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
她覺得她快死在床上了……
現在是什麽時辰?天色有些暗,是破曉之前,還是日落之後?
身體,沉重得無法動彈。她仰面躺着,無力地看着房頂。一只蜘蛛拖着長長的絲慢慢墜了下來,眼看就要落在她的眉睫,不知何處而來一絲微風,将細絲曳動,牽着那蛛兒飛到了一旁。
好輕……
她不由暗自感嘆。天地之間,充盈大氣,可承萬物。而如今,這無形空氣,卻如同大石一般迫壓着她。胸中的沉悶窒息已是難耐,而腹中的空虛刺痛,更是雪上加霜。她的目光輕輕移動,望向了床邊的小幾。幾上,放着一碗白飯和幾碟小菜,因已放了半日,早已涼了。她靜靜看了片刻,決心起身。但這個念頭,終究是被困意戰勝。她閉上了眼睛,起身的打算再無半分。正當她死了吃飯的心,準備入睡的時候,房門猛地被推了開來。她一驚,睜開了眼睛,望向了門口。
日光透進,映出一片飛舞塵埃,蒙蒙如霧。塵埃之中,有人緩緩步入,他顯然已經料到了這般景況,早早掩住了口鼻。他徑直進門,一語不發,放下行囊和佩劍後,便又走出了門去。
她住的這間是單室,房內唯有床鋪、桌椅、櫃子這些基本器物。廚竈設在戶外,平日甚少動用。但如今,砍柴之聲漸起,片刻後,嘩嘩水流注入了鍋中,繼而火燃煙升,暈染出世俗氣息來。
她看着這般景象,油然而生一股緊張之情。這時,他拿着掃帚又走了進來,用十分的嚴厲,對她道:“起床。”
她一臉哀怨,誠實地回答:“動不了……”
他蹙着眉,一邊掃地一邊道:“再給你一刻時間。”
她愈發哀怨,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刻是多久?她這麽想着,就見方才被風吹走的那只蜘蛛又爬了回來,正輕輕攀上她的肩頭。擡手趕走它對她來說有些困難,她索性側着腦袋,跟它大眼瞪小眼起來。
他也不催她,繼續自己手上的活。待掃完全屋,他收起垃圾走了出去。舀水聲起,片刻又停。他又走了進來,從櫃中取出了一塊三四丈的青紗。一番忙碌,待他再走進來時,臉上已露出了些許疲憊。
他站到她床頭,道:“一刻到了。快起來。”
她移開了看蜘蛛的眼神,無辜地望着他,“真的動不了……”
他狠狠嘆口氣,俯身撣開那只蜘蛛,一把将她橫抱起來,大步往外走。她懶懶地靠在他的肩頭,一副任由擺布的模樣。
門外,青紗挂起,垂如帷帳。帳內早已放好了浴盆,注滿了溫熱的水。他冷着臉将她在浴盆邊放下,撂了句狠話:“別逼我給你脫衣服。”說完,他挑起紗帳走出去,端了清水,繼續回屋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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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着浴盆,靜默良久,才開始慢慢地解衣裳。泡進熱水中的那一刻,難言的舒暢随着熱水熨入四肢,那讓她動彈不得的沉重似乎緩解了下來。她笑了笑,趴在了浴盆邊。青紗輕薄,縱然隔着,也能看見依稀的身影。她帶着笑意,看着他忙碌。
清水換過幾盆,他終于打掃完畢。他捶了捶肩膀,從包裹中拿出了一些食材,準備煮東西。走到竈前時,他覺得有些太過安靜,便擡眸看了一眼紗帳後的她,繼而訓道:“好好洗!別泡着不動!”
她不禁笑了出來,輕輕嘆了一聲,幽怨道:“霖川,你似乎是我徒兒吧?怎麽反倒更像我師父呢?”
那名喚霖川的男子皺着眉頭,應她道:“既然知道自己才是師父,就拿出點師父的樣子來。”他說着,又想起什麽來,聲音裏又添了幾分嚴厲,“我走之前托雲婵師姐每日給你送飯。你倒好,連吃東西都懶。還要人喂不成?”
她無辜地回答:“放太遠,夠不到……”
這句話,讓他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手中的菜刀狠狠砸進了砧板裏,吼她一句:“虧你說得出口!”
她微微一驚,心裏升起一絲惶恐,忙扯開話題,哀怨道:“……水有點涼。”
“涼死你算了!”他說完狠話,稍斂了怒氣,道,“就燒了這些熱水,快洗完起身。我替你拿衣服來。”
聽到這樣的回答,她有些失落。她展臂,輕輕撫着水面,滿心留戀,只想永遠泡在這溫水裏。這時,他已經拿了衣物站在青紗之外。他憑着依稀的人影判斷她的動作,但靜等了片刻後,他咬着牙,忿然道:“是不是要我幫你穿衣服啊!”
紗帳內響起一聲哀怨的嘆息,她磨磨蹭蹭地從水裏站了起來,接過他遞進來的衣物和布巾,慢慢地收拾起來。
眼看她動作極慢,他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再斥:“現在是什麽天氣,還不趕快擦幹。若是病了看誰管你!”
她又嘆了一聲,稍稍加快了動作。她剛要穿衣,卻不防踩上了積水,腳下一滑。所幸她反應及時,穩住了身形,但手臂卻還是磕上了浴盆邊,撞得生疼。
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裏,不由得扶額嘆氣。也不知是哪裏出了錯,他怎麽就攤上這麽個師父。但話又說回來,拜入門派也不是他自己的意願。二十多年前,他尚是襁褓中的嬰兒,便被易水庭收養。這易水庭乃是赫赫有名的修仙門派,與另外八個門派并稱九嶽仙盟,除妖伏魔,福澤百姓。能入門修煉,也算是幸事。可不知為何,他尚不知事之時,已成了她的入室弟子。
她俗家姓景,號為“芳青”。乃是掌門親傳弟子,道行精深,年紀輕輕便已任壇主之位。昔年魔教禍亂天下,與易水庭數次沖突,皆以她為先鋒。後來,更奉她為“易水五賢”之一,為衆弟子師範。他能入她門下,在衆人看來無疑是天大的好事。可待他年紀稍長,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她的身上,哪裏能看到一點點與傳言相似之處啊?!
記憶之中,她幾乎永遠都一派倦怠之态,大部分的時候都賴在床上。小時候心思簡單,還以為她是生了什麽病,只想着要好好孝順她,讓她快些好起來。等長大了,他才沉痛地發現,她患的是天下最難治的病——懶!
他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照顧她的,但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過着。傳授武藝什麽的,他已經完全不指望她了,平日跟師伯師叔學也不差。比起武學,這些年來他在織補、浣洗、廚藝方面的造詣,才是真的出類拔萃。不管是不是本末倒置,反正他已經完全習慣了。
只是,幾年之前,她執意搬出門派,住到了僻靜的後山。這樣一來,若他奉命出門辦事,便有些照料不及。雖能托同門代為看顧,但終究不能太過勞煩……
他正想得心憂,就見她已穿好衣裳走了出來。他打住思緒,松了口氣,繼續去料理竈上的食物。
她慢悠悠地跟了過去,靠着竈臺,問:“今晚吃什麽?”
“知道這會兒是吃晚飯,看來已經睡醒了啊。”霖川調侃她一句,繼而回答,“回來的匆忙,只有些蓮藕,再煮點粥罷了。”
“好。”她點頭應了一聲。
兩人皆不再言語,待粥滾藕熟,兩人吃罷,已是日落月升。她心滿意足地趴在桌上,看着晃動的油燈,只覺困意濃濃,不由得要睡去。他伸手拉起她,柔聲勸道:“上床睡。”
她懶懶爬上床,正要合眼。卻見他挪開了桌子,在地上鋪了條席子,又取了枕頭和薄毯出來。
“你不回門派?”她問。
“嗯。”他又收拾了一下,阖上了房門,略微漱洗,道,“我是先趕回來的。師兄弟們大概還有一兩天的路程。捉到的妖物在他們手裏,我也不好一個人回去複命。再說……”他長籲一口氣,又捶了捶肩膀,“我哪還有力氣回去……”
“捉妖可辛苦?”她關懷了一句。
“還好。”他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吹了油燈,躺□去。
她起身坐在床沿,看着他,又問:“可有受傷?”
他笑着,應她:“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兒,豈能那麽不中用?”
“這就好。”她笑着點了點頭,又道,“再過幾日就是仲秋,試劍大會你準備得如何了?”
他聽到這話,笑說:“你既然不放心,還不趕緊傳我幾招絕技?”
“已經全傳給你了……”她笑得誠摯,如此說道。
他一聽,眉頭微皺,半撐起身子抱怨道:“我的劍術是天雲長老教的,凝鏡之法是儀萱師叔所授,也蒙掌門傳過幾篇內丹心法。你什麽時候教過我一招半式!”
“全傳給你了哦。”她又重複了一遍,神色無比認真。
霖川滿臉挫敗,重又躺了下去,翻身背對着她,嘟囔道:“唉……怎麽就入了你的門下……”
她坐在床沿,笑意溫柔,一雙眸子亮如夜星。她安靜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問他:“你的凝鏡之術如今修到第幾重了?”
連日奔波,他早已疲乏。只片刻的功夫,便是半夢半醒。聽得她問,他語速緩慢,模糊應道:“……六重……”
“六重功力,怕是不能得勝呢。”她又問。
“不用得勝……”他的聲音慵懶遙遠,“……應個景而已……”
她的神色有些凝重,道:“只怕別人不是這麽想。”
“随他……”
她還想再說什麽,卻聽他呼吸勻長,想是已經睡着了。她垂眸一笑,收起了所有的言語。她轉頭看着窗外,就見月華如霜,清麗非常。
她慢慢站起身來,走到了櫃子前,從最底下的抽屜裏取出了一個劍匣來。她帶着十分虔誠,指尖輕輕拂過匣蓋,繼而慢慢打開。
匣中的,是一柄二尺七寸的寶劍。黑檀劍鞘,纏一段青穗,清素端莊。
她提劍出門,沐在一片月光之下。秋風清涼,攜着若有似無的桂香,沁入肌骨。她緩緩拔劍,看着那如水劍身映出她的臉龐。她雖有年紀,但自幼修仙,早已習得駐顏之法。然而,她怠于飲食,臉頰不免有些削瘦,眉宇間更有着掩不住的倦色。
她又嘆了一聲,執劍在手,輕輕一揮。劍身引流光一道,翩然劃過夜色。她舉劍對月,笑說:“也是,似乎這個還沒有傳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看完這章,相信大家已經知道本文标題中的“懶”字從何而來了~嘿嘿~~~
[霖川:懶死你算了!]
[芳青:徒兒好兇……T_T]
昨天發文太匆忙,忘記寫廣告詞了,現在補上~~~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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