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一假期的最後一天,桑酒意外收到陳家的邀請函,準确地說是陳老爺子親自邀請,傅音代為轉達。

彼時她正躺在沙發上和郁青聊着那天在普寧寺遇到陳時遷的事。

電話那頭,郁青越發好奇,“話說那位陳教授究竟長了張怎樣的皮囊,竟然能讓你這麽贊不絕口!”

認識桑酒十餘年,郁青自認為對這個唯一的好友還是有一定了解。頂着一張颠倒衆生的臉,行的卻是離經叛道的事,眼光挑剔不說,嘴上功夫也是不饒人。

“難不成向來對感情不屑的桑小姐這回也認真了?”

老實說抛開其他,陳時遷除了模樣出挑外,沒什麽值得好說的,性子傲慢且不紳士,放在以前,這樣的人桑酒是絕對不會搭理的。

但江家酒宴上的那一眼,至今回想起來依然令人驚豔。

年少時的情窦初開桑酒不是沒有過,但大多止于開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大一,離了學校不得早戀的束縛,少男少女對戀愛之事一面好奇大發一面躍躍欲試。

青蔥校園裏,漂亮的女孩總是最先擁有追求權的。

桑酒這任追求者,無論從模樣家世還是品行都沒得挑,對方認認真真追了三個月就在她要松口時突然放棄了。

攤牌的那天晚上,兩人坐在高檔西餐廳裏,對方表情複雜似乎還在糾結如何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紳士地說出接下來的話,但又覺得不甘心,試着再次掙紮。

“桑酒,你覺得我怎麽樣?”

盤子裏的牛排不多不少剛好煎到七分熟,汁水多,色澤潤,肉質更是不在話下,不用嘗就知道絕對美味。

她擡頭看着他,莞爾一笑。

“你很好。”

“哪裏好?”

對方不死心地追問下去。

哪裏好?桑酒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對方卻迫不及待地替她回答了下去。

“你看,我追了你這麽久,雖然談不上知根知底但好歹對你也有一定了解。我知道你不愛吃香菜,嗜甜吃不了辣,工作學習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平常最喜歡去的餐廳在建寧路......”

“可是,”對方羅列了一串她的喜好,“那你有試着了解過我嗎?”

答案當然沒有。在桑酒的認知裏,除了頂好的朋友,她從來不會主動了解一個人。

對方顯然早已料到答案,形容苦澀,“桑酒,在你眼裏,我和你面前的這盤牛排其實沒有任何區別。這三個月來我自認對你還算認真,可我在你這裏感受不到你對我的任何熾熱。”

“這麽說吧,我激不起你的心動。”

說到最後他已然無話可說。

最後的最後,牛排紋絲不動,而桑酒難得萌生出的戀愛想法還沒開始就被湮滅。

大學畢業進入職場後也不乏有佼佼者追求,但也僅僅止于皮相,再沒有後話。

所以說心動這玩意是個玄學,以桑酒目前的認知高度還沒辦法回答這個偉大的哲學問題。但男歡女愛不就是用來調劑這枯燥乏味的生活。

挂斷電話後,桑酒想也沒想直接給傅音發的那條邀請信息回了個“好”字,又多此一舉地特意問了一嘴陳時遷關于陳老爺子平日裏的喜好。

郁青瞧不得她這副做派,在微信裏罵她沒皮沒臉,高粱杆點火,順杆往上爬。

可誰叫某人樂意呢!

“叮”

桑酒的手機進來一條新微信:

老爺子平常愛喝茶。

時間間隔五分鐘。

和前兩次相比,這次的回複速度簡直堪比火箭發射。

收到消息後,桑酒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走進衣帽間。

周日晚上,桑酒按時赴約。

陳家今晚宴客,一為傅音新婚,二為陳老爺子康健出院。來的人多多少少都和陳家沾親帶故,唯獨桑酒一個局外人。

好在她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和人打招呼,總之裏子面子都沒落下,見到陳老爺子的時候還是和頭一次一樣喊了聲“老爺子”。

裏頭的賓客沒見過桑酒,但冠了個桑姓又得陳老爺子親自介紹,面上也還算客客氣氣。

屋子裏的人推杯換盞,屋子外的人姍姍來遲。

陳時遷風塵仆仆地從外進來,“抱歉,來晚了。”

陳老爺子今晚多喝了幾杯,這會兒心情不錯,倒也沒指着他遲到這事說教,喊了阿姨再多添一副碗筷。

今晚客人多,只剩下桑酒對面的位置還空着,他也沒在意,直喇喇地坐下。

甫一落座,方才還熱鬧的席面瞬間安靜了下來,滿座賓客面面相觑誰也不說話,只顧着自己碗裏的飯埋頭幹。

話一少,飯就吃得快了,桑酒趁着還沒散宴的空檔去了趟洗手間。

陳家一樓的洗手間是專供客人使用的,再往邊上是一道和花園相通的玻璃門。從古至今,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尤其是大門大戶裏。

昏暗的花園角落裏,陳家的幾個嬸娘湊在一起絮絮叨叨: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你瞧瞧,廢了一把勁把老二拉下來有什麽用,老爺子還不是不讓他進公司,到底是小地方出來的,上不得臺面。”

其中一個女人的聲音尖銳又刻薄,“好在他那個媽死的早,要不然呦,這蠻好的公司要是落入她兒子手裏,那還了得。再看看那小赤佬,哦呦,一副窮酸讀書人的樣。”

這種所謂的豪門秘辛從前也不是沒有聽到過,但這樣直白地在主客家裏說出來,桑酒還是頭一次碰到。

偏偏有人習以為常,只當看戲。

樓梯口的轉角,陳時遷懶洋洋地靠着,領帶系得松松垮垮,襯衫一角從褲子邊緣滑落,廊道裏的聲控燈恰巧隐滅,借着客廳的光虛虛晃晃地散在他身上,滿是憊懶與冷清。

桑酒覺得剛剛那女人有一句話說錯了。

這哪是窮酸讀書人,

分明是勾人狐貍精!

于是撇下外面一群長舌婦,步履矯健行至他面前,眼裏流光快要盛不住,笑眯眯地問:“陳教授,你們讀書人都這麽好看?”

桑酒身高接近一米七,在一衆人裏算是高挑,可看陳時遷時依然要仰視。

下一秒,一道似諷非諷的聲音自頭頂穿進耳膜直達天靈蓋。

“桑小姐,你心真大。”

人都這麽說了,你還非要上趕着湊熱鬧。

陳時遷的言外之意桑酒聽懂了,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背影,眉毛一挑,只覺得有趣。

當事人坦坦蕩蕩毫不在意,反倒江添屹這個新任侄女婿看見他倆一前一後落座,頓時警鈴大作,張嘴就是一番質問:“你幹嘛去了!”

桑酒沒搭理,就着帕巾擦了擦手,接着與隔座的傅音交換了一個眼神,“阿音,江添屹好像有些醉了。”

聞言,傅音立馬轉頭察看,果真見他臉上泛着紅,明顯一副酒勁上頭的模樣,于是二話不說就把人往客房拽,臨走時還不忘謝她。

送走煩人精,桑酒只覺得周遭空氣都舒暢了許多。

陳家的宴席在十點結束,這個時間卡的不尴不尬,說早不早說晚不晚。

偏偏連老天爺也幫她的忙,将将把車開出一裏地,輪胎就紮了石子爆了胎,江家的車子又和她不順路,最後陳老爺子索性大手一揮讓陳時遷送她,還再三囑咐務必把人親自送到家。

坐在副駕駛位的某人一臉得意,偏又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看吧,我也不想這樣的。

這會兒,桑酒才驚覺得郁青說自己沒皮沒臉說的一點也沒錯。

陳時遷懶得去猜女兒家的小心思,提醒她扣好安全帶後便撥檔開車了。

陳宅距離桑酒住的地方有四十分鐘的車程。桑酒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安靜下來的時候比誰都要冷,此刻,狹窄的空間裏靜悄悄的,陳時遷有一些沒來由的不習慣,好在這種不習慣只存在一瞬間便消散了。

車子平穩地在桑酒小區門口停下,陳時遷沒聽見開門聲,轉頭見她閉着眼以為是睡着了,解了安全帶湊過頭去打算叫醒她。

“桑”字剛到嘴邊就看見某人的眼睛“倏”地一下睜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兩人不過一指距離,彼此呼吸盡數噴到對方臉上,密閉幽暗的空間裏膠着着幾絲暧昧。堪堪幾秒鐘的時間裏,有人渾不自在,有人心思得逞。

陳時遷反應過來,迅速拉開兩人距離,平複情緒後,聲音恢複如往常清冷:“桑小姐,到了。”

模糊的夜色裏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桑酒臉上大寫遺憾,心裏直呼可惜。暗暗發誓,遲早有一天要把他身上這張君子皮扒掉,好好瞧一瞧裏頭長了顆怎樣的玲珑心,蠱得她七葷八素。

見她遲遲不下車,陳時遷眉心一蹙,唯恐她又做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來。好在桑酒沒胡來,老老實實道了謝拎包下車。

眼看着她快進小區,又匆匆折回來,輕扣了幾下車窗。

小區裏栽着不少薔薇,清風徐徐間花香随着桑酒一路飄來鑽進他的鼻尖,色香四溢。

思緒被花香牽擾,只隐隐約約聽到她說:

“陳教授,我的心不大,裝得下一個你就足夠了。”

伶牙俐齒,巧舌如簧,鬼話連篇!。

作者有話要說:

桑土味情話狂熱者酒:我十拿九穩,就差你一吻。現在幾點了?是我們幸福的起點……

陳土味情話終結者時遷:(冷漠臉)女人,別試圖想撩我!

坐等陳教授啪啪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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