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29】
姑獲鳥的行動異常迅速,白澤與白滾滾幾乎跟不上,一行人翻越巍峨的昆侖山脈往西北飛去,越過一片幽藍的海水。陰冷的迷霧擋住衆人的去路,姑獲鳥在前頭長嘯一聲,雙翅綻出火焰。
迷霧被驅散開,遠遠地,一根巨大的柱子出現在大海的盡頭。目能望見之後,衆人又飛了許久,一座海島這才出現在前方。島上寸草不生,亂世嶙峋,一片荒涼之色,只在最中央立着一根四五人合抱粗的柱子。
女獻駕着女岐落在島上,衆人落在她身邊。那柱子就在眼前,高入青雲,不見頂端。柱身不甚光滑,如樹皮一般斑駁,在漫天的海風中搖搖欲墜。
一行人安靜地只聽到風聲,白葛生也不敢說話,他很想問一句:那什麽丹木呢?
“這就是丹木了。”女獻望着丹木,表情說不出是悲是喜。“這座島本是不周山的頂端。”
衆人不免驚訝。不周山是上古傳說中的一座神山,燭龍所在,天柱所立,怎麽會是這麽一座小小的島嶼?
女獻伸手撫摸這丹木巨大的身軀,解釋道:“當年颛顼與共工争帝,共工戰敗之後怒撞不周山,天柱所以折斷,這點天下皆知。但衆人不知的是,所謂的天柱,就是不周山上的那棵神樹丹木。丹木的根基深入地底,是不周山能浮于西北海的憑借。共工将丹木撞斷,不周山也沉了下去。當時的情形,你們不知道,天下都不知道。。”
白葛生記起先前的一些信息,問道:“女岐說你死在丹木之下,是你将丹木的枯枝立起的嗎?”
女獻點頭道:“我以己身鮮血澆灌,将折斷的丹木續接,盼望能再支撐起不周山。但丹木折損過甚,我的鮮血耗盡,卻只能保持住它的枯枝,不能将它重生。不周山……也只剩下頂端的這一點點露在海面上。我需用魂魄祭祀,與丹木身魂合一,才能修複受損的丹木”
白葛生想起這赫赫威名的不周山竟然只剩下這一點點的土地,仿佛茍延殘喘的老者般,叫人心生悲涼。他問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女獻嘆氣道:“赤水神族是不周山的山神一族,丹木生在不周山上,也算與我們一族有些牽連。若我死的時候能将屍體葬在丹木之下,趁着鮮血未幹,與丹木身魂合一,還能修複。但是現在……”
當日女獻只說了一句囑托就死去,女岐直到此刻才明白,低頭道:“女岐對不起神君,辜負了神君的囑托。”
“這個丹木那麽了不起?”白葛生聽到又是鮮血澆灌,又是神魂合一的,總覺得這東西裏裏外外透着邪氣,皺眉道。“共工撞斷不周山天柱之後,女娲不是将上古大鳌殺了,用大鳌的四肢另做了天柱了麽?這個丹木不能支撐蒼天,也沒什麽關系啊。”
“不,有關系。”女獻道,“丹木的作用,不只是支撐天地這麽簡單。軒轅在東南西北中五方,一共立下了五棵神木,東之桑木,西之丹木,南之建木,北之尋木,中之若木。五大神木上承青冥,下連地脈,将天地連接而起,結成最大的封印,借以……”
她回身望着少典,一字一句道:“鎮住兇神少典。”
白葛生神色一震,說不出話來。白澤倚在少典身邊,默不作聲。唯有白滾滾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女獻,憂愁地說:“那現在怎麽辦呀?給它吃竹子能活過來麽?”
“不能。”女獻道,“我的鮮血支撐丹木三萬年已是極限,方才颛顼以軒轅劍奮力一擊,地脈神柱受損,連帶着丹木的根基也再度損傷。縱然我再度生殉,也無濟于事。”
白葛生心裏暗道颛顼真是個打不死的闖禍精,要不是他跑到昆侖,哪來這麽多事啊?他小聲問道。“那該怎麽辦?”
女獻道:“為今之計,只有用伏羲後裔生殉。以伏羲血脈的鮮血灌注丹木,讓丹木吞噬殉樹者的屍身,讓伏羲後裔與丹木合為一體。”
又是鮮血祭祀……白葛生心中一陣寒戰,他實在難以想象用人的鮮血去澆灌一棵樹是什麽樣子。他長這麽大,就殺過魚而已,連雞鴨的血都沒有見過。上一次少典打朱厭,光箭直接将朱厭吞噬盡了,也沒有流血。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白葛生皺眉道,“一命換一命,這種事怎麽能做?生命都一樣珍貴,沒有誰更值得。”
女獻道:“有。”
白葛生心中一喜,正要問女獻什麽辦法,卻忽然發現,女獻的目光注視着少典。他心中大驚,擋在少典面前說:“你看着少典做什麽?”
女獻目光森冷地望着少典,沉聲道:“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趁着其他四棵神木安然無恙之時,将此人殺了!”
白葛生怒道:“這是什麽道理?”
女獻道:“就算此人不是軒轅丘下面的少典,也是封神陵所出。封神陵中其他人不可能有後裔,唯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女娲肚子裏那個孩子生下來了。”
“不。”九靈忽然出聲道,“阿娘肚子裏那個孩子,是我,不是三哥。”
三哥這兩個字一出,瞬間将少典的身份釘死。女獻手中青钺一揮,面色沉沉,目光視死如歸:“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殺了你,以絕後患了。女獻無能,但願拼死一戰,方才不辜負軒轅帝君所托!”
“不!等等!”白葛生擋在少典身前,着急道。“弄清楚再動手!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
“還有什麽不清楚?”女獻厲聲道,“難道他不是少典?”
“他……他是少典沒錯。”白葛生笨口拙舌地争辯着,不明白白澤為什麽不出聲幫少典。也是了,白澤本來就不願意當少典的坐騎。白葛生的思緒混亂不堪,想到什麽說什麽,已經顧不得條理。“你……你不能殺他!他是女娲派來做我保镖……對!”
白葛生眼睛一亮,嚴肅地對女獻道:“他是女娲派給我的!句芒也見過他的!如果他真的是你說的那個少典,會把這個世界毀滅,女娲為什麽讓他出來?這個世界是女娲和伏羲辛辛苦苦整理安寧的,她為什麽要毀掉?你不信我,難道也不信女娲了?彤弓……”
白葛生抓着少典的手,搖着他說:“快把彤弓取出來給他們看!”
少典雙眼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順從地将彤弓取出。
白葛生哪裏還能顧及他的目光?對女獻道:“你看,這是封神陵裏的彤弓,帝俊做的,三青鳥見過,少昊也見過,他們不會騙你的!”
女獻望着三青鳥與少昊,征求他們的确認。四人點頭,表示确實是彤弓無誤。少昊解釋道:“當年母神補天耗力過甚,父親将她送回封神陵休養的時候,将彤弓一并帶去封神陵了。我跟在父親身邊,親眼看見他将彤弓放在陵宮二層的祭臺上。”
“對吧?我沒有騙你吧?”白葛生趁熱打鐵,繼續道:“封神陵有神将句芒守着,又在九重天之外,平常的神族都不能出九重天,怎麽可能有人能敵得過句芒,将彤弓偷走?少典要真那麽厲害,還能給炎魔抓了去?”
女獻的神色猶豫不決,片刻之後毅然道:“就算他不是那個少典,也是伏羲後裔。神木危在瞬息,不能再拖延,必須用他祭祀丹木。”
“你這個人怎麽就說不透呢!”白葛生撓着頭發,要抓狂了。“我跟你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不能殺人好嗎!人命多麽珍貴!你以為是花花草草能春風吹又生嗎?”
“沒關系啊。”九靈道,“她砍死三哥,我滴血複活就是了。”
白葛生簡直欲哭無淚,望着淩華道:“大姐,管管你家孩子行不?這時候就不要搗亂了!”
淩華配合道:“九靈,安靜。”
九靈立刻閉了嘴,女獻望着九靈,對九靈深深一禮:“女獻謝尊神複活之恩。但是,殉樹之人要将身體、鮮血、魂魄都交予神木,縱然是女娲石,亦無法複活一個沒有魂魄與身軀的人。”
說來說去,還是要殺一個人!白葛生沒有辦法了,登時發怒:“什麽東西!哪有神木要生殉這種法子的?比妖魔還不如呢!一定是你聽錯了,軒轅怎麽會立下這種遺言?”
“不。”少昊忽然出聲道,“神樹生殉之事,父親跟我說過。”
他一說話,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少昊道:“當年父親羽化前,曾跟我說,無論如何要保住性命,因為将來的某一刻,我需為了保護天地而死。伏羲一族,必須為了天地安寧而殉身。”
白葛生想起長留山磈氏神的話,問道:“所以當年颛顼搶奪你的天帝之位,你不跟他打?”
少昊點頭道:“我覺得時機未到。父親曾說過,不要多造殺戮,能少殺一人,便饒過一人。流血之事終究不詳,積多成怨,到時候要安撫,只怕要比最初殺死他們的時候花更多的代價。我原來一直以為父親預言的是颛顼奪位之事,卻沒想到,他說的是神木的事。”
東皇身軀一震,抓住他的手低喝道:“你想幹什麽?!”
少昊反握着他的手,轉頭笑道:“我要履行自己的責任。”
白葛生大驚失色:“你要殉樹?!”
少昊微笑道:“我想女岐說的不是假話,丹木事關重大,必須要伏羲血脈祭祀的。在場的伏羲血脈确定的只有兩個,我與九靈姑姑。九靈姑姑身體裏有唯一一塊女娲石,珍貴異常,決不能死。”
“那我呢?”少典終于出聲道,“你不能死,你是天帝,我可以。”
“我已經不是天帝了。”少昊溫和道,“少典,母神派你跟着葛生,一定有她的道理。女娲是大地之母,心懷蒼生,少典與軒轅丘下的那位如此相似,母神絕不會無緣無故派他出來。也許軒轅丘下邊的那位将來出世,唯一能制住他的契機就是你與葛生。”
他眼中滿是微笑,語氣溫和而平常,像是在勸小輩好好吃飯,挑食對身體不好一樣:“少典,不能死,九靈姑姑也不能死,所以當然是我去殉樹了。”
白葛生無法反駁他的話,誰都無法反駁,但誰也不希望少昊死,東皇不願,葛生與少典不願,連女獻的眼中都滿是猶豫不決。正在這時,忽然有人說道:“我來殉樹。”
作者有話要說: 唔,往後的15W字大約都會在争論要不要殺少典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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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原本想求現在版的少昊的,但是求人設的時候忘記說少昊是個留着胡子的溫潤大叔了。
嗯,少年時期的少昊也很美好啊~有個竹馬磈氏神,認識了南方的大佬東皇,莫名其妙地就收了個徒弟颛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