她老人家吵醒了。”
柳二丫點頭,和柳石頭小心翼翼地進去了。
佟氏見狀也跟着進去。
屋子裏有些黑,還泛着一股難聞的酸臭味,就好像放了一盆隔了好幾夜的豬食一樣,年紀最小的柳石頭當即就小聲地說了句“二姐,臭。”
柳二丫緊緊地拉着他的手,同樣小聲道:“沒事,石頭,你捂着鼻子,我們看過奶就出去。”
“你看,娘也在呢。”
金氏聽到動靜回過頭來,“是二丫和石頭啊,佟嫂子你也來了,”她的語氣比較平靜,同樣小聲地道:“你奶她睡着了。”
佟氏就着不太亮的燭光往床上看了一眼,見五嬸李氏躺在上面,除了臉色有些白之外的确沒什麽大毛病,于是放下心來。她見柳家三個兒媳婦都在屋裏守着,勸了幾句本打算回去的,但想着大夫還沒來,于是就決定等大夫來了再說。
免得回去公爹問起答不出話來。
柳二丫同樣往床上看了,不過她是為了看她奶是不是在裝病,但很可惜的是除了發現她的臉色有些黃之外別的都看不出來,于是她失望地牽着柳石頭出來了。
“爹,你看着石頭,我去找盼兒。”
蹲在地上的柳樹根擺擺手,“你去吧,石頭,到爹這兒來。”
“盼兒?”
柳二丫在老宅四處找了一下,然後在廚房找到了人,柳盼兒她正坐在竈臺前面燒水呢,旁邊還放了一小堆折好的幹樹枝。
“二丫,你來了啊。”柳盼兒見是二丫,松了口氣。
“盼兒你燒水做什麽?”
柳二丫搬了個矮凳坐在她旁邊,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頓時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知不知道奶是怎麽回事,你之前不是說她想裝病騙錢嗎?怎麽,怎麽還吐了啊,三叔說黃水都吐出來了。”
“不知道呢。”柳盼兒同樣很小聲。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們還說陶家送了聘禮來,三嬸很羨慕,奶說去看看,但後面不知道為什麽又沒去。睡前還說頭暈,接着她就吐了。”
“你看到了吧?吐得厲害!”柳盼兒指了指李氏睡着的那個方向,表情困惑,“我也納悶呢,不知道是真病了還是假病了。”
“看到了看到了。”
柳二丫想到屋子裏那味道,險些就要再捏着鼻子了,“我剛剛進去看了,難聞得很,所以奶她到底病沒病?三叔慌慌張張地跑來,讓我爹拿銀子呢,說要人參才能治。若是真病了還好,若是假病了,哼!”
柳盼兒搖頭,今天這事一出,她就躲這兒來了,還真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姐妹兩個對視一眼相對無言,于是決定先在這裏待着,看看外頭的情況再說。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柳二丫嘟囔了一句,啪地掰斷了一根樹枝,将它塞到竈臺裏面引出更大的火來,燒得鍋裏的水咕嚕咕嚕響。
“反正大夫很快就來了!若是假的,這大晚上的折騰人,還想騙銀子,我非得跟我爹說得給他們一個狠狠的教訓不可。”
柳盼兒點頭,“就是。”
柳樹樁可不想讓大夫來,不對,他已經找好了‘大夫’,就等着他二哥掏銀子呢。所以見他二哥說再去看看娘結果一看就不回來了,他頓時心急起來,和那白發蒼蒼的‘大夫’對視一眼,騰地起身就往外走。
“二哥!”
“你在這兒做什麽,爹和大哥都等着你呢。”
他拉着柳樹根的手就往屋裏走,“走走走,大夫已經寫好方子了,你也來看一眼,等天亮了我就跟大夫一起去抓藥。”許是心裏深藏的想法就要達成了,平時表現得老實、話少的他今天話格外的多。
“二哥你來看看。”
柳樹樁抓起桌上的紙一把塞到柳樹根的手裏,“這是大夫剛寫的方子,上頭有一株人參呢,大補,娘吃了這方子的藥很快就好了。雖然貴了些,但只要能把娘救回來,就算是傾家蕩産也是應該的。”
柳樹根不識字,所以手上的這張‘方子’他看也沒看。
他再次打量着屋內的幾個人。
爹柳大河還是一臉焦急,他老人家喜歡抽旱煙,越是心不定越喜歡抽,他們三兄弟從小跟着他學,也是這樣,所以這會兒屋子裏是煙霧缭繞。不但他爹抽,他大哥也苦着臉抽,倒是他自己和三弟沒抽。
自己不擔心不着急是知道這事有貓膩,那三弟
“二哥!”柳樹樁又催促,“你怎麽還愣着啊,娘生病了,如今正躺在床上呢,你怎麽跟個沒事人一樣?你趕緊回去拿銀子啊,大夫說了一支人參要三十兩銀子,這人參有兩個指頭那麽粗,是上好的人參,娘正等着救命呢!”
柳樹根回過神來,苦着臉道:“三弟啊,什麽救命的藥要三十兩?我們都是地裏刨食的怎麽拿得出來呢?就是把我賣了,也不值這個銀子啊,再說了,娘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娘,三弟你怎麽就只沖着我要銀子呢?”
“還是再等等,看鎮上的大夫怎麽說吧。”
“鎮上的大夫?”
一連幾道驚訝的聲音響起,柳樹根在他們的目光中鎮定道:“是啊,剛剛我讓家裏的托了村長去鎮上請大夫了。鎮上的老大夫醫術高明,有他過來看着,娘也好得快。”
柳樹樁一聽,頓時手足無措,“什麽鎮上的大夫,我們這就有大夫啊,”他有些慌亂地指着屋子裏坐着的另外一個老者道:“這是我請的王大夫,他就是大夫,二哥,二哥你怎麽又請了一個,這是犯忌諱的事啊!”
柳大河也皺眉,“樹根啊,這是怎麽回事?”
家裏已經請了一個大夫了,怎麽又還要花錢請大夫?柳大河覺得二兒子今天很奇怪,下意識覺得樹根是不是像樹樁說的那樣不想掏銀子。
三十兩雖然有些多,可那是他們的娘啊!
柳大樹聽了柳樹根的話,也詫異地問道:“樹根,這不是有大夫了嗎?”當着大夫的面說找別的大夫,萬一王大夫不給治了怎麽辦?
那王大夫聽了也笑起來,他呵呵笑着,“無礙,令郎不舍得花錢,想要找別的大夫看看有沒有不花錢的法子,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老夫可醜話說在前頭,老太太這急病可是兇險得很啊。”
“剛剛我來的時候她可是上吐下瀉,手還一抽一抽的,老夫施了針,好不容易才睡了過去。如今只要馬上熬了藥灌下去,明日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若是耽誤了,情況怕是不太妙啊。”
“急病這樣的東西,稍有不慎便會一命嗚呼。”
“時間不等人。”
言下之意,等另外的大夫來,有可能就只能給李氏收屍了。
一時間,屋子裏緊張起來,最後柳大河看了看三個兒子,咬牙道:“大夫,你別聽我這二兒子渾說,治,我們給治。三十兩,你們三個兒子一人十兩,大樹和樹樁沒分家,家裏的銀子都是你們娘收着了,我這就找去。”
“樹根啊,”柳大河看向柳樹根,語氣很重,“那是你娘!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今天要是不拿出銀子來,你就別喊我爹了!”
柳樹樁聽到這話一喜,再度催促道:“二哥,你都聽到了吧,快拿銀子啊,你家今年掙了大錢,陶家又剛送了二十兩的聘禮來。區區十兩,二哥你怎麽會拿不出來呢?”
他都有些焦急起來了,正是因為知道二哥家不止十兩銀子,所以他才和王大夫說好是三十兩的啊。不是他不想多要些,而是太多容易引人懷疑。等王大夫拿到銀子走人,娘也醒了過來,那二哥的這十兩銀子就會變成他的。
娘那邊也答應了不往外頭說。
不知情的柳大樹也勸道:“樹根,你糊塗了不成,那是我們的娘啊。她病得就要死了,就等着這救命錢,你怎麽,你怎麽這麽狠心呢?”
這屋子裏最鎮定的柳樹根看着柳樹樁焦急的模樣,還有他和那王大夫頻頻交流的眼神,心中更是确定了這事真的有貓膩。
娘得了急病的事,定是假的,想騙銀子才是真的!
于是他道:“爹,你就再等等,鎮上的大夫很快就來了,等鎮上的大夫看過之後兒子一定二話不說掏銀子給娘治病。”
柳樹樁臉色一變,指着柳樹根道:“你,二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柳樹根瞪了他一眼,“什麽意思,三弟你心裏明白,娘好端端的在家裏,怎麽會突然得急病?還這般兇狠,只有貴重的人參才能治。總而言之,鎮上的大夫沒來之前,這不知道哪兒來的藥就不能買!我們家就不能給錢!”
他這話可不單單是說,等他爹柳大河拿着一個裝着錢的瓦罐匆匆出來的時候,他也阻攔着不讓柳大河把銀子給王大夫,把柳大河氣得大罵他不孝。
一時間,屋子裏吵吵嚷嚷的。
“人來了,人來了!”柳良平滿頭大汗地拉着一個老大夫跑了進來,高興地道:“可真是巧了,我去鎮上的時候正好在半道上遇到了縣城的一個大夫,他剛給一個懷孕的婦人看過病,正回去呢。”
“我趕緊就把人請來了。”
“肖大夫,你快請。”
“爹,大夫來了!”柳石頭高興地大喊。
柳樹根趕緊松開了捂着瓦罐的手,對怒氣沖沖,恨不得再打他兩巴掌的柳大河道:“爹,大夫來了,趕緊讓他給娘看看吧。”
柳大河臉色漲得通紅,“你,你這個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