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楚景總覺得這位嬸子話裏有話，可事關他姐姐的聲譽，他又不好試探，萬一對方就是單純誇人呢。
幸好此時楚悅端着水出來了，“藍嬸嬸，喝水。”
“哎，多謝小悅。”糖水清甜，婦人不由彎了彎眼眸。
半碗糖水下肚，婦人問道：“怎麽院中只有你們姐弟二人？”
“家中有事，奶要回去處理，所以我就留下了。”楚悅輕聲回道。
“喔，是這樣啊。我還盼着你奶回來，跟你奶取取經，怎麽把孫女教得這麽好。”
楚悅捏着衣角，小聲道：“藍嬸嬸，你又打趣我。”
“沒有沒有，我說得可都是真心話。”
婦人又扭頭對楚景道：“我們在這裏說話，會不會打擾你看書。”
楚景笑道：“并不會。姐姐難得帶人回來，我也很歡迎。”他合上書，做聆聽狀。
婦人臉上的笑都快壓不住了，這一聊就聊到近晌午，楚悅留她吃飯，婦人笑着婉拒後離開了。
楚景心裏那種微妙的感覺更重了。
婦人壓着心底的喜悅，一路往家走，結果半道蹿出個人影，把她吓了個半死。
看清來人，婦人大怒：“你這個死小子，死小子，就知道吓你娘。”
甄少雲也不躲，讓他娘打個夠，反正他娘就是看着兇。
婦人，也就是甄母，她捶了兒子兩下就收手了，擡頭看着一臉憨氣的兒子，朝天翻了個白眼：“真是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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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雲扯了扯她的袖子：“娘。”
甄母斜他一眼，“回家，邊走邊跟你說。”
甄少雲喜笑顏開：“哎。”
甄母本來還裝嗔怒，這會兒也裝不住了。
“我今天去看過了，不止小悅好，她那個童生弟弟也是沒話說。那氣度，是這個。”甄母比了一個大拇指。
她見過的讀書人不少，就他們甄家就有幾個，甄少遠是其中的佼佼者，其他的就跟甄少輕差不多，全靠家世撐着，勉強念書識字。
少輕他們學問一般，對待其他人還沒什麽太大的區別。甄少遠就很明顯了，人家都不拿正眼看你，随時都是臭着一張臉，跟別人欠他錢似的。
有一次甄母去找甄少遠的母親，還沒說上兩句話，甄少遠就冷着臉說她們說話影響他看書了。甄母那叫一個尴尬，這話出來，就差沒指着鼻子攆她走。
自那以後，甄母再沒登過甄少遠家的門。
她選擇今天登門拜訪，也是想看看楚悅的弟弟是個什麽樣的人。
沒想到楚景比她想象中好相處多了，人和善，周身氣質都很溫潤，還特別知禮尊重人。
這才是君子風度嘛，不像其他讀書人，仗着認識幾個字，就誰也看不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不是楚景通透仁善，也不會教姐姐認字念書。
以小窺大，楚家的孩子都教得這麽好，家裏的大人肯定也壞不到哪裏去。
少雲這臭小子真是運氣好遇上了。
甄母拉着兒子的手，叮囑道：“咱們看明後天找個機會，來個巧遇，不能再瞞着小悅了。”
“可是，如果小悅知道你是我娘，她會不會生氣。”
甄母都快讓傻兒子氣死了，“小悅生氣了，你就去哄啊。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你都不知道把握，真想一輩子打光棍。”
甄少雲似懂非懂。
甄母：………甄母嘆了口氣，跟兒子掰扯：“你現在追求小悅，她歡喜也好，生氣也罷，這證明你都是有機會的。她要是對你不理不睬不生氣，視你為無物，你才真叫沒戲。”
“算了，指望你腦子開竅是不可能了，回家後我給你拿些銀錢，你去買些女兒家喜歡的東西，什麽點心，絹花，香包，不拘價值，每次見她都送一樣小禮物，你又不會說話，總要讓人家看到你的一片真心。”
這話甄少雲懂了，他連連點頭：“我明白了娘。”………老元氏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就趕往縣城。
哎，大孫女的婚事這般艱難，她都不知道怎麽對大孫女解釋。
結果她回小院沒多久，出門買個菜的功夫，剛走到院門口，左鄰右舍就暗戳戳來問她：“楚阿奶，你家悅兒是不是跟甄家小子看對眼了啊。”
老元氏：啥？？
老元氏一臉懵逼，旁邊又有人道：“我看到甄少雲他娘跟悅兒可親熱了，買完菜手挽手的回來。”
“不止甄少雲他娘，前天我還看到甄家那個小子在街邊給悅兒買肉包吃。”
“昨兒個甄少雲他娘還特意給悅兒送櫻桃吃，那櫻桃又大又紅，一看就知道甜極了，那麽一捧，少說也得十文錢。”
“楚阿奶你不厚道啊，這沒聲沒息的，就把你孫女許了人。”
老元氏：你們特喵的在說啥？？
“其實我們家那小子也不錯，長得又高又大，幹活又麻利。以後你們家小孫子趕考，都能幫着護送一路呢。”
甄母照例過來刷未來兒媳的好感，正好聽到最後一句話，心中警鈴大作，頓時上前扶住老元氏，笑盈盈道：“您就是悅兒她奶吧，真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我今天過來看望悅兒，正好帶了自家做的綠豆糕，軟口得很，悅兒她奶也嘗嘗。”
甄母特別自然的扶着老元氏進了院門，那态度太過理所當然，其他人愣是沒反應過來。
老元氏整個腦子都成漿糊了。
前一天，她還在憂心大孫女的婚事，隔一天，她大孫女就成了人人争搶的香饽饽。
更甚至，她大孫女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許了人”。
老天，她就是回村一個月，咋什麽事情都變了呢。
楚悅正在洗衣服，聽到響動，以為她奶回來了，沒想到還有一位客人。
“藍嬸嬸。”
甄母扶着老元氏坐下，立刻把手裏的挎籃放在石桌上，把綠豆糕拿出來，“悅兒她奶，快嘗嘗我的手藝。”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還客客氣氣把糕點遞到面前，老元氏愣是不好拒絕。
她沒嘗出糕點味兒，就看到甄母拿着綠豆糕去喂悅兒吃了。那親昵的姿态，不知道還以為這倆是母女呢。
楚悅又害羞又忐忑，還有一絲歡喜，藍嬸嬸和少雲對她都是真好，她心裏自然是希望能跟少雲有好結果的，可這事她奶不知情，陡然聽聞消息，會不會不高興，覺得她太不矜持。
這天中午，甄母在老元氏客套的挽留下，留下吃午飯了。
老元氏：………飯桌上，甄母那叫一個健談，偏偏她聲音又脆又利落，聽得人心裏生不出反感。
她也沒明說意圖，就是把自家情況兜了個底。
甄家人口不複雜，就四口人，甄父甄母，甄少雲，甄少雲下面還有一個小三歲的妹妹，妹妹有了喜歡的人，只是因為哥哥的原因，還沒定親。
甄家雖然只是甄家旁支，但是在縣城也有一個大院子和兩家店鋪。店鋪的位置都很不錯，一個店鋪出租，一個店鋪自己做點小生意。靠着收租和小買賣，一年能有個六七十兩的純收入。
當然，甄母肯定不會說的這麽細致，但大體方向是沒差的。
“我家少雲啊，腦子比不得你們家小孫子，沒什麽念書天賦，也不夠聰明，但是人勤快啊，又實心眼，認準了誰就不會變，一門心思對人好。”
甄母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楚悅，楚悅頓時臉紅如蘋果，低着頭吃飯。
飯後甄母沒再多留，利索的走了。
老元氏終于從茫然中回過神來，她盯着大孫女，有氣無力道：“我覺得你應該向我解釋一下。”
楚悅吓得一激靈，差點沒把碗摔了，用力捏着碗，支支吾吾把認識甄少雲，以及之後的事說了。
老元氏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只是晚上小孫子回來，她悄悄問：“景兒，你知道甄少雲嗎？”
楚景一臉坦然：“知道，我還知道他喜歡大姐，想娶大姐為妻。”
老元氏：合着就我一個人不知道。
不對，家裏其他人也不知道。
心裏瞬間就平衡多了。
楚景又不傻，就算最開始沒明白，後來一琢磨就琢磨出來了。更別說他大姐，真的……不會掩飾。
楚景點了點桌面，沉吟道：“我覺得挺好的，我見過甄少雲，他當我大姐夫，我沒意見。”
老元氏：………小孫子都這麽說了，老元氏心裏踏實多了，但還是有點糾結：“可是甄家的情況比我們家好很多。”
她怕她大孫女嫁過去沒底氣。
“可是大姐也不差啊。大姐會識字看書，也跟着做過買賣，溫柔體貼，善良大方，我覺得她配得上甄少雲。”
“再說了，”楚景拉着老元氏的手，握了握：“我不會止步于此，以後我會走向更遠更高的位置，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大姐受委屈的。”
小孫子這話猶如一個承諾，老元氏最後一絲顧慮也沒了。
她也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次日回村把這事跟家裏人說了。
這下其他人哪裏還坐得住，除了楚成安守屋，其他人呼啦啦進了縣城。
楚成茂和孫氏是最激動的，他們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轉機。
兩個孩子都有感情，年紀也不小了，所以楚家和甄家也不拖拖拉拉的，開誠布公地談了談。
楚景看到熟人笑了笑，甄父樂得開懷：“景兒，沒想到咱們兩家還有這樣的緣分啊。”
甄少雲的父親就是當初甄少輕府試時，一路照顧甄少輕的族叔。
楚景對甄父印象很好，回道：“是啊，當時誰能想到呢。”
楚景跟人簡單寒暄兩句，就識趣的退一邊了。
兩家人商量好了日子納禮，之後還有問名，納吉，納徵（又稱過大禮，類似現代的訂婚），請期（擇吉日完婚），迎親。
這麽一套流程走下來，最快也要小半年。
楚家人商量之後，孫氏和大女兒待在縣城，順便照顧侄子的生活起居，等成親前幾天再回村裏。
了卻心中一件大事，楚家人紛紛松了口氣，不過楚阿爺下了命令，不準家裏人把這事說出去，就是防着林家那邊生事。
不得不說，楚阿爺是看透了林家老太太的本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