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現在還不像後世, 哪怕你正月裏想吃棕子,都能買得到。如今都是什麽時節吃什麽,什麽月份做什麽, 很少有人會反着時節來。

三友村這邊,都是入冬前後腌制酸菜,一般清明前後家家戶戶的酸菜便都吃完了。就算是一時還沒吃完, 也不會超過五月份。這會兒舊年腌的幾乎都吃沒了,新一年的酸菜還都沒開始腌,也就怪不得有人納悶這殺豬菜裏的酸菜哪來的了。

殺豬菜除了放豬肉, 血腸, 各中下水等等外, 就是放酸菜。

酸菜都是秋白菜陰晾幾日,再一顆顆碼在缸裏,加鹽發酵一個月上下而制成的發酵食品。

口感酸, 鹹, 可做餡也可做菜。

像是殺豬菜裏的酸菜, 就是先将腌好的白菜一片一片的掰下來, 再用刀将白菜葉片薄成幾片, 最後摞到一起切成細細的絲。

想要口感更酸一些的, 就用涼水将酸菜絲洗淨,然後擰幹水加到鍋裏。想要酸味降低一些的,則用熱水清洗切好的酸菜絲,然後再擰幹入鍋。

此時, 二隊善廚的婦女都将家裏的菜板和慣用的菜刀拿過來,面上笑呵呵,心裏卻較着一口氣。

比着誰切的酸菜絲細,誰切的多, 誰切的快。

司南的刀工,切個土豆絲都能磨半天,壓根就擠不上那一列去。更何況司南也不是個喜歡幹這活的,于是擠着上前蹲在鍋竈前燒起了火。

這活暖活還不累人。

原本大家都沒想着會在村委大院吃殺豬菜,所以好多婦人都沒往後廚去。等聽說要各家分回去吃後,就有人擔心自己分到的菜裏豬肉少,想要擠到後廚幫忙,卻發現已經擠不進去了。

司南是因為不需要她回家取碗盆,又因為她慣常喜歡随大溜,看到熟悉的人往後廚來,便也跟着過來了,到是沒想到燒火的差事也會那麽搶手。

村委大院建的還算氣派,早年大鍋吃飯的時候,裏面就建了個大食堂,連帶着個大廚房。

裏面極大,鍋竈,桌椅都齊全,但其他的廚房家夥式則在大食堂解散後被各家都拿回去了。

平時村裏開個會,也會在大食堂這邊開,畢竟桌椅都是齊全的。不過衆人對大食堂最大的期待估計就是每年年底的殺豬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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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後廚圍了一群幹活的婦女聲音高高低低的說話,司南坐在一個矮樹墩子上一邊燒火,一邊聽村裏婦女們說酸菜的來歷,也才知道了這些個講究。不過也正是因為大家說的熱鬧,司南也才将注意力放在這些酸菜的來歷上。

聽了半天司南才搞明白原來村後那座矮山後面的一個村子,年初時開荒了幾畝地,當時便随手中了些白菜。收白菜的時候,家家菜園子裏菜都還吃不完呢。菜蔬大量上市,價錢也都極便宜的時候,是沒人愛吃白菜的,供銷社只象征性的收了些,剩下的那幾畝地的白菜愣是沒人要。

那咋整呢?總不能看着那麽些白菜都爛在地頭吧。于是村幹部帶頭,家家提前腌了酸菜。

這事早前縣裏開會的時候,前進村的生産隊長就提了好幾次,蔡隊長和老支書記下來了,也沒将這事放在心上。

沒人的時候還笑話前進村的人腦子進水似的,就是種點豆子都比中白菜強不是?

沒想到昨兒野豬進村,前進村提前腌的酸菜到是被他們趕着驢車收了不少回來。

其實這也不怪人家隊長,要怪呀,還得怪打着農業技術名頭非要指點江南的某位知青。

說的頭頭是道,卻是個連中子都認不清的玩意。

聽到這些八卦,司南就覺得好好的一鍋知青,為什麽鍋裏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老鼠屎呢?

╮(╯▽╰)╭

村裏有做熟殺豬菜的大娘,等着那邊殺了豬,就先讓人要了一塊極肥的肉過來,将肉切成薄片,下鍋煸炒出油,再放大料,花椒和生姜片,等香味炒出來了,司南坐在竈前瞪大眼睛看着那位大娘直接倒進去二斤左右的醬油時,直咧嘴。

放這麽多醬油?

沒錯,就是放了這麽多的醬油。

開始的時候,司南以為這麽多的醬油倒進鍋裏,那菜都得是黑色的。不想幾大盆酸菜絲下去,鍋裏的醬油就被稀釋了。

再之後又放了一桶水下鍋,等鍋裏的水燒到大開,這位大娘又指揮其他人将後廚另兩張鍋竈都點上火,将這一鍋殺豬菜底湯分成三份,用三個大鍋同時炖着。

三鍋殺豬菜底湯裏,又陸續加進去不少酸菜絲和水,然後司南再擡頭看鍋裏時就發現鍋裏的菜湯顏色就是那種淺黃色的了。

看來那二斤多的醬油是半點沒浪費呢。

婦女們在廚房說話的聲音不算小,時而還會哄堂大笑幾回,司南一心二用,在這中熱鬧裏,還能隐隐約約聽到外面殺豬的熱鬧響動。

豬下水和豬骨頭陸續送進來,清洗幹淨後,小塊的豬骨頭直接入鍋,大塊的剁段再丢進鍋裏。豬下水就比骨頭費事多,要用玉米面或是鹽反複清洗幾回才能下鍋。

酸菜鍋裏下了這些東西,味道不再單一,随着炖煮的時間加長,香味更是彌漫整個廚房。

豬血放了好幾桶,加了鹽還有什麽別的東西,司南沒看清,不過看着幹活麻利的婦女開始清洗豬腸子,準備灌血腸了,司南不由想到以前吃過的煎血腸。

将煮好的血腸切成一公分左右的厚段,放到油鍋裏小火慢煎,煎到兩面起焦便出鍋,然後蘸着白蒜泥或是調好的汁子吃,那味道,想想就口齒生津,饞得直咽口水。

司南坐在鍋前燒火,想着血腸如何吃最好時,第一鍋血腸已經出鍋了。一旁的莫三嬸切血腸下鍋,見司南咽口水,還笑着給了司南一小塊血腸尾巴。

血腸灌好了,用繩系住腸子兩頭,司南得的這一小塊就是帶繩結的腸子頭。

“香吧?就猜你們城裏人沒吃過。”

吃過,就是沒吃過這麽原生态的。

司南也沒多講,接過血腸,笑眯眯的謝過莫三嬸。

血腸放進嘴裏,好吃到司南的心情都跟着飛揚起來。血裏加了各色調味料,此時咬在嘴裏,滋味濃郁,香滑軟嫩。外面的腸衣微微有些硬,但卻是越嚼越香。将系結的繩子咬下來,司南吃得臉頰都鼓鼓的。

不過司南燒了兩個小時的火,也就得到這麽一塊血腸。

等外面開始分豬肉了,廚房裏幹活的婦女明顯有些心裏長草的樣子。

司南到是坐在那裏沒動彈,有烏亮呢,吃不了大虧。而且就算是分到的豬肉不太好,他們還能跟人理論呀?

咱也是有豬的人家,底氣足着嘞。想到院裏那頭大肥豬,司南就在心裏計算着那些豬肉要怎麽保存。

想要凍住肉,沒有冰箱冰櫃,只靠天然的室外溫度,怎麽也要零下五六度吧?記得以前看小說時,好像那個什麽硝的,多弄些就可以做個冰窖...搖了搖頭,司南必須說,這野豬來的時間有那麽一眯眯的早。

再晚上半個月,豈不美哉~

一時就在司南胡思亂想中,滿滿三大鍋的殺豬菜就都炖好了,掌廚的大娘一吆喝就有人組織各家各戶排隊打菜。

雖是按各家各戶的方式排隊,但分殺豬菜的時候,卻是按着人頭算的。你家幾口人,就給你打幾勺菜。

這一勺子裏有骨頭算骨頭,有酸菜算酸菜,都別挑,挑也這樣。當然了,話是都說在前頭了,但未必有人不會在打菜的時候說些比酸菜還酸的話。

分肉的時候是烏亮拎着籃子笑嘻嘻的接過分過來的肉,等取殺豬菜了,這位也不用旁人,将籃子随手遞給柴簡,又端着大海碗擠了上去。

擠還不打緊,這位一會兒跟前頭的說兩句,一會兒又招呼後頭排隊的,忙的不亦樂乎。

柴簡就羨慕烏亮這個勁,烏明則是擔心自家這個到哪都自來熟的弟弟太跳脫了。

三人排隊打了殺豬菜也沒直接回家,而是站在村委大院外等着跟其他婦女收拾廚房的司南一塊離開。

人家站了兩三個小時,司南則坐在那裏燒了兩三個小時的火。累到不累,就是燒火時間忒長,烤的眼睛疼,臉皮幹巴巴的。

出來看見等在那裏的柴簡三人,司南還高興的舉了舉手裏的東西。

哪裏幹活都不會真叫人白幹,像是在後廚幫忙的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會得到一些好處。這中事旁人就是羨慕也羨慕不來。

司南分到了一塊豬肺子,因也沒碗盆裝着,就用幾片玉米葉子裹着捧在手裏了。

見柴簡手裏拎着籃子,司南就将豬肺子放進了籃子裏。

“我以前吃過幹煽豬肺,特別好吃。我想想回去怎麽做。”也不是想,而是準備回去查查平板裏的食譜有沒有這道菜,如果沒有,那再想也不遲。

至于怎麽想,無外乎是根據記憶裏的味道和口感去還原作法步驟了。

“咱們要是有個地方,悄悄的将豬運過去殺了就好了。”三人圍觀了一回殺豬全過程,又跟其他人讨論問了一回注意事項後,便都覺得殺豬這活也不是太難。

難的是在哪裏殺,殺完怎麽保存這些肉。

殺豬時的味道太沖了,如果沒有個遠離人群的地方,那絕對會被人聞到味。再一個那麽多的豬肉保存不好就真真浪費了。

于是說到這裏,四人的腦回路終于同步了一回。

這豬...來的太早了些。

“要不,咱先養它半個月?”按村裏人的說法,半個月後天氣就徹底冷下來了。到時候再殺豬,總能放得住。“就叫它這麽睡着,怎麽樣?”

司南白了烏亮一眼,“你知道半個月,豬能掉多少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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