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往常生産隊裏的牲口病了都是找那位十裏八鄉都出名的老獸醫走一趟。趕巧司南秋裏幫莫三嬸瞧過一回豬, 給的診斷又跟那位老獸醫相近,多少讓人知道她學過獸醫。

後來村裏人偶爾會問司南一些侍弄家禽牲口方面的問題,司南也都能答的上來。一來二去的到也攢上了點知名度。

這一次莫三嬸投桃報李在驢生病的時候将司南推了出去, 到是叫司南徹底利用自己的專業在這一行裏有了‘錢途’。

不過司南特別的乖覺,打從給他們二隊的驢看過病後, 一隊和三隊若是來找她給牲口看病, 她都會去。但其他的村子來找她,她是一概不去的。不管人說什麽好處,她就是打定主意不接診。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性呢, 這得少掙多少。”給司南送黃豆醬的莫三嬸有些怒其不争的勸司南活絡些, “你做活不行, 掙不來工分。靠這點手藝吃飯,就該上心些。”

給自家生産隊的牲口看病, 可以記工分。可一隊和二隊以及其他村子的牲口看病, 那是直接走糧食或是走錢的。

一次五斤八斤的糧食, 幾次下來就将自己的口糧掙出來了。

司南聽了就是笑, 也不說真心話,只說離了熟悉的地,她就心慌害怕。自己都那樣了, 還怎麽給牲口看病?

莫三嬸聽了,也只能嘆氣。完事又與司南閑話兩句便離開了。

司南這話純粹是糊弄人的, 可誰讓她這裏不慫那裏慫呢。

她又沒王霸之氣,真不敢去做那些只有小說女主做的事。

就說這個出診吧。

她一個外來的小知青,十七.八的年紀,能有多高明的醫術?不說這醫術有多高吧,只說她一個‘後起之秀’做什麽去跟人獸醫搶生意?

人看大夫還得選個上了年紀的醫生,難道給牲口看病, 會不想找個知根知底,更熟悉的獸醫?

就算她僥幸在醫術上贏了那老獸醫一籌,那老獸醫就甘心了?若是不甘心會出什麽幺蛾子呢?

生活又不是寫小說,拍電視劇。總要一波未平一波再起的。

消消停停的過日子不好嗎?幹嘛非要拔那個尖呢?

更何況,她就是想要靠專門多掙一些口糧,也得等站住腳的吧?

一年後,兩年後再往外蠶食擴大市場,不比貿貿然的走出去,再掉哪個坑裏穩妥?

好吧,這多少有些杯弓蛇影了。

司南經歷過莫三嬸養豬那件事後,時常也會腦補一回,比如說豬原本就沒什麽病,然後她也這麽給看的,可最後那豬死了,她百口莫辨的情景。

所以司南就想,只要她不越界,做事有度,就不會碰了誰的蛋糕,日子就能繼續平穩過下去……

将莫三嬸送走,司南想着都從屋裏出來了那就再去趟廁所吧。

冬天上這種旱廁,不是一般的凍屁股。看一眼瞬間凍住的那啥,司南都麻木的不會動不動就腦補了。

冬天好呀,冬天的廁所至少沒有味。

自我催mian了一回,司南就系好褲子,整理好衣擺的從廁所走出來了。

司南實在受不了,一邊系褲子整理衣擺一邊往外走那種事,所以每次都是整理好了才會走出來。

擡腳回屋,剛走出園子就被隔壁那老太婆逮住了。

“是司南呀。幫大娘叫一聲烏明,咱家的水又用完了,叫他給大娘打兩桶水使。”

司南總在想,她應該有點同情心,人家兒子若是好好的也不會用外人打水。可是一看這老太婆這副理直氣狀的樣子,司南就來氣,拼命壓火,也壓不下去。

真的,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你憑啥不心疼心疼別人的兒子呢?再一個你左右都住了鄰居,憑啥一有事就只管叫他們這邊?

欺負人也不是這麽個欺負法吧。

“不巧了,烏明帶着柴簡出去撿石頭去了。”司南一邊笑着跟那老太婆說話,一邊往屋門口走,“大娘稍等一會兒吧,眼瞧着就要做晚飯了,指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說完還對那老太婆點了點頭,這才開門進屋。

進了外屋地,司南腳下沒停的直接回了她的東屋。先在臉盆裏洗了手,又見擦手的毛巾有些髒,便順勢丢到了臉盆裏。

毛巾泡在有香皂的水裏一會兒,再洗時更省力氣。

洗了手,又将蛤蜊油用手指剜了些在手背上,司南便一邊擦手一邊往西屋去了。

外屋地時常燒火,溫度不低。因此平時除了睡覺,東西屋的門便極少關上。此時司南一腳走進西屋,就見烏亮仨個對她笑。

紙糊的窗戶又不隔音,仨人在屋裏自然将司南與隔壁老大娘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就突然覺得跟那老太太置氣的司南有些幼稚的可愛。

“我也沒說不給她打水,只是叫她知道咱們這邊也不是誰家的奴才,随傳随到。”脫鞋跟上炕,司南在柴簡身邊坐了,“繼續吧。”

之前莫三嬸來,司南才放下筆出去支應着,這回都忙完了,司南便又坐回來繼續上她的私教課。

今天學的是化學,柴簡按着司南的水平給她出了題,陪她一塊做題。

烏明在一旁看了一眼低頭複習的二人,歪在炕上打盹。烏亮支起一只腳,百無聊賴的翻着一本書。

烏亮太想出去撒個歡了,可他那條腿卻生生扼殺了他向往的自由,手上翻着書,心裏還感嘆了一回時運不濟,最後頭一歪靠着他哥一塊打盹去了。

并不算明亮的房間,溫暖如春,有打鼾的聲音,也有鉛筆劃過頁面的聲音,更有柴簡低聲細語的講解聲,溫馨中帶着淡淡的懶散,就像北方的冬天,一臉餍足的貍花貓伸展四肢睡在熱炕頭上。

滿足又安逸。

……

時間一晃就到了1973年,一月裏,司南每次做飯都會多做一盆菜,然後放到院子裏倉房凍上。

除此之外,司南将家裏的蘿蔔切了幾顆做泡菜,混着秋日裏做的泡菜足夠吃到四月間。

做了好多饅頭,玉米面的餅子,還有菜團子,烤餅,包子,餃子,每樣都做上百十來個,然後分門別類的放在笸籮裏。

還有各種炖菜,也都是每頓做出兩份來,一頓當時吃,一頓留着給那幾個不會做飯的大男生當口糧。

一直忙了半個多月,給仨人按着小一個月的量準備完了各種飯菜,司南才收拾出門的行李。

村裏給了司南二十天的假,但司南卻知道她未必用得上那麽久。

一來去部隊探親過年未必能留那麽久,二來她這次也不陽市,就算路上耽誤些日子,也不會像來時那麽好幾天的。

司南是不習慣出門帶太多東西的人,所以只準備帶幾件換洗衣服以及自己的飯盒水杯就夠了。

烏明在發現司南沒有給司東司北帶東西的心思後,不顧司南反對,硬塞了兩條臘肉叫司南帶着。

“你帶着吧,咱家最不差的就是肉了。旁的也不給你拿了,太沉,路上不方便,也不值什麽錢。”

說完又去村裏借驢車,準備明天一早送司南去縣上。

趕驢車這活烏明仨個都學會了,也因此送司南去縣火車站也不用旁人趕車,他們自己就行。

這個司南沒推遲,真叫她自己走着去火車,那才是要了她的命呢。

“等我走了,你們記得喂雞和兔子。”雞和兔子往常都是司南自己侍弄,這次交給他們仨,司南還真有些不放心。

“嗯,我知道怎麽喂。”這幾天柴簡都跟着司南照着她的樣學着喂兔子和雞,感覺也不是太難。

不過當司南離開後,家裏的小雞就沒再下蛋。柴簡便一臉懷疑懵逼的不斷回想自己到底哪裏喂的不對。

柴簡想了半個月也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司南便回來了。然後在司南回來的第二天,他們家的雞又正常下蛋了。柴簡不解的問司南,司南自然不會告訴柴簡他們家的雞還沒養到能冬天下蛋的時候,而是一臉神秘的告訴柴簡,‘親和力這種東西,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你必須承認,我比你更招人稀罕。’

雖然覺得司南沒說實話,但柴簡心裏卻承認并且非常肯定司南這句話特別的正确。

她确實招人稀罕。

“你路上小心些,到了地方發個電報回來。哪天回來,你也發個電報,到時候我趕車去接你。”烏明将司南送到火車站,又将司南的行李遞過去,“村裏發的介紹信拿好了,買票和路上住店都用得着它。”

之前他們用的都是下鄉插隊的手續買轉乘的火車票和住店。這一次就只能靠村裏的介紹信了。

其實在烏明看來,司南一個小姑娘,若是還能受得不住就呆在火車站裏別出去,可烏明又擔心別的地方的火車站就跟縣裏的這個似的,四處漏風,冷的跟外面沒兩樣,真叫司南在這樣的候車室呆久了,非得凍壞了不可。

“我在你包裏放了五十塊錢,你回來還我。”柴簡等烏明說完,上前一步,湊到司南跟前,小聲在她耳邊說了這麽一句,然後便又退了回來。

之所以小聲,是怕被人聽見再惦記上。

之所以放錢,是怕司南出去一趟手上的錢不夠回來的路費。

之所以還錢,是怕司南的性子會當衆将錢取出來,死活不收。

我錢夠的呀。

前兩天生産隊按工分給村民分了錢,她雖然沒出多少力,也得了些錢。再加上之前她去市裏那趟得的,司東和司北寄來的,她走裏的錢真夠她花了。

剛想說什麽,就聽見了火車進站的汽笛聲,司南見此,只來得及說一句,回來還你,就拎着行李匆匆走向了火車。

邊走還邊回頭跟烏明和司南兩個擺手。

回吧,回來給你們帶津市的麻花。

呃...但願津市的麻花不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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