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
卻說霖川歇息了大半日,覺得輕松了些,便起身走動。先前芳青執意同他一起回來,複又被囚禁起來。他心中雖然在意,但思及前事,還是避嫌為好。又想起怿修和涵遠兩位師弟還重傷不醒,頓生出愧疚來。這雖不是他的過錯,但他身為師兄,終究未盡看護之責。他想到此處,起身往他二人的房間去。
說來也怪,他如今已是“鏡劍雙成”,在門派內也是數得上的高手,為何昨日卻沒有發現有妖魔混入宅內?照理說,妖魔之氣最邪戾不過,修仙之人當能輕易察覺。或者,他是被芳青身上的魔氣迷惑了感知,可其他弟子呢?為何竟無一人察覺?就算所有人都道行不濟,未能識辨妖魔,可蒼寒呢?何以連蒼寒這樣的高手都疏忽至此?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不自覺地停下了步子。那時怿修說過的話,如今想來蹊跷無比。蒼寒早早歇下,并吩咐儀萱帶弟子出外巡查,這些巧合,似乎隐藏着什麽。
他正想得凝重,忽聽得一聲驚呼,正是從怿修和涵遠的房中傳來。他忙收了思緒,快步趕了過去。還未到門口,一股血腥之氣便撲鼻而來。他心中一慌,顧不得招呼,直接推門而入。而後,便被眼前所見駭在了原地。
房內,鮮血遍染,滿目赤紅。骨肉髒器,散落四周,觸目驚心。久經殺伐,屍體慘狀,霖川并不少見。但看到自己同門如此,卻又是另一回事。他的思維不禁遲鈍,怎麽都無法相信,這些零落的肢體竟是怿修和涵遠。
“霖川師兄……”
霖川的惶然,被這一聲呼喚驚醒。他循聲望去,就見松煙癱坐在地上,一臉驚恐。許是驚吓跌倒,他的身上手上沾滿了血跡,狼狽無比。
霖川忙跪□,按着他的肩膀,問道:“怎麽回事?”
松煙被他一問,眼淚奪眶而出。他顫抖着,應道:“我不知道……我一進來就……”
霖川見他如此,也不好再問。他強壓心神,細細感察。如此兇殘之舉,必是妖魔所為,可為何周遭還是沒有一分魔氣?
正當此時,其他弟子聞聲而來,看到房中景象,一時間悲怒交加,皆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後,蒼寒和儀萱也聞訊而來,儀萱一見房中景象,震駭得說不出話來。而蒼寒的臉色更是冰冷霜寒,諸般情緒皆凝固了起來。
跟随蒼寒而來的翠濤擠出了人群,快步走到了松煙身旁,急急問詢。但松煙早已吓得失魂落魄,只是抽泣卻說不出話來。
翠濤皺眉,聲音憤慨無比,“可惡!一定是殛天府所為!”他說罷,問霖川道,“霖川師兄,你可有見到行兇的妖魔?”
霖川沉重地搖了搖頭。
翠濤的神色驟然化了悲哀,他低頭,凄然怒道:“怎麽會這樣……那妖魔究竟是如何行兇的?我……我根本沒有察覺魔氣啊!”
此話一出,弟子們俱都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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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萱的臉色也變了,皺眉道:“的确,完全沒有魔氣……這不可能。妖魔之流,不可能将氣息掩蓋得如此徹底……”她帶着不解,望向了蒼寒,“師兄,你如何?”
蒼寒的臉色依舊深沉,一如幽邃深淵。他聞言,也不開口,只是默默搖頭。
“難道……”儀萱有些心慌,“難道不是妖魔所為?”
“除了妖魔,誰還能做出這般殘忍之事?!”翠濤悲哭着反駁。
儀萱沉思片刻,道:“先前也是,明明有妖魔闖入,卻無一人察覺。莫非,那妖魔有什麽厲害法寶不成?”
弟子中起了一陣微微的騷動,而後,有人怯怯開口,說出了四個字:“九華寶鏡……”
這句話,如驚雷一道,在衆人心中炸響。諸多猜測湧起,擾亂平靜。
“沒錯!一定是這樣!”翠濤恍然道,“先前我們追蹤那妖女之時,不也尋不到魔氣麽!九華寶鏡是何等聖物,要遮蔽魔氣再容易不過!一定是那妖女做的!”
霖川聞言,心中駭動。先前在朽息谷中,芳青使用九華寶鏡對敵,一身的魔氣被滌蕩至無。他親眼見證,也生過疑惑。不過,他也無比肯定,今日之事,絕對不會與她有半分關系!
他忍不住出聲,對翠濤道:“沒有證據,不可妄下定論。”
“師兄為何為妖魔說話?”翠濤不悅。
霖川搖頭,“我只是實話實說。若然是她,她又是如何逃出拘鎖的?”
翠濤直視着他,毫不退讓,道:“先前她不是已經逃過一次了嘛!”
“我早已說過,是有妖魔潛入,毀了拘魔法陣之故。”霖川道。
“妖魔?我們都沒有感覺到魔氣,到底是哪裏來的妖魔?自始至終,這宅中的妖魔只有她一個!”翠濤怒不可遏,“師兄三番兩次維護那妖魔,莫非真的是被她的皮相惑了心智?!”
霖川微惱,卻強忍着不與他動氣,只是平靜道:“翠濤師弟,你先冷靜下來……”
“冷靜?怎麽冷靜!現在有兩位師兄慘死啊!”翠濤道,“難道你就不氣不怒不傷心麽?霖川師兄,在你的心裏,同門的性命和那妖女的安危,哪個重要?!還是說,你根本與那妖女是一夥兒的?!”
眼見翠濤越說越失控,儀萱忍不住開口,喝制道:“翠濤!住口!”
翠濤悲憤難當,含淚望着儀萱道:“儀萱師叔,為什麽要我住口,我說錯了什麽?現在分明就是霖川師兄不對!先前您也看見的啊,他跟那妖女不清不楚。興許……興許昨日就是他放了那妖女!”
“胡說!”霖川終是按捺不住怒氣,吼了他一句。
“我胡說?那你告訴我,昨日你為何會跟那妖女在一起?”翠濤質問。
霖川不知怎麽答,思忖片刻,還是照實道:“送飯……”
“送飯?可笑!她是妖魔,需要吃東西麽?”翠濤道,“承認吧,你分明就是想放她走,卻被怿修師兄和涵遠師兄識破,你就動手傷了他們!”
“我沒有!”霖川決然否定。
“有沒有你心裏有數!如今死無對證,随你怎麽說了!”翠濤道。
霖川氣極,一時說不出話來。
儀萱也氣,她不再命令翠濤,轉而對蒼寒道:“師兄真是教導有方!竟容得自己的徒兒如此污蔑同門!”
蒼寒這才開了口,聲音依舊漠然,只道:“翠濤,夠了。”
翠濤聽他如此說,複又哭泣了起來,他抹着淚,道:“為何連師父您也維護他……他包庇妖魔,哪裏還算得上是同門。”他的神色裏生出一抹毒辣,出口的話語,再不留一分餘地,“會跟模樣同自己師父一樣的妖魔茍且,何等下流!如此欺師滅祖,他也配稱易水門人!”
這句話,恰如一石入水,霎時激起浪來。弟子中與霖川交好的,無不責翠濤出言放肆。而對先前之事有所猜忌的,卻又對翠濤所言抱着三分同感。但更多的人,尚在為怿修和涵遠之死悲傷,聽他們如此争吵,大感不悅。場面驟然混亂起來。
蒼寒見狀,沉聲喝道:“都給我住口!”
話音一落,弟子們俱感驚駭,皆斂聲低頭。
蒼寒道:“真相未明,自己先亂了陣腳,成何體統!”
“師父容禀,”翠濤忍了惡聲惡氣,恭敬道,“要查明真相再容易不過。若真是那妖女所為,必有痕跡。我們去看看便知!”
這句話倒是有理,弟子中立刻有人輕聲附和。
蒼寒看了看衆人,眉宇間的凝重又深幾分。見他遲遲沒有應答,倒是儀萱沉不住氣,道:“便去看上一看,大家去疑!”言罷,她轉身便往囚禁芳青的房間走。
衆弟子見狀,忙緊緊跟上。
眼見這般發展,霖川心中陰郁無比。一股不祥之念席卷,讓他不由自主地惶恐起來……
……
不遠處的房中,芳青躺在拘魔法陣之內,正閉目休息。身體如此頹軟無力,手腳上的神鋼鐵鎖又是這般冰冷沉重,讓她連翻個身都困難。她無法安然入睡,只能任憑疲倦感一層層消耗她的精神……
突然,一股淡淡的幽香傳來。她認出這香氣,慢慢睜開眼睛,對着房中的一片陰暗,問道:“你怎麽來了?”
妖嬈的笑聲響起,應她道:“自然是來救你呀。”
話音落定,無數細小的綠苗頂破地面,将拘魔法陣扭曲。而後,綠苗抽芽,慢慢纏上了神鋼鐵鎖,一點點地盤繞收緊,欲将鐵鎖扭斷。
“不必麻煩。我不想走。”芳青開口,悠悠說道。
“胡說什麽呢。”陰暗之中,緩緩走出一個嬌豔美人來。她柳眉輕皺,一臉哀婉,道,“小景,我們是夥伴呀,我怎麽能看着你被殛天府欺負呢?”
芳青不以為然,道:“你只是為九華寶鏡吧……”
“呵呵,有差別麽?”女子慢慢走到了芳青的身前,輕輕撫掌,綠枝發力,瞬間斷去了鐵鎖,“好啦,快跟我回去吧。”
芳青卻不起身,重又閉上了雙目,“我不走。”
女子蹲□來,嗔道:“你這是要背叛殛天?”
“你說是就是。”芳青懶懶應道。
“小景啊,你別忘了,你的命是殛天府救的,就連這九華寶鏡也是殛天府賜你的,你當真恩将仇報,要與我殛天為敵麽?”女子笑問。
“我并沒有與你們為敵……”芳青道,“我只是找到了更想待的地方。”
女子笑得歡愉,問她:“某個人的身邊麽?”
“嗯。”芳青答得輕巧。
“真是的,這麽點事,也值得你這麽磨折自己。讓他來殛天府不就好了?反正……”女子微微一頓,刻意拖長了音,“他也有魔種不是麽?”
“他不是魔物。”芳青睜眼,出口的話嚴正無比。
“做魔物有什麽不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你也是魔物,不是過得挺舒坦的麽?”女子的聲音輕柔得有如誘哄,“何況正道剛直,豈肯同妖魔為伍。不比我們,無所顧忌。你執意跟着他,只怕正道猜忌,反害了他。”
“不必說了,反正我不走。”芳青道。
“唉,大家都把你寵壞了,養成你這剛愎任性。我還當你是真心喜歡那男子呢,原來不過是自私妄為。你既然不為他着想,我便讓你看看,你能害他到何等地步吧。”女子言罷,衣袖輕揮。
芳青察覺,想要閃避,卻已太遲。腥膻鮮血如雨落下,轉眼将她打濕。她翻身坐起,看着自己滿身滿手的血跡,皺眉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女子輕笑着,翩身一退,瞬間匿去了身形。便在這時,房門一下子被推了開來,儀萱領着一大群弟子走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啥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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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遠也贏不了一個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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