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元氏最近又有了新的煩惱，那些三姑六婆自從聽說她家小孫子中了童生，就見天的來她家裏，要給她小孫子說親事。
這些閑得慌的老婆子，她家小孫子才十二歲啊。
老元氏把人送出門，其他人見她在楚景婚事上不松口，于是又打起楚家兩個姑娘的主意。
“老嫂嫂，不是我說，你們家大丫都二十了，老姑娘一個，就別挑了。隔壁村有個剛死了媳婦兒的獵戶，身子可壯哩，家裏也有餘錢，最重要的是，那獵戶膝下有兩個兒子，大丫嫁過去，人家也不會立刻催着她生娃。”
這話可把老元氏氣的夠嗆，第一次不顧面子，拿起掃把就把人往外攆，邊攆邊罵：“我打死你這個黑心爛肝的玩意兒，我家大孫女今年才十八歲，好好的黃花大閨女，到你嘴裏成什麽了，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嘴。”
“哎，你怎麽打人啊，楚大丫虛歲二十，我哪裏說錯了。就你這潑婦樣，難怪教不出好孫女，你們家楚大丫就砸在手裏吧，哪個瞎了眼的才接手。”
“她要當一輩子老姑娘，沒人要的賠錢貨，掃把星。”
“啊———”
那婆子罵得正痛快，一個掃把直接甩在她臉上。
楚阿爺收回手站在門口，面寒如霜，“你滾不滾。”
說親的婆子臉色一顫，不敢再罵，兩條腿溜得飛快。
孫氏捂着臉坐在堂屋裏哭，楚成茂沉默着抽旱煙。
楚阿爺把院門一關，走回堂屋，沉聲道：“哭什麽，村裏找不到人家，就去城裏找。退一萬步說，大……悅兒真拖到二十多歲，不得不找個鳏夫，那也得是殷實人家，人品端正，待悅兒好的。若是，”
楚阿爺遲疑片刻，想到最壞的那個結果，還是狠狠心說出來：“若是找不到好的，就讓景兒養他姐姐一輩子，也絕不把悅兒糊裏糊塗的嫁了。等你們百年之後，讓景兒給你們摔盆。”
“爹。”楚成茂和孫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阿爺。
老元氏握着掃把的手微微顫抖：“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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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真有那閑功夫，不如跟着老五掙錢。”
鎮上賣松糕的楚成安打了個噴嚏，誰又念叨他。
或許是楚阿爺就最壞結果說出了打算，還特意與他們解釋過事情的可行性，又拿出各種佐證，楚成茂和孫氏心裏的焦躁也跟着去了大半。
再遇上其他碎嘴的閑言閑語，孫氏只會冷淡的走開。
林家老太太擰着眉頭，看着孫氏平靜的神情，心裏湧上一股不安。
楚大丫的年齡不小了，名聲又讓她攪和壞了，以後絕對找不到好人家，孫氏怎麽能不急呢。
她想來想去想不通，最後只歸咎為孫氏在硬撐。反正女人怎麽可能不嫁人，不嫁人是違法的，要挨板子的。
林家老太太念叨着老黃歷，卻不知道新朝的律法早就改了。
寡婦再嫁，女子終生不嫁，另立門戶都是可以的。聽說這是因為當今皇帝為了向玄帝致敬，特意制定的律法。
不過當初玄帝立這條法律的時候，重點是寡婦再嫁，鼓勵生育。後面那條是順帶的。
但律法就是律法，哪怕是順帶的，也讓人有法可依。
楚阿爺怎麽可能不考慮孫女的未來，自從拒絕了林家說親，林家老太太诋毀他大孫女後，楚阿爺就這事去找了村長。這還不夠，他還去鎮上打聽，知道消息是真實的。
只不過這世道對女子苛刻，就算立了門戶，沒有人護着又怎麽生存。還好小孫子争氣，有出息。
反正他大孫女是絕不可能嫁進林家那個大火坑的。………楚悅最近的日子過得很輕松，也很愉悅，在小院裏，沒有村裏那些長舌婦叨叨，也沒有農活，弟弟還會教她認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活了。
“咚咚”院門響了。
楚悅放下書，理了理頭發，确定儀态沒問題，才在院門後輕聲問道：“誰呀？”
“請問這裏是楚景楚公子租住的院子嗎？”外面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
楚悅點點頭，然後又想起她在院子裏，對方看不到，于是應道：“是，請問您是？”
“我是楚公子朋友的族兄，我姓甄，名少雲，過來幫他拿一本圖畫書。”
這事還要從姜念說起，她拿着楚景給她做的圖畫書，看的很高興，一高興就想炫耀。
甄少輕自然就在姜念想要炫耀的人群裏了。
甄少輕自認他跟楚景是好兄弟，所以也不跟楚景客氣，直言也要一本圖畫書，楚景一口應下了。
楚景昨晚就把圖畫書弄好了，早上告訴楚悅，甄少輕會來拿東西。
只是沒想到不湊巧，甄少輕臨時有事，只能哀求身邊的族兄去楚家拿書了。
甄少雲詳細解釋了一通，楚悅再無顧慮，打開院門讓人進來。
先前聽聲音，甄少雲就猜想院內是一名年輕女子，院門打開，他瞬間眼前一亮。
女子長得并不驚豔，但是眉眼彎彎，含着淺淺笑意，頭發簡單的紮起，一身布衣，簡單樸素，像一灣平靜的湖水，讓人感到安寧和溫和。
“甄公子？”女子的聲音也輕輕柔柔，悅耳動聽。
甄少雲回過神來，笑道：“我家只是甄家的旁枝，與普通人家無二，當不得公子之稱，姑娘喚我名字即可。”
“那豈非失理。”楚悅搖頭輕笑，把人迎進來後，反手關了院門。
“你歇息片刻，待我進屋拿書。”
甄少雲：“嗯。”
楚悅進入屋內，甄少雲在石桌旁坐下，正好看到石桌上翻開的書，上面還有注釋。他也認得些字，跟着看了起來。
“甄公子，書拿來了。”楚悅從屋裏出來。
甄少雲起身，從楚悅手裏接過書籍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手指，頓時燙到一般的縮回手，耳根都紅透了。
“對，對不住，我我”甄少雲急急忙忙解釋，偏偏越急越解釋不清楚。
楚悅也有些不自在，但甄少雲反應比她還大，她那點不自在也就不算什麽了。
她悶笑一聲，“拿着吧。”
“哎，好。”甄少雲慌裏慌張接過書，眼睛左瞄右瞄就是不敢看她，有心想說點什麽緩解尴尬，目光落到石桌上的書籍，結結巴巴道：“你你在念書嗎？”
楚悅心裏一咯噔，手指攪弄着衣袖，硬着頭皮道：“不是，我只是想着能多認幾個字。”
“可這上面還有注釋。”耿直男孩甄少雲一針見血道。
楚悅：………“我，我……”楚悅睫毛劇烈顫動，思考對策，聽說大部分男人都見不得女子念書的，她怎麽樣不要緊，她不希望弟弟受她連累。
“我真羨慕你。”甄少雲真誠道。
楚悅：“啊？”
甄少雲看着書上的注釋：“這是楚公子特意為你做的吧。”
楚悅：“……是…是的。”
甄少雲：“很簡單易懂，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沒想到今天竟然在姑娘這裏知道了。可惜也只能知道這一句了。”
“啊，這，這樣嗎。”楚悅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到甄少雲臉上的遺憾，恍惚間想到了第一次跟着弟弟認字的自己，脫口而出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多看一會兒。”
“真的嗎？”甄少雲的眼睛立刻亮起來，像夜空裏的星星，閃閃發光。
楚悅後悔的話就堵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甄少雲順勢坐在石桌邊，跟楚悅一起看，遇到不懂的地方，兩個人還會結合注釋一起讨論。
楚悅最開始還有些別扭，但漸漸地就沒空想其他的了。
直到近黃昏，甄少雲才戀戀不舍的提出告辭，臨走時還道：“楚公子真是有大才。”比他以前的教書先生還能幹。
當然後面半句，他只敢在心裏想想。這話真說出去，會給楚公子招禍的。
楚悅送他離開，走到院門口，甄少雲回頭，看了她一眼，臉色慢慢紅了。
“以後，”他聲如蚊吶：“我還能來找你嗎？”
“什麽？”那聲音太小了，她沒聽清。
甄少雲看着院子裏的掃把，目光專注的如同在看心上人，大聲道：“以後，我還能來找你嗎？”
好吧，他以為的大聲，也只是比前一句好一點兒。好在楚悅這次聽見了，然後手忙腳亂把人推出了門。
甄少雲：？？？
所以，這是拒絕他了嗎。
甄少雲失落的離開，把書給了甄少輕後，悶悶不樂的回家了。
甄母最開始沒當回事，結果見兒子幾天都苦着一張臉，跟生吞了十斤黃連水似的。
于是旁敲側擊，總算知道原因。
甄母捶着兒子的肩膀哈哈大笑，“臭小子你也有今天，之前給你介紹那麽多姑娘，你都不同意。這回自己相中了一個，人家還不樂意你。”
“娘……”
甄母笑夠了，坐下來對兒子道：“跟娘說說你們相處的情況，娘幫你分析分析。”
甄少雲這般那般的一說，最後沮喪的低下頭，“早知道就不那麽冒失了。”
甄母：這傻兒子真是她親生的？
怎麽一點都沒得到她的聰明勁兒呢。
她伸出手使勁戳了戳兒子的頭，“笨笨笨，笨死你得了。”
“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了，你是男人，這個時候不主動，什麽時候主動。”
甄少雲猶豫：“可是她把我推出來了”
甄母：………“那你再去試試啊。”甄母在屋裏團團轉，“上次人家姑娘好心把書分給你看，那你就買些點心上門道謝啊。”
甄母是個過來人，看事情可比傻兒子通透多了。
楚姑娘如果讨厭她兒子，早攆人了，哪等得到黃昏。
次日，甄少雲果然拿了棗泥糕上門道謝，軟磨硬泡讓楚悅收下了糕點。
這如同一個信號，甄少雲信心大增。
只不過他是男子，不好一直往楚家租住的小院跑，上次去取書，也是湊巧。
甄母見兒子一個人着急，心思一動，故意等着楚悅出門買菜的功夫，上去搭讪，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熟悉了。
楚景休沐在院裏看書，楚悅回來了，與她一道的還有一位中年婦人，頭發梳的很整齊，眼神明亮，看着很精神，而且對方還挽着他大姐的手。
他大姐什麽時候交了這麽一個好朋友，他一點苗頭都沒看到。
楚悅簡單跟弟弟介紹了婦人，然後又跟婦人道：“藍嬸嬸，你坐會兒，我給你倒水。”
“那就麻煩小悅了。”婦人笑盈盈道謝，看着楚悅的目光慈愛極了。
楚景感覺哪裏怪怪的，婦人就跟他說話了，“我聽小悅說，楚公子今年中童生了，真是厲害。”
“年少有為啊。”她伸出一個大拇指向上比道。
“難怪小悅也那麽優秀，這都是有原因的。”
“小悅這孩子是真好啊，脾氣好，長得好，還會認字念書，家裏家外一把抓，誰家要娶了這麽個媳婦兒回去，那可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