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半個小時後。
解釋清楚的博安被莫廣轟出了卧室門。
在被轟出去前,他堅持道:“莫總,我跟霄總真的走的是正規合同……”
博安扒着門框,努力将腦袋探進去真誠道:“霄總還給我買了五險一金和養老,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系……”
莫廣惱羞成怒将他腦袋摁了出去,咬牙一字一句道:“誰他媽關心你們是不是那種關系?”
“趕緊給老子滾出去。”
下一秒,卧室門就發出了驚天動就的巨響,緊緊關閉了起來。
博安蹲在卧室門外,回想着剛才自家老板臉色扭曲,越到後面臉色就越難看的樣子,便對着門縫試探道:“莫總?”
卧室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博安想了想,伸手敲一敲門道:“莫總,您生氣了?”
卧室門內,莫廣靠在沙發上,臉上蓋着一本財經雜志,一動不動地聽着卧室門外的博安跟他說話。
-“玩那玩意給莫霄又打又罵,簡直是給老子丢人……”
-“你玩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操。
一閉上眼,自己說過的話就源源不斷地在腦海裏蹦跶,博安那張神色茫然的臉也在腦海中反反複複地回放。
莫廣麻木地将臉上的雜志掀開,他仰頭盯着頭頂的燈,恍惚地想着。
辭了吧。
把博安辭了吧。
他現在就能給莫霄打電話,甭管什麽低聲下氣丢面子,只要莫霄那晦氣玩意能把博安帶走。
莫廣一直以為,只要他不死,就能一直跟莫霄針鋒相對耗着,不死不休地耗着,他從來沒有想過,在與莫霄那麽多年的針鋒相對中,他頭一次願意對莫霄服軟,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莫廣緩緩閉上了眼睛,然後又被腦海中反複的回放逼得睜開了眼睛,在回放中,博安的神情從茫然到錯愕,最後是神情複雜,
那複雜的神情,似乎在感嘆,原來自己的老板思想那麽龌龊。
操。
莫廣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伸手拿起面前茶幾上的手機,看都不看地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幾秒鐘後,手機那邊傳來酒吧裏勁爆的音樂和一道輕佻的聲音:“喂?怎麽了?”
莫廣平靜道:“你聽誰說那個圈子裏有玩青蛙的?”
酒吧裏的秦宇吃了一顆懷裏男生喂的葡萄,大咧咧道:“什麽青蛙?”
“誰玩青蛙?”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秦宇一拍大腿道:“你別說,我還真幫你去打聽了那什麽青蛙的事!”
莫廣冷笑一聲,涼涼道:“打聽出了什麽?”
秦宇興致勃勃神秘道:“就前幾天,圈子裏有人說是發現了稀罕玩意,說是玩的人舌頭老長了,跟個青蛙似的……”
莫廣眼皮一跳,想到了前幾天自己做的那個夢,夢裏博安吸溜一下,把長長的舌頭吸了回去,見他望過來,又興高采烈地在半空中朝他揮舞舌頭。
秦宇還在那頭繼續感嘆道:“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玩得真花啊……”
“對了,找我做什麽?”
莫廣沉默,他拿着手機,回想了一下自己幹的事,然後發現自己好像開不了口。
難道要對電話那頭的秦宇說,因為你告訴我那個圈子的人也搞青蛙,所以我在昨晚淩晨四點,逼着博安聽了大半個小時人格獨立教育?
又或者說他剛才不屑地對着博安說,你自己幹的事情你自己清楚,然後收到對方一個極其複雜的眼睛?
莫廣緩緩吐出口氣,聲音平穩道:“沒事。”
電話那頭的秦宇似乎有點不太相信,狐疑道:“真的沒事?”
莫廣麻木地盯着頭頂的燈道:“沒事,挂了吧。”
秦宇親了親懷裏的小男生一口,美滋滋道:“行,那我挂了啊。”
電話被挂斷,莫廣将手機丢在了沙發上,眼睫毛随着卧室門外的聲音動了動。
他聽到外頭的博安依舊在敲門道:“莫總,睡了嗎?”
“您還沒有吃藥,宋醫生說您現在不能斷藥……”
“莫總?”
外頭的人堅持不懈敲着門,各種話跟不要錢一樣往門縫裏流進來,哪怕卧室裏面的人沒有任何回應,外頭的人也叨叨得繪聲繪色。
但是過去的時間越來越久,卧室門依舊紋絲不動,門外敲門聲越來越輕,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
直到最後,卧室門外的聲音徹底沒有了動靜。
過了幾分鐘,門外也沒有任何敲門聲和說話聲,一丁點的動靜都聽不到。
看樣子應該是走了。
莫廣沒動,依舊是仰頭盯着頭頂那盞燈,燈光刺得眼睛有點模糊,周圍的事物似乎都旋轉起來,視線中只有一個刺目的光點。
整個卧室寂靜無比,外頭的人應該是識趣了,覺得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他身上,便跟其他人一樣走了。
“您還沒吃藥,宋醫生說您還不能停藥……”
吃個屁。
一動不動的莫廣想着。
反正又死不了。
沙發上的男人眉眼陰郁,伸手将散落在一旁的財經雜志蓋在臉上,遮住了視線中刺目的光點。
雜志在燈光下的陰影被斜裁,投在男人下颚,越發顯得輪廓感清晰。
莫廣視線被遮住,只剩下一片漆黑,鼻間是雜志特有的書膠味,略微刺鼻,仿佛讓人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年幼時。
狹窄的房間裏,書桌上壘滿了高高的書籍,有的拆封過,有的沒拆封過,懸挂在頭頂上的燈光已經帶了刺眼生厭的地步。
“扣扣”
忽如其來的敲擊聲打斷了沉浸的思緒。
那敲擊聲沉悶,像是隔着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耳鳴期間的幻覺。
莫廣沒有理會,繼續閉着眼靠在沙發上。
“扣扣--”
這次的敲擊聲重了一些,沉悶感也更強了,但是也更清晰地彰顯了存在感。
莫廣一愣,他掀開蓋在臉上的雜志,擡眼朝着卧室的窗臺望去,幾秒鐘後,敲擊聲又響了一次。
他心裏冒出個念頭,但又覺得那念頭太過于荒唐,但還是朝着窗臺走去,一把拉開了窗簾。
一個淺金色的腦袋出現窗臺前,額發被夜風吹得晃動,露出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盯着他,跟陽光下的蜂蜜般透亮清澈。
見到他出現,還高興地敲了敲窗,朝他露出兩顆小虎牙,想叫他開窗。
莫廣沉默了兩秒,他摁了摁眉心,開始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外頭的窗戶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爬得上來,當初做安保的人肯定也考慮到了這一點。要是輕輕松松随便都能有人爬上來,那莫家做安保的人現在就可以收拾東西滾蛋了。
但是現在,扒在窗戶外的人看上去輕輕松松,毫不費力,甚至還能空出一個手高高興興跟他打招呼。
窗戶外的人又敲了敲玻璃,然後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想叫他開個窗。
只隔着一扇玻璃窗,莫廣可以清晰地看到面前人的睫毛,他看到面前人像是某種獸類,鼻尖頂着玻璃窗,瞳孔很圓,眼尾狹長向上翹,極為專注地亮晶晶地望着他。
莫廣指尖動了動,看到面前人做了個口型,叫他開窗。
莫廣覺得離譜,大晚上爬上自己老板卧室的窗,還光明正大地叫老板開窗,他是腦子有病才會給博安開窗。
兩分鐘後。
将窗打開的莫廣面無表情,他望着單手扒着窗戶的博安朝他笑眯眯道:“莫總,您今晚忘記吃藥了。”
說罷,博安還單手撐住自己,然後從兜裏掏出一瓶藥,朝他晃了晃。
莫廣沉默了兩秒,然後面無表情伸手就要将窗戶關上。
博安立馬用胳膊肘頂住窗戶,嘴裏哎哎哎叫着,最後眼巴巴跟他說自己是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的。
莫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道:“誰叫你爬的?”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看到博安立刻就蔫巴了下去。
面前淺金發色的青年不說話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耷拉了下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失落,就像是雨天裏沒有避雨地方的小狗,扒在窗外蔫巴巴的。
“……”
裝作若無其事的莫廣松開了搭在窗戶上的手,将手垂在大腿兩側。
幾分鐘過去了,面前人依舊還沒有說話,只耷拉着腦袋,看上去蔫巴巴地扒在窗戶外。
“……”
夜風有些涼,浮動着窗簾,莫廣伸手将窗戶全部拉開,空出了一個巨大的空位,試圖讓面前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是博安只是擡頭無精打采地瞄了一眼,手上依舊是扒拉着窗戶,壓根就沒有翻窗進卧室的意思。
莫廣:“……”
兩方人就這麽僵持着,直到莫廣面無表情伸手将博安手中的藥瓶拿了過來,博安才敏捷翻身,笑眯眯地翻進了卧室。
“莫總,大瓶的吃兩粒,小瓶的吃三粒。”
“管家跟我說,要看着您吃完才行。”
不僅要看着莫廣吃完,為了防止出事,吃完後還要将藥瓶給收走,不能留藥在莫廣的房間。
莫廣望着熟門熟路去給倒溫水的博安,臉上沒有什麽神情,手上卻已經擰開了藥瓶的瓶蓋,按着博安說的話倒出了相應的粒數。
吃完藥,莫廣将藥瓶抛給博安,神色上帶着點不耐煩道:“行了,出去吧。”
博安利落地接下在半空中由抛物線劃出的藥瓶,笑眯眯地走向卧室門,在關門之前,還探出一個腦袋朝他,小虎牙讨喜道:“莫總晚安。”
一聲“咔嚓”的關門聲響起後,卧室沒了動靜,只有窗臺上的窗戶敞開一半,随着夜風浮動。
莫廣從沙發上起身,路過飲水臺時,卻發現了一杯已經沖泡好的牛奶,冒着熱氣,看上去應該是前不久博安去接溫水的時候泡的。
莫廣動作頓了頓,然後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看上去滿不在乎地回到了床上,關好燈準備睡覺。
兩分鐘後,大床上的男人忽然睜開眼睛,似乎覺得自己有點失眠,需要牛奶助一助眠。
于是他順理成章地掀開被子,踩着拖鞋去到飲水臺旁,端起那杯還冒着餘溫的牛奶,滿意地喝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等下還有第二更!!!(驕傲扭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