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

“是我錯了……”

聽到這句話,霖川一下子怔住了。心頭的怒氣似被瞬間凍結,憤懑躁狂全然放空。

見他冷靜下來,芳青拿開了手,微微一笑。

霖川見她如此,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方才他還被憤怒纏着心,恨不得從此以後都不再認她做師父。可現在,只因她一句話,他竟然覺得自己已經原諒了她。他的情緒變得如此快而輕易,讓他多少有些不甘心。他垂着眼睫,就是不說話。

這時,芳青的身子一傾,軟軟地倒在了他懷裏。

霖川一驚,忙扶着她坐下。千泉閣的水汽濕她衣衫,讓她的肌膚冰涼異常。他握起她的手,探了探她的脈搏。指下,她的脈象輕緩,雖不算好,但也并無病兆。他心中疑惑,關切地問她:“怎麽了?”

芳青無力地靠在他肩頭,哀怨道:“好困……還好餓……”

這下,霖川的情緒裏只剩下了無奈,“你是在閉關。”

“我騙人的……”芳青道。

霖川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什麽?”

芳青合着眼睛,淺笑道:“我說要閉關,不過是暫時敷衍。哪怕我閉關十年,也不可能再打贏蒼寒師兄……”

她的話,牽起先前聽說的種種傳言,霖川不由又生了煩躁,道:“輸他又如何?”

“師兄何等心高氣傲,若輸得輕易,他豈能罷休。這樣一來,又要扯出多少麻煩……”芳青嘆道。

霖川隐隐覺得芳青的話中似乎透着不想跟蒼寒糾纏的意味,而這個态度俨然不像傳言中的形容。他不由想細問,卻又覺得不妥,終是沒問出口。他想了想,開口道:“索性不戰,又能如何?”

芳青并未回答,轉而問他:“你的傷還好吧?”

霖川見她不願答,便也不問了。聽她問起自己的傷勢,又勾起先前的委屈和不甘。他不願多說,只輕描淡寫地應她一聲:“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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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青輕輕一笑,道:“既不礙事,方才為何只用左手與我對戰?”

這般明顯的調侃和挑釁,讓霖川皺了眉:“再怎麽樣也不能真的跟你動手吧。”

“要是我真的廢你武功,斷你手足呢?”芳青問。

霖川低壓着嗓音,不悅道:“你試試!”

芳青擡眸,笑望着他,道:“即便你用雙手,也過不了我三十招。”

“……”霖川欲言又止,嘆了一聲,無奈道,“這我知道。”

“我很厲害。”芳青強調。

見她如此認真,霖川反倒失笑,“我知道。”

芳青稍稍沉默,認真的語氣裏染上了一絲悵然,将話題繞回了開始的地方,“我雖厲害,卻從沒想過要在試劍大會上勝出。是蒼寒師兄說一定要全力與他對戰,否則便是折辱。我沒想到,他會接不住那一劍……”

這個說法,何其諷刺。霖川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回應。

芳青伸手,輕輕握上他的手腕,嘆道:“如今師兄回來,壇主之位讓與他也無妨,只是……劍我已傳給你了,斷不能給他。”

只因這一句話,霖川的唇邊漾出輕淺笑容。他剛想說“給他何妨”,卻驀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眉頭一鎖,道:“糟糕,劍丢在後山了……”他說着,就着急起身。

他一動,芳青的頭就從他肩上滑了下去,她忙扯住他的衣襟,有氣無力道:“別動……”

霖川只好不動。芳青重又枕上他的肩,手指依然抓着他的衣襟,輕聲嘆道:“且放着那劍……哪兒也別去,留在這裏陪我……”

心底,微微一顫,漾出漣漪。片刻迷惘之後,霖川開口,無奈道,“就算是騙人的,也要好好做出閉關的樣子來。我留下說得過去麽?”

芳青的語氣愈發哀怨,“沒有衾枕我睡不着……”

“我是衾還是枕?!這麽想睡就回房去睡!”霖川斥道。

“被拆了啊……我的房子……”芳青低壓着聲音,道。

想起那被轟成廢墟的後山屋舍,霖川也不由難過起來。他拍拍她的背,勸慰道:“拆了就拆了,再造就好。”

“霖川,我不能跟小輩動手……”芳青又道。

霖川聽到這裏,再難壓抑自己的笑意。但這些雜事,他已經不想再提了。他打斷她,笑道:“不是想睡麽?怎麽還那麽多話?”

芳青聞言,再不多說。她松開緊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蜷起了身。他懷裏的暖,讓她無比安心。她不再苦撐,任憑自己墜入睡夢之中……

聽着她的呼吸漸趨勻長安穩,霖川輕輕将她抱緊一些,也合上了雙眼。

第二日一早,霖川醒來,就見透過雲水的晨光在千泉殿中映出一輪好看的虹,大有雨過天晴的氣氛。他正看得入神時,懷裏的芳青動了動,也慢慢醒了過來。

他低頭笑望着她,道:“真難得,不用叫就自己醒來了啊。”

芳青睜着惺忪的睡眼,還未完全清醒,含糊地應了他一聲:“嗯。”

霖川小心地扶她坐好,道:“我還有早課,再不去就遲了。”

芳青點着頭,依舊迷迷糊糊地回答:“嗯。”她察覺他起身,又想到什麽,伸手拉住他的衣袂,道,“餓……”

霖川無奈笑道:“知道了,待會兒給你帶吃的來。”

聽了這話,芳青才松了手。

霖川站起身來,又囑咐了她幾句,走到殿門之時,又有些不放心地回了頭。不出他的所料,她早已趴倒在地上,睡得風姿全無。他扶額搖頭,只好由她去了。

他一走出殿外,門口護法的師兄師姐先是驚訝,繼而便都笑了出來。他看着他們那明顯的揶揄神色,又想起昨夜自己被押進千泉殿的事,登時有些羞窘。他低頭,草草拜了拜,匆匆忙忙地離開。

他還沒走幾步,卻有人叫住了他。

“霖川師兄!!!”

霖川回頭,應了一聲:“長勤?”

長勤一臉苦色,大步跑了過來,一把就握住了霖川的肩膀,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察看起他來。“師兄?你沒事吧?芳青師伯沒打你吧?是不是讓你罰跪來着?有沒有內傷啊?”

聽他如此聒噪,霖川又好氣又好笑,道:“胡說什麽呢。我當然沒事。”

長勤滿臉的愧疚,又察看了許久,确認他真的沒事,方才松了口氣。他眼淚汪汪地看着霖川,道:“師兄啊,昨天吓死我啦!眼看你被芳青師伯抓走,我也沒能救你。又不知道找誰幫忙才好。我在殿外等了一晚上沒見你出來,還以為你被芳青師伯十八般酷刑了呢……”長勤一邊說,一邊誇張地吸着鼻子,還帶了幾分哭音。

霖川無奈至極,對他道:“什麽十八般酷刑啊,平時少看點雜書吧。”

長勤抹了把淚,又仔細看了看霖川,道:“師兄,你的氣色還真不錯咧。嗯,千泉殿果然是修煉聖地啊,才一晚上就這麽有效果。我什麽時候也去待一晚看看。”

霖川搖頭一嘆,不準備再理他了。

眼看霖川要走,長勤忙又叫住了他,“師兄,等等我。”他說着,跑到一邊,從地上拾起了什麽,彎腰拎着又跑了回來。他微喘着氣,将手中之物托了起來,道,“師兄,你的劍……”

此物,自然是星流寶劍無疑。霖川一見這劍,笑意便染進了雙眸。他伸手接過,将劍系回腰上,笑道:“多謝。”

長勤見他如此動作,疑惑着問:“師兄,這劍……你不覺得太重了嗎?”

“重?”霖川握起劍來,認真地掂了掂。這把寶劍比他慣用的佩劍要短上幾寸,分量也輕得多,他用得不是很順手。“重”字從何說起?

眼看霖川掂得輕松,長勤已是一臉了然,“師兄就是師兄,厲害啊。我昨天把這劍從後山扛過來就差點累斷氣,啧,我果然還需修煉啊……”

霖川望着他,有些不解。他以往的那把佩劍與師兄弟們的是同款,輕重長短皆一般無二。星流寶劍應該比那把劍輕才是,為何長勤反說它重?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說謊……

霖川想了想,将寶劍抽出了劍鞘。他舉起寶劍,以刃尖朝下,慢慢松開了手。

千泉殿前,皆是青石鋪路。只聽一聲清響,劍身明光一閃,鋒刃突刺,竟無聲地鑿入了地面,沒去了大半劍身。石面上,裂紋有如蛛網,蔓延數丈。

長勤已然目瞪口呆,霖川也不禁怔愣駭然。

“師兄……”長勤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惆悵道,“砸壞了路是要賠的……”

霖川後悔不已,又想起後山的屋舍還要重建,真是雪上加霜。他小心地拔起寶劍,收回鞘內,嘆而問道:“最近門派有什麽任務麽?”

長勤一聽,來了精神,道:“這個有!我本來就想找師兄一起去的,但你被罰思過,所以我也沒提。就在昨日,有消息說殛天府又有動靜,墨流山一帶妖物頻出,只怕是兇兆。天成長老正召集弟子對應。”

“殛天府……”霖川自然知道這門派。與九嶽仙盟相反,這殛天府專修魔道。傳聞其門下弟子在體內植入魔物內丹,最是兇暴好殺,乃天下邪派之首。九嶽仙家雖曾多次讨伐,卻都無法将其連根拔除。此派之強,可見一斑。

“此行兇險,賞金自然不少。師兄可有興趣?”長勤問道。

霖川看了看地上被寶劍砸出的坑洞,又想了想後山那一片殘垣斷壁,毫不猶豫地回答:“有!”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我要說,門外的師兄和師姐,你們想太多了……

[劉師兄:……]

[周師姐:……]

咳咳,昨晚之後,我的日更計劃突然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我真是無語凝噎……

為什麽會這樣子!!!

我的健康人生,你回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章看點:

芳青師父,你的閉關還能再随意點嗎?!

歡迎到時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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