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

三天之後,試劍大會如期舉行。

易水庭地處翠霞山,山間飛瀑流川,彙成數個湖澤,并溪水山澗,環繞在門派周圍。其中有一湖,名稱“粼翠”,湖水清澈,晶瑩如碧玉。數月之前,弟子們便在粼翠湖中築起了浮臺,作為試劍之地。

參與比試的弟子都早早到了,站在岸邊守候。待到巳時,掌門雲隐上人并三大長老、四位壇主也到了,在浮臺不遠處的水榭裏落座。

霖川一眼就看見了芳青,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今早他先出門,雖然囑咐過她要按時起床,別誤了試劍的時辰,但總也放心不下。好在她總算是來了。

但他的心沒放下多久,立刻又無奈了起來。壇主的正裝,他隔夜就替她準備好了,放在床頭,她也算是好好地穿上了。但除此之外,她顯然沒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她披發未梳,滿臉倦怠,對掌門和幾位長老行過禮,就懶懶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的位子在掌門和三位長老之後,倒還算“隐蔽”。沒過多久,她就開始東倒西歪地打起瞌睡來。

他握緊了拳頭,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沖上去搖醒她的沖動。好歹她也是壇主,好歹她還是所謂的“易水五賢”之一,這種毫不掩飾的“與我無關”的态度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先不論,難道她連他的輸贏也都不在乎麽?

他想得窩火,卻聽得掌門宣布試劍大會開始。他只得收斂了心思,準備應試。出戰的順序是幾日前抽簽定下的,輪到他時,已近了午時。他飛身站到浮臺上,不自覺地轉頭,看了一眼水榭上的芳青。

而這一看,就在他心裏激起無限的郁悶之情來。她靠着椅背,已經睡熟了。他心生忿然,低聲嘟囔道:“既不在乎,何必要傳劍給我,多此一舉……”

他深吸幾口氣,斂了不悅,擡眸看着自己的對手。與他對戰的,是個不太相熟的弟子。論輩份,應該是他的師兄。對方一臉嚴峻,顯然甚是看重這場比試。兩人互相行過禮,便亮了兵器。

霖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把星流寶劍,心情有些複雜。也罷,本就不想贏,也別礙着別人取勝了。只是輸得太刻意,未免也不好……他正想着,那弟子清喝一聲,揮劍攻了過來。他輕巧地避開,腦海中飛快地想了對策。

先以“飛霜”逼退對手,才起虛招“懸瀑”露個破綻,等他反擊之時,自己再摔下浮臺。這樣一來,應該就萬無一失了。

他思定,起手揮劍,喝道:“飛霜!”

“飛霜”乃是易水庭的入門劍勢,劍引氣動,光華飛綻,如霜雪紛飛。此招威力不大,向來只作威吓之用。

然而,當此招發出的時候,霖川卻被眼前所見駭住了。這一招,他并未使出全力,但就在揮劍之時,寶劍自身凝化出一股非凡劍氣,強如貫日白虹,猛若出水蛟龍。劍氣迸裂,頓化作千萬道劍光,仿似霰雪彌天,勢不可擋。

見到這般攻勢,對手一下子慌了。避無可避,又無力抗衡。他只得勉強護住要害,而後,被生生打下了浮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嘆之聲。

霖川看着這般發展,不由垂眸,怔怔看着自己手中的劍。但見那劍身籠着一層清亮光輝,熠熠爍爍,如星河燦然。劍內暗暗有力量湧動,順着他握劍的手,滲入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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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驀然明白了她傳劍的用意,欣喜油然而生。但轉念一想,又不免煩惱。仗着兵器取勝,未免也太不公道了些……

他看着那狼狽落水的弟子,一時有些心虛。但已成定局,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他收劍入鞘,拉起那落水的弟子,見他并無大礙,才稍稍寬慰。

他扶着那弟子,正要回岸邊,卻聽一個渾厚嗓音遠遠傳來,回蕩四周,道:

“後生晚輩,何德何能,配使這星流寶劍!”

聽得這個聲音,所有人都生了驚訝。水榭之上,雲隐上人也是滿面愕然,甚至離了座位,趨身探看。

霖川更是愕然。聽那話中所指,分明是針對他。可他并不認得這個聲音,更不記得自己得罪過什麽人。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之時,一道身影飛縱而來,落在了浮臺之上。

來者,是一個英偉男子。看上去月末二十五六,一身黑袍,滿面肅殺。舉手投足,皆藏淩厲。他剛站定,又有兩名童子緊随而來,恭謹地立在他身後。童子手中,一個持着明鏡,一個捧着長劍。見這架勢,霖川更加惶惑。

凡是易水庭的弟子,皆修劍技。而獨門心法,則是“凝鏡之術”。待此法練至第十二重,便可煉化一面實體寶鏡。故而易水弟子中道滿功成者,皆謂之曰“鏡劍雙成”。如今這名男子,以一鏡一劍示人,莫非是易水門下?

霖川正思忖之時,那男子已将他細細打量過一番。他面露倨傲,一言不發,直接出手要奪霖川腰間的寶劍。

霖川一驚,忙放下扶着的人,側身避讓。他不知來者的底細,也不敢貿然出手,轉眼就落了下風。

水榭之上,雲隐上人見此發展,厲聲喝道:“蒼寒!住手!”

那黑袍男子聽得這聲喝令,動作微微一頓,卻并沒有收手之心。

霖川皺着眉頭,心裏的疑惑慢慢化作了不悅。這樣的攻擊,絕非切磋試探,只要稍不留神,必定會被他所傷。

他想到這裏,腳下一定,棄了躲避之心,拔劍出鞘。那男子見狀,眼神一冷。劈手就是一掌,直擊霖川的胸口。

這一擊用足了全力,若然擊中,非死即傷。若以劍阻擋,恐怕這男子的一條手臂就當場廢了。這個念頭一過,霖川還是收了硬抗之心,旋身閃避。

那男子見他如此應對,冷然嘲諷道:“懦夫。”言罷,他出招愈發迅猛,步步緊逼。

幾招之後,霖川已被逼到了浮臺邊緣。

“還不棄劍?”那男子冷冷威脅。

霖川心生忿然,不由将手中的劍握緊了幾分,傲然回答:“休想!”

那男子冷哼一聲,再次起掌。霖川見狀,将心一橫,以劍相對。

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有人飛身上了浮臺,一手擋住那男子的掌勢,一手握住了霖川的手腕。

霖川看到那人,驚訝難當。誰能想到,方才還靠着椅背睡得心無旁骛的人,竟能在轉瞬之間突入戰局……

“師父……”霖川帶着隐約疑惑,輕輕喚了一聲。

聽他呼喚,芳青回頭,沖他微微一笑。她松開二人,轉過身來面對着霖川,從他手中拿過了劍來,輕輕插回了他腰間的劍鞘裏。做完這些,她方才回身,對着那黑袍男子抱拳一拜,尊道:“蒼寒師兄,別來無恙。”

那男子望着她,冷然的臉色慢慢柔和下來,他開口,對她道:“原來他是你的徒兒。”

“正是。”芳青回答。

“鏡凝淵澄,劍舞星流……”蒼寒念出這八個字來,又緩緩搖了搖頭,“昔年試劍大會,你我同臺競技,苦戰三日,你勝我半招,才贏得這星流寶劍。沒想到,你竟把它傳給如此無能的弟子。”

霖川被那“無能”二字激出了火來,雖然知道眼前這男子是師伯的輩分,卻也忍不住想要反駁。但還不等他開口,芳青卻恭然回答:“師兄教訓得是。只是,他是芳青唯一的弟子,此劍自然是給他的。”

霖川心頭一沉,怔怔望着芳青的後背,說不出話來。

蒼寒輕蔑地看了霖川一眼,道:“太過草率了。既要收做弟子,也該好好挑選才是。”

芳青微微颔首,算作應答,繼而又道:“師兄遠游多年,如今回返,也該先拜過掌門才是。”

蒼寒聞言,轉身朝向了水榭方向,躬身跪下,拜道:“弟子蒼寒,見過掌門。方才無禮之處,還請掌門寬赦。”

方才的事,已讓雲隐上人不悅,如今見蒼寒如此,他才稍稍寬懷,卻依舊不冷不熱地道:“罷了。”

“多謝掌門。”蒼寒說罷,站起身來。又望向了芳青,道,“師妹,我離開易水時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芳青點頭,應道:“師兄說過,離開門派只為磨練武藝,待回派之日,便是敗我之時。”

“好。師妹記得就好。出招吧。”蒼寒道。

他話到此處,又有人飛身上了浮臺,忿然罵道:“蒼寒師兄的臉皮未免太厚了!昔年你敗在芳青師姐劍下,是你技不如人!沒想到你堂堂男兒,竟為此事耿耿于懷。如今,你公然破壞試劍大會,無視掌門和諸位長老,還作此挑釁!你當真以為我易水無人,容你如此放肆麽?!”

蒼寒看着來者,漠然道:“多年不見,儀萱師妹還是這般心直口快,當真令人欽佩。”

儀萱怒目圓睜,也懶得再跟他多言,轉頭對芳青道:“師姐,莫理這狂徒!我們走!”

蒼寒也不理這話,依舊對芳青道:“師妹,戰或不戰,你現在答我。”

芳青的神色平靜無比,她垂眸,道:“既然師兄開口,芳青豈有避戰之理。但這些年來,芳青疏于修煉,武藝大有退步。還請師兄寬限一月,容芳青閉關。”

“好。”蒼寒爽快地答應下來,又轉身面向水榭,道,“弟子就此告辭。”

言罷,他領着兩名童子,飛身離開。他一走,易水門人中立刻起了嘈雜。知曉往事的,皆不勝唏噓。不知道的,則大多斥他目中無人。也有好奇者,忙着打聽其中糾葛。水榭之上,雲隐上人并幾位長老壇主,更是重重嘆息,滿臉煩惱。

但比起衆人的波動,芳青的神色卻安然得有些怪異。儀萱站在她身旁,滿臉焦慮,輕聲道:“這家夥怎麽會突然回來……師姐,你為何要答應他?你的身體……”

芳青擡手,阻止儀萱再往下說。她背對着霖川,吩咐道:“霖川,從今日起,我會回門派閉關。後山屋舍,你且封閉。其餘之事,你自行料理。”

這樣生疏冷淡的命令,讓霖川有些不知所措。但不等他開口提問,她已飛身回到了水榭之上,向雲隐上人陳述因由。

莫名的失落,讓霖川的思緒有了片刻呆滞。

一旁的儀萱見他如此,忙走到他身旁,含笑勸慰道:“小川兒,這都是上一輩的事,你別在意。方才那家夥出手沒輕重,你可有受傷?”

霖川漠然搖了搖頭,眼神依舊系在芳青身上。此刻的她,身姿挺直,神色肅穆,哪裏還有半分倦怠懶惰。便在那一刻,她的陌生,讓他無法理解。心頭的悵然,染上了眉頭,無可排解……

作者有話要說:當當當,恭喜師伯登場~~~

霖川童鞋,乃放心~雖然你師伯各種霸氣,但是你師父是不會喜歡那種BLX的男人滴~

[芳青:……]

[霖川:……]

[蒼寒:= =#]

[儀萱:LS滾粗!]

~

下面,恭喜我們的下章劇情介紹君重返舞臺!

下章看點:

世界觀被刷新的感覺真的好坑爹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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