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轟隆——”

沉沉的夜幕中,一道閃電撕裂漆黑天際,發出沉悶的轟鳴聲,裹着潮濕水汽的風将窗簾浮動。

沙發上沉思的莫廣擡眼向窗外望去,然後起身來到了窗臺,伸手将打開的窗關了起來。

這場夏楠夜的盛雨來得又快又急,閃電的轟鳴聲沒響多久,豆大般的雨滴便劈裏啪啦地砸在了窗上。

聲音又悶又沉,卻無端讓人想起昨天那幾聲更模糊更沉悶的敲窗聲。

博安被一陣嘈雜的雨聲吵醒。

因為林藝自告奮勇地替他擔下了任務,讓他早點回來休息,博安便早早回去休息,休息前還給自己泡了個澡。

但現在,浴室裏的熱氣早已消散得不見蹤影,浴缸裏的水也已經涼透,他泡在浴缸裏,手腳冰涼。

看樣子像是浴缸裏泡了好幾個小時。

博安摁了摁昏沉的腦袋,他有些遲鈍地想着自己到底是怎麽在浴缸裏睡着的,緩了好一陣子,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可能是後遺症帶來的副作用。

眼一睜一閉就給睡過去了。

他腦袋上還頂着沒沖幹淨的泡沫,這會冷風涼嗖嗖地往腦袋裏灌,讓人後腦勺發涼。

博安扒拉了一下涼透的水,匆匆将腦袋上的泡沫沖幹淨後,打着哈欠甩了甩腦袋,像是貓科動物一樣将頭上的水硬生生給抖了幹淨。

一番胡亂地收拾好自己,博安才舒舒服服地往床上鑽去。

第二天一早,博安如往常一樣,朝着主宅走去,卻沒想到莫廣足足提前了半個小時,坐在了餐桌上,并不用餐,只是望着面前的刀叉出神。

博安不動聲色地碰了碰身邊林藝的肩膀,眼神示意問林藝發生了什麽事情,誰知道林藝比他還要茫然,朝着他搖了搖頭。

博安偏頭,他朝林藝努努嘴,做了個口型:“昨晚?”

林藝将頭靠近了他,也做了口型道:“不是……”

“镪—”

刀叉刮過瓷器發出刺耳的聲響,原本在餐桌前出神男人忽然擡起頭,一動不動地望向正在竊竊私語的兩人。

博安:“……”

林藝默默地離博安遠了一點,他背着手,狀似認真地偏頭盯着大廳門外,安靜如雞。

莫廣忽然道:“可以說話。”

然後他便低下頭,持着刀叉切着潔白瓷盤中的早餐,看上去仿佛只是說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博安有些愣,林藝更是将自己的脖子扭了過來,瞪大了雙眼,兩人面面相觑。

過了幾分鐘,大廳裏依然沒有人說話,餐桌前的莫廣沉默了一下,他丢下手中的刀叉,擡眼望向兩個人,似乎不知道為什麽兩個又不說話了。

輕松、愉悅的工作環境有利于員工的身心健康。

這是莫廣昨天晚上搜到的。

現在他給這兩個交談說話,為什麽這兩個人還沒有放松下來?

莫廣重複了一遍道:“想說什麽就說,當我不存在就好。”

但他臉色是一貫的冷,語調也是一貫的硬,聽上去倒像是在陰陽怪氣。

于是博安把嘴巴閉得更緊了,

莫廣:“……”

他擡眼望向林藝,試圖讓跟了他好幾年的林藝明白他的意思。

但沒想到林藝接到他眼神的後,看起來有些驚慌失措,僵硬着身子離博安更遠了。

莫廣:“……”

辭了吧。

他面無表情想着。

兩個都辭了吧。

一頓早餐下來,大廳安靜得只有刀叉碰撞的輕微聲響。

在去往公司上班的路上,林藝和博安兩人也是非常謹慎,眼觀眼鼻觀鼻,目不斜視地開着車,基本達到了零溝通零交流。

後座的莫廣:“……”

直到下了車後,莫廣才聽到了博安開口說話,但也就是那句話,讓他皺起了眉頭。

博安的嗓音一貫清朗,讓人聽上去格外舒服。

而今天的嗓音卻無緣無敵帶了點啞,甚至他還能聽到很輕的鼻音。

莫廣轉頭,望着博安,卻只看到博安一臉茫然地望着他,一副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麽的樣子。

他收回眼神,覺得是大概是自己聽錯了。

但在接下來一天,博安嗓音越來越啞,鼻音也越來越重。

早上端來咖啡時,莫廣還能聽清楚博安說的是什麽,等到下午博安再端來咖啡時,莫廣已經徹底聽不清楚面前人說的話。

他叫來博安,問是怎麽回事,沒想到博安壓根就沒當回事,想了一下,然後跟他說可能是中午的虎皮辣椒吃多了。

莫廣:“……”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摁了摁眉心,擺手叫他下去。

将叫博安下去後,莫廣将鋼筆丢在辦公桌上,不知怎麽又想起林藝昨晚上說的話。

半個小時後。

休息間很安靜,只有中央空調運作的輕微聲響,淺金發色的青年趴在桌子上,眼睛閉着,眉頭卻緊緊皺着,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穩。

不知怎麽,外頭的腳步聲和交談聲多了起來,腦袋昏沉的博安聽到有人推開休息室的門,叫着他的名字。

博安擡頭,摁了摁自己的眉心,發現腦袋沉重得厲害,他聽到面前的林藝朝他道:“莫總讓我來看看你。”

博安抓了抓睡得翹起來的頭發,奇怪道:“有什麽好看的?”

林藝也奇怪,他摸不着頭腦道:“我也不知道,莫總就只說了讓我過來看看你。”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半天,得不出個所以然,于是便重新回到了自己崗位上值班。

下班時,莫廣望着依舊渾然不知自己生病的博安,又望向了不僅不知道博安出了問題,還樂呵呵将車內空調調到了16°的林藝。

莫廣沉默,他閉上了眼睛,心想着随便吧,別他媽第二天讓他看到博安挂着鼻涕來上班就行。

結果沒過十分鐘,他就睜開眼,面無表情開口叫林藝将車內空調調高一點。

到了晚上,回過神來的林藝終于發現了不對勁,面前人燒得臉都紅了,薄唇也赤紅,卻還興致勃勃地蹲在後廚跟一群女傭旁聽着八卦。

林藝趕緊将人去看一下什麽回事,剛開始博安沒聽,不在意堅稱說自己不可能會感冒發燒。

他跟普通人可不一樣,怎麽可能會感冒發燒?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體溫飙升個七八度,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無論博安怎麽說,林藝都覺得他是在強撐,堅持讓博安回去休息,博安無奈,只好回去休息。

回去之後,博安也沒有在意,随意地洗了澡,然後用力甩了甩腦袋,便躺在床上。

林藝那邊始終放心不下,找來了管家,詢問管家有沒有感冒藥和退燒藥。

管家那時正好端着莫廣的藥站在卧室門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卧室門就打開,穿着黑色睡衣的莫廣站在門口,他眯起眼,對着林藝道:“什麽感冒藥退燒藥?”

林藝如實跟面前莫廣說了情況,卻沒想到莫廣對着他冷哼了一聲。

似乎帶着點嫌棄。

現在才發現有問題?

虧他昨天還以為兩人關系有多好。

莫廣伸手拿起管家托盤上的藥,随意灌了口水便咽了下去,然後擡頭道:“他房間裏沒藥?”

林藝遲疑道:“應該是沒有。”

看博安信誓旦旦堅稱自己不會生病的樣子,就不像是會在房間裏準備藥的人。

莫廣頓了一下,想起昨天窗臺上送來的藥,便對管家道:“去準備感冒藥和退燒藥。”

林藝松了口氣道:“謝謝莫總,我待會就給博安送過去。”

莫廣關門的動作一頓,瞥他一眼奇怪道:“誰告訴你藥是讓你去送?”

林藝一愣,然後望了一眼管家,忙道:“也不用麻煩莫管家,我待會……”

莫廣不耐煩打斷他道:“誰又告訴你是他去送?”

林藝還在想除了管家,還是誰可以送時,就聽到自家老板輕飄飄地丢下一句我送,然後便關上了門。

林藝傻了眼,管家若有所思了幾秒後,朝他微笑道:“林先生不用擔心,小少爺會處理好的。”

說完,便優雅地端着托盤去給莫廣找藥去了。

“叮咚——”

門鈴已經足足按了好幾分鐘,但卻毫無回應。

莫廣手上拎着一袋藥,眯着眼,直接拿出了管家給他的備用鑰匙。

擰開門後,客廳一片漆黑,莫廣想摁開燈,卻只找到了玄關照明的小燈。

借着玄關小燈,他看到客廳空蕩蕩的沒有人,他慢慢走到了卧室,擰開了卧室的門。

卧室也是漆黑一片,莫廣皺着眉想進去開燈,剛走幾步卻被什麽東西絆得一個踉跄。

他愣住了,伸手扶住了牆,摸到了開關。

在打開開關,整個卧室被照亮的一刻,莫廣沉默了。

四周地面上都是亂七八糟的衣服,堆成小山一樣。

剛才絆住他的東西,正好就是兩條褲子。

無處下腳,根本就不知道從這頭走到床那頭。

沉默了幾秒後。

莫管第一次屈尊降貴地彎下腰,忍辱負重地撿起了地上的衣服,硬生生開出了一條路來。

将懷裏的衣服和藥丢到椅子上後,莫廣來到床邊,才發現床上的人情況并不是很好。

床上的人臉龐和頸脖燒紅了一片,看上去格外難受蜷縮成一團,薄唇赤紅,纖長睫毛被生理淚水浸濕,鼻翼翕動,呼出的氣息仿佛都是滾燙的,沒有意識地緊蹙着眉。

莫廣下意識半蹲下來,伸出手背碰了碰床上人的額頭,燙得厲害。

他回頭翻了翻袋子,找出了管家準備的電子體溫計,打算先測一下面前人的體溫,看嚴重到什麽地步。

五分鐘後。

莫廣對着體溫計上49.1°的數字陷入了沉默。

他想,可能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

得重來。

作者有話要說:

換了個文名,好吧是兩個(點煙)人沒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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