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勾人不用字
“……這是梁教授家麽？”
“是的，請進！”男人似是知道他要來，随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優雅迷人。
顧西揚忐忑不安的走進去，裏面的空間通透彌散着若有若無的香氣，客廳的面積很大，裝飾簡潔，黑白棕主色調，靠着牆有一排被玻璃幕牆圍起來的江南竹，偶有沙沙聲。客廳的另一面是十幾米長的落地玻璃，透過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深遠壯闊的海平面，海鷗四起，潮漲潮落。
偌大的客廳裏家具甚少，一組黑色的組合沙發擺在靠窗的位置，半弧形的落地燈搖搖欲墜，還有牆角帶着歲月痕跡卻毫無違和感的高矮立櫃。顧西揚忍不住問：“一樓只有客廳嗎？”處于職業習慣，他下意識裏已經開始研究這裏的構造，設計特色，所用裝飾材質，以及空間的合理利用……
“還有洗手間，不過面積不大。作為一個設計師你覺得這客廳做的怎麽樣？”
“挺不錯的，有幾分貝聿銘老前輩設計風格的感覺……你怎麽知道我是設計師？”
男人指了指顧西揚手裏的東西，“你是為了紀念館的室內設計來的吧？”
顧西揚立馬點頭，“噢，對，我是來跟梁教授交流想法的，提前打過電話，不知他現在方便嗎？”
男人漂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精銳，嘴角上勾，“當然方便，你想喝點什麽？”他示意顧西揚坐沙發，然後轉身往角落的暗棕色小櫃走去。
“随便。”
英氣的眉頭皺了一下，“男人也喜歡用這兩個字麽？”
“什麽？”
“沒什麽。”
在顧西揚反射弧緩慢運作的時候他已經端着一盞精致的紫砂茶壺和兩個茶杯過來，絲絲輕霧般的熱氣從壺嘴裏溢出，剛才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開始變的濃郁。
“這是什麽茶？味道很奇特。”
“迷疊香，”男人熟練的倒了一杯遞給他，舉止之間透着一股清貴。
茶杯的手感很不錯，顧西揚手握茶杯那股香氣似是找到歸宿般，頓時順着他的鼻腔滑入心肺，然後心裏就像展開了一副醉人的畫卷，心曠神怡。伴着美妙的感覺，他喝了一口……苦澀無比。
“感覺如何？”
顧西揚幹笑，“第一次喝這種茶。”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聳肩，泰然的抿了一口，姿态慵懶的望向窗外。
大概過了一分鐘，顧西揚終于忍不住再次詢問，“您的父親是在休息嗎？如果他今天不方便的話，我可以改天再來。”
沉思的男人終于把目光轉向他，“父親？”
“我知道梁教授很忙，或者改天我到他的辦公室探讨也可以，畢竟現在只是項目的前期工作，離正式開始還有時間。”為了掩蓋自己略顯着急的神情，他低頭繼續喝倍兒提神兒的茶水。
“你哪只眼看我很忙？”
“……”
“我就是你要找的梁教授。”
“噗——咳咳……咳咳咳……”剛喝了一口茶的顧西揚頓時一口噴霧，混着口水的茶劃了一道美麗的抛物線，紛紛落在矮幾上，粗布地毯上，對面人的臉上，胸.口，以及他的杯子裏。
顧西揚連忙起身道歉，情急之下手臂碰到了桌上的茶壺，嘩的一下，水漫金山……
“很驚訝麽？”男人眉頭一皺，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擦臉和前襟。
“有點，我還以為梁教授是……”
“七八十歲謝頂一臉皺紋帶着深度眼鏡的糟老頭？”
顧西揚嘴角抖了兩下，尴尬。
“我确實年紀很大了，只是面相比較顯年輕而已。”
“你……您看起來頂多三十歲，三十歲是男人的黃金時期！”他把桌上的茶壺扶起來，一桌子的水卻沒有抹布，他摸了摸口袋，幸好帶了紙巾。
“三十歲是一千年以前的事了，到今年春天為止我剛滿一千零三十歲。”
啪的一下，整包紙巾都掉到水裏了……
“我來吧，”一只骨感修長，修剪的很整潔的手搶先一步把瞬間浸透的紙巾撿起，扔進精致的垃圾桶，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手裏多了一塊抹布，幹淨利落的把水擦淨，茶壺端走放回原來的位置。
“梁教授，您是一個很幽默的人。”
“對了，我得糾正你一個錯誤，我的姓氏是梁丘，不是梁，你應該叫我梁丘教授。”
顧西揚嘴角再次顫抖，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拿來的那份基礎資料，梁丘煜……
在這個醉心的別墅待了大概兩個小時，顧西揚就跟逃跑似的迅速離開了。面海的別墅地勢一般較高，他幾乎是從山上一路奔下來的，一直到地鐵站口才深深呼出一口氣。
做了這麽多年設計，面對的客戶不管大小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什麽奇葩沒見過，但就是沒見過這種玩笑開這麽大還一臉認真無辜的人，尤其這個人受世人愛戴和敬仰，做的是崇高無上的職業。
顧西揚微微一閉眼腦子裏就蹦出那張精美絕倫的臉，略帶哀傷，“人活個幾百上千年肯定會又膩又煩，幸好我不是人。……”
還有他那句：“我關注你很久了，我很喜歡你。”
顧西揚不忌諱讨論自己的性取向問題，但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長得很GAY，雖然性格溫和，起碼是個标準爺們兒，還沒有到對男人招蜂引蝶的地步吧……
兩個小時不算短，每次他想說關于紀念館的事都被眼前這位神人岔開話題。
還有他把帶血的生肉包在竹葉裏面當零食的樣子……一股惡心感由內而外瞬間爆發。
帶着血淋淋的畫面感，顧西揚馬不停蹄的回了自己的蛋糕店。
晚上九點五十，施然的電話如期而至。
“喂，小施。”
“西揚，你能不能不要總叫我小施！聽起來很像小屎。”
“那叫你什麽？屎哥？”
“得，您愛叫啥叫啥。”
“聽你這語調似乎很高興。”
“那當然，哥把妹成功能不高興麽！等我倆生米煮成熟飯了，我讓我女人給你也介紹一個，保管溫柔又水靈！你這年紀比我還大，都沒個女朋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那方面出現了障礙……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聽着呢。”顧西揚把做好的湯面倒進一只大碗中，又從冰箱裏拿出一盤火腿和臘肉。
“你今天跟那個梁教授談的如何？他的想法多嗎？”
顧西揚叉着腿坐在椅子上，趴下頭喝了一大口面湯，“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呢，你見過這個梁教授麽？”
“見過啊，長得那可不是一般的帥，據說T大好多女生為了他差點哭斷腸，不過他這個人有點死板。”
“死板？”
“是啊，據說整天板着臉，見過他笑的人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顧西揚的腦海裏立馬蹦出一張媚笑的男人臉。
“他是不是很喜歡黑色幽默？”
“幽默？你開什麽玩笑，他除了講課的時候，話都不帶多說一個字的，還黑色幽默呢，啥色的幽默都不好！你也知道許多女孩子就愛這種冷酷型的，我現在談的這個女朋友是T大剛畢業的，據她說有的女學生花癡的不行，硬是把那個梁教授堵在辦公室三個小時，想跟他多說幾句話，結果這冷酷的教授就給了人家姑娘三個字：很抱歉！……喂，你又在幹什麽呢，聽沒聽我說……”
“我吃飯呢！還沒吃晚飯！”顧西揚一邊跐溜跐溜吃面條，一邊不停的往嘴裏塞臘肉。
“你這是夜宵還是晚飯啊，唉，沒個女人就是不行！”
“我跟你說句實話！這個教授我應付不了，你去跟他溝通吧，他有什麽想法你傳達給我，我明天真得做蛋糕，忙着呢，先不跟你聊了。”說完不等對方反應立馬按下結束鍵。
海碗的面條一吃完，心裏舒暢多了，打着飽嗝顧西揚慢悠悠的洗了碗，然後又沖了一個熱水澡。那個消炎軟膏的藥效還不錯，現在屁股已經沒什麽感覺了，這種藥膏他早就應該認識。
顧西揚一般晚上十一點過後才會休息，現在時間尚早，他打開電腦開始看國內外最新的設計類期刊雜志，這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即便現在他已經改行，即便他經常逛甜點吧西餐吧蛋糕吧之類的貼吧，但是他依然不舍得放棄設計，這就是為什麽施然還數次找他的原因。
看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一句話。
然後他不自覺的點百度，輸入兩個字‘梁丘’……
原來真的有這個姓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