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早起天就陰沉沉的, 一直到下晌這場雪才洋洋灑灑的落下來。

細碎的雪花落到地上,就像雨點落下來那般,轉瞬間濕了地面,也不見了蹤跡。

司南不止一次的伸手去摸窗戶, 雖然窗戶紙很厚, 雖然這窗戶紙也陪他們經歷了秋雨, 可叫司南覺得再怎麽厚實,那也是紙, 過冬...就有些很不靠譜的樣子。

野豬肉煉油的煉油, 腌起來的也腌了起來, 剩下的很是吃了幾頓後,做成了兩種味道的臘肉。

哦, 對了,他們還拿出了差不多二十斤的豬肉在村子裏走了一回禮。

老支書, 蔡隊長, 朱會計, 莫三嬸還有王鐵柱以及村裏的一位老寡婦, 兩位烈士家屬那裏都送了些肉過去。

如今家裏并不缺油水,司南做飯也更放得開。吃得好了, 他們四人都微微長了些肉。

不過司南那裏并不明顯就是了。

白菜和蘿蔔也都收了,蘿蔔也按當初的計劃一半晾幹, 一半儲冬。剛剛一下雪, 司南就将曬蘿蔔的大笸籮搬到了屋裏炕上。

先在外面風吹日曬, 然後再用火炕高溫烘着,沒幾天那些蘿蔔幹就脫幹了水份。

一部分白菜和儲冬的蘿蔔都放在地窖裏,而專門買來腌酸菜的缸則被放在了外屋地。

本就有些小的外屋地就更小了。

酸菜是莫三嬸子手把手教的,也告訴了司南一些注意事項。

不能放在太熱的地方, 也不能凍着它們,這東西說好侍弄也好侍弄,說難侍弄也難侍弄。

說起這個酸菜,最叫司南無語的就是烏亮了。也不知道他又打哪聽來的偏方,非要用酸菜水洗頭發...別提了,那味道熏死個人。

酸菜要腌上一個月左右才能吃,距離能吃還有些天,不過司南都想好了,等酸菜能吃了,就炒個傳說中的漬菜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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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炕上,拿起針線笸籮裏的鞋底繼續納。說真的,一雙鞋底斷斷續續納了好幾個月,也已經将司南的熱情耗得差不多了。

納鞋底要手上有勁,司南的這雙手是比以前有些力氣了,但仍舊還是一雙嫩爪子。

這幾個月的農活做下來,司南手心到是磨過幾個泡,可不等起繭子,分到手裏的活就又幹完了,然後這雙手就又沒了磨繭子的機會。

下鄉的這幾個月,司南仔細算了一回她都幹了什麽,然後就再次對分到吉省這邊插隊感慨不已。

真是個好地方。

納了十來針,司南又将鞋底丢到一旁,起身去了隔壁。烏明昨兒幹活将衣服上的扣弄丢好幾顆,那衣服洗完就搭在炕上頭的那根晾衣繩上,早起那衣服就幹了。

扣這東西,家裏沒有。也沒有閑衣服,舊衣服可以暫借的。司南将衣服從繩上摘下來,将最上面的那顆扣剪下來揣進衣兜裏,又将衣服疊了放在一旁,便拿上鑰匙出門了。

他家沒有,總可以從旁人家先借來使。等趕集的時候或是去縣裏的時候買了還了便是。

這樣的事在鄉下是極為常見的,別人從司南借過東西,司南也漸漸的學着從旁人借着應急的東西。

不過司南這邊是有借有還,旁人那裏卻未必了。

就說知青小院左右的鄰居,都特麽堪稱極品了。

一個打老婆打出了自命不凡,一個占人便宜跟打土豪似的。

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前幾次從司南借東西,像是鹽呀,醋呀,一點子葷油什麽的,司南都借了,可人家卻從來沒還回來過,那司南就不高興了。

再借時,不是沒有,就是剛巧用完了。于是那家的女人在外面沒少說司南的壞話。

不但說司南性子不好,還說司南跟着仨個大小夥子住,也不像是個正經人。

這些話傳了多久司南不知道,但到底還是傳到了司南耳朵裏。這給司南氣的呀,到現在還見天的琢磨怎麽不動聲色的報複回去呢。

你說跟她大吵一頓,撕打一回的大罵回去?

呵呵,司南有自知之明。

她是罵不過這種嘴巴不幹淨,時常開黃腔的鄉下婦女的。當然了,就她這細胳膊細腿的,也打不過那女人就是了。

司南都想将她家的東西全收到空間裏,可轉念一想又不能那麽幹。一來丢了那麽多的東西,左鄰右舍是重點的排查對象,她這邊的地窖是能叫人知道的嗎?

二來這家人真丢了那麽多東西,還不得從她們借?

這種情況下你再不借,估計村子裏的人就都有意見了。

怎麽說呢,就很投鼠忌器。

當然了,司南也不是真的沒辦法,只是她覺得她幹的那些事并不解氣就是了。

她幹了什麽?

她拽着烏亮,兩人半夜三更将隔壁那家的煙筒給堵上了。

還不全堵的那種。

全堵上,一燒火就發現了,所以司南用被她淘汰下來的野雞毛和一些細軟的枝子用糨糊弄了個碗狀的鳥巢,做好後叫烏亮塞到那家的一個煙筒裏。

這種人工鳥巢,并不能完全擋住煙,但卻會叫煙走的非常不通暢。時間一長,整個鳥巢就會被煙熏得黑呼呼,髒兮兮的,然後徹底的将煙筒堵上。

就算将來拿下來,也不會看出任何一點人工的痕跡,他們只會覺得是哪個笨鳥将巢安錯了地方。

因煙筒還能用,所以一時半會不會有人上房查看。但這種半堵不堵的情況,卻會叫做飯的人很受罪。

沒辦法從煙筒出去的煙,還不得做飯的人自己消化?

司南不說原因,烏亮問了幾遍也沒問出來,不過注意力卻放在了那家人身上。

司南又不是吃飽撐着了,所以她無緣無故的折騰你們幹什麽?

可盯了一些日子,因彼此社交圈并不重疊,也沒發現什麽。

……

司南出門忘記戴圍巾了,走在路上就感覺風一直往脖子裏竄,冷的時不時的哆嗦一下,也顧不上慢慢走了,直接小跑着去了鐵柱家。

桂芝正在煮豆子,準備包豆包呢。見司南來了,連忙喚她炕上坐。

“嫂子,你家有沒有餘出來的衣服扣,先借我幾個,等明兒買了,立馬還你。”

“這咋沒有?誰家過日子不預備點針頭線腦。”桂芝一邊倒茶給司南,一邊回了這麽一句。

“嫂子是正經過日子的人,哪像我呀,這也不會,那也不懂的。若不是一下來,就有嫂子手把手的帶着,這日子指不定要過到什麽份上呢。”

桂芝倒的茶說是茶,其實也不過是一些紅茶的茶葉碎末沖的水。不過司南也不挑,畢竟這年頭能喝上這麽一碗有滋味的水也不是家家都有的生活。

“話不是這麽說的,你這就已經很好了。之前來的那些知青,跟你比可差遠了。”不會幹活,不會說話,還不會來事,沒半點眼力見。

“那也是嫂子教的好。”好聽的話又不要錢,多說幾句大家心情都好,又沒啥損失。喝了半杯熱茶,身上也暖和過來了。見桂芝轉身去取找扣子,司南便将她剛剪下來當樣品的扣子遞了過去。

自然是沒有一樣的,不過是按着大小配一回罷了。

挑了五個一樣的,司南又要了一根線,将扣子都穿起來,以免回去的時候再跑丢一個兩個的。

“……聽說了沒,朱會計的兒子要結婚了,娶的好像還是縣裏吃商品糧的姑娘。”桂芝也是個八卦的性子,見司南來了,連忙将剛得的消息跟司南分享。

“嫁到村裏,那戶口也要跟着落過來嗎?”司南端着茶杯,回想了一回朱會計的兒子,但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朱會計和他那身高一米四的富态老婆。

“反了不是?”将裝瓜子的笸籮拿過來,桂芝指指司南,又指指自己,“你們知青下鄉是要落戶在咱們村,人家那是高娶,娶這麽個媳婦,一結婚也是縣城的戶口了。诶,你說那姑娘是不是有什麽病,不然不傻不苶的,咋還找個鄉下的老爺們呢?”

這話司南就沒法說了。

在司南的時空,甭管鄉下的和城裏的男人,他們被挑揀的從來都不是出身地。別看現在城裏落戶難,到了後來,想要落戶農村那才叫一個難呢。

“是不是朱會計家的兒子特別出衆?”問完這話司南又連忙接道,“我來了這麽久,好像還沒見過朱會計的兒子呢。若不是朱家的小子人好,說不定人家是挑中的朱會計這家子呢。老子是村裏的會計,家裏就這麽一個兒子,這一年到頭分到的糧食也不少了。”

“那倒也是。可糧食再多,能跟商品糧比嗎?”在桂芝心裏,她還是羨慕城裏人的生活。

她覺得進工廠工作,比靠天吃飯強,就算日子過得緊巴,那也是旱澇不收。

那樣的日子誰過誰知道,真不比農村自在。尤其是現在這種物資匮乏的年代。

司南想了想她為啥高考,還不是想要離開農村,于是也沒将真心話說出來。“旁的不提,就每個月的布票就比咱們多。”自打戶口落到三友村,司南的供應劵也是按着這邊鄉下的标準發的。叫司南說,最大的差別就布票上。

“誰說不是呢。诶,我聽說你哥從部隊上給你寄信了?”說起布票,桂芝的視線下意識的看向司南。“這衣服也是你哥給你寄來的吧?”

司南家常就是一身改過的軍裝,厚實耐磨,還好看又精神。偶爾也會穿一身工服,不過那個顏色不及軍裝正,也不及軍裝耐髒。

“是呀。”說起司東,司南不由想到前些天寄來的家信。

那是從部隊直接寄過來的,上面是部隊專用的郵戳。信上說他馬上就要結束三個月的新兵集訓了。集訓結束後就知道會被分到哪裏了。司東還跟司南說,如果缺錢了或是缺什麽東西使了不要不吭聲,寫信給他和司北,他們來想辦法呢。

同時,還随信寄了十塊錢給她。

不光司東寄了信,連司北也給他寄信了。

司北的信比司東先到的三友村,上面寫了司東去部隊的事,以及這個月他開了多少工資,又給她買了什麽,随信寄了十二錢等等。

司南收了錢,又蹭了一回驢車寄了回信和包裹過去。一來二去的,雖然三兄妹天南地北不得見,卻也沒有斷了聯系。

“呦,你也在這呢。倒省了我再跑一趟了。”正說話呢,朱會計的老婆韓寶就推門進來了。

“剛說你們家要辦喜事,嬸就來了。快炕上坐,炕上暖和。”桂芝一見來人又是拿茶杯,又是讓人炕上坐。司南見了韓寶,也笑着從炕沿站了起來,喚了聲嬸。

那韓寶最是個能說會道的性子,一上來就拉住司南的手,拽着司南坐她身旁。

“下個月初二,咱家辦事。正想叫你幫着張落一天呢。好姑娘,那天你早點去,跟着你哥去趟縣裏,幫着你哥将你嫂子接回來。”韓寶前一句是對着桂芝說的,後一句則是對着司南提的。

诶?

“我去?”司南用空着的那只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嬸,我跟我哥去接親?”

搞錯了吧。

別說司南懵了,就連桂芝也有一瞬間的愣神,反應過來了,連忙問韓寶:“咋還用司南去?女方家裏沒人了?”

“女方那邊要六個坐床的……”結婚時女方那邊要有小姐妹在迎親的時候陪着新娘坐在床上等新郎來接。坐床的姑娘必須是未婚的,年紀比新娘小的。“女方只找了三個,剩下的三個叫咱們幫着找。我找了我外甥女,老莫家的二丫頭……”

剩下這一個,就找了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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