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是叫過博安好好地去保護秦宇弟弟。
但是他沒叫過博安這樣去保護秦宇弟弟。
想到擔架上左手扭曲成怪異弧度的博安, 莫廣下颚緊了緊,一股不知名的戾氣忽然就騰升起來。
聽到莫廣的話,秦宇動了動嘴, 只覺得喉嚨有些艱澀。
扪心自問, 哪怕他有錢有權, 他也很難能夠找到在這一場爆炸中,能像博安一樣護住秦然的保镖。
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
在極速墜落過程中, 違背求生本能去保護雇主的心态, 這樣的保镖,在如今他秦宇就是打着燈籠也難找到。
秦宇神色複雜,輕嘆道:“我現在算是知道,你當初要求真的不算多了。”
當初莫廣跟他換人時,又是要求身高體型,又是要求發色,他當初還以為是莫廣故意找茬,或者是脾氣古怪想一出是一出找樂子。
但經過了這一遭, 秦宇才知道,這些要求能換到博安,壓根就不算什麽要求,頂多就是意思意思。
他鄭重地拍了拍莫廣的肩膀,神色凝重道:“你放心,博安是為了保護小然的耳朵才變成這樣。”
“我們秦家說什麽都不會讓他留下後遺症的。”
莫廣沒說話,徑直朝着不遠處圍着醫生的擔架走去, 步子邁得很大,渾身氣息冰冷。
擔架旁, 幾個醫生面面相觑, 他們幾個人從博安的頸部特征開始檢查, 檢查頸前頸後,但卻沒任何出血、血腫、氣管偏移等情況,頸椎也沒有任何損傷。
不僅如此,擔架上的青年脊椎幾乎是承受了兩個成年男性的體重,在如此巨大的沖擊力下,他們進行脊柱特征檢查中,也并沒有發現發現脊柱有側突,畸形的情況,對此他們只能暫且懷疑存在脊髓損傷。
在胸部體征檢查上,青年的胸廓也無擴張且對稱,當他們在青年兩側腋中在稍微施加壓力,詢問什麽感覺時,青年咽了咽口水,遲疑地告訴他們:“好像有點癢?”
秦然半跪在擔架旁,眼眶通紅,聞言眼淚掉得更加厲害,幾乎哭得抽不上氣來,他知道越在簡單檢查中檢查不出的傷勢,就可能越嚴重。
幾個醫生也神情凝重,趕緊将擔架上的人送上救護車。
他們見過不少車禍中受到劇烈撞擊的患者,表面上看起來什麽事都沒有,被車碾過還能起來站起來走幾步,但內出血或腦部出血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所以沒過多久就突然倒地身亡。
望着越搞越大的仗勢,博安眼皮子跳了跳,他望着亦步亦趨跟着醫護人員的秦然,眼眶通紅,哽咽得厲害,他小聲安慰道:“沒事的。”
秦然朝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大滴大滴的眼淚卻掉得更厲害,
博安:“……”
他有些發愁,自己新老板現在哭得那麽慘,要是到了醫院檢查後,發現自己活動亂跳屁事沒有,估計得恨不得把哭出來的眼淚給塞回去。
幾個醫生擡着鏟式擔架上救護車,舉着藥瓶的護士跟上,秦然緊随其後,一邊哭一邊用力關上了救護車的門。
完全沒有看到氣息冰冷的男人正要上救護車。
“嘭——”
莫廣不可置信地望着救護車的門在自己眼前用力地關上,車門發出一聲巨響後,頭也不回地開走了。
秦宇看着他還邁在半空的腿,尴尬咳了咳小聲道:“小然可能太擔心了,有些着急……”
這他媽是他的人。
要着急要擔心,也他媽是他先着急擔心。
莫廣咬牙,轉身走向了自己的車,上車後也重重地關上了車門,發出一聲巨響。
醫院急救室外,長椅上的秦然緊握着拳頭,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他擡頭,看到了秦宇和一個陌生的男人朝他走來。
男人周身氣息冰冷,眉骨高,鼻梁挺拔,薄唇沒有一絲弧度,病态白的膚色也幾乎透不出人氣兒,看上去不好極其相處。
看到秦然眼眶通紅坐在椅子上,秦宇走上前,半蹲下來嘆了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沒事的。”
秦然用手背擦了擦一下眼眶,他望着秦宇,哽咽崩潰道:“哥,都是我的錯。”
如果他沒有那麽容易受驚。
如果他膽子沒有那麽小。
那麽博安根本就不用伸出手來捂住他耳朵,他完全可以不用受那麽嚴重的傷。
秦然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痛恨自己的受驚體質,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易碎的累贅品,在那場綁架中時時刻刻拖累着博安。
秦宇生怕秦然情緒波動過大發起高燒,他安慰道:“不能這麽想,博安也不會這麽想……”
秦然只紅着眼眶坐在長椅上,沉默着并不說話。
安慰了許久,也不見秦然有反應,秦宇只好道:“小然,這是哥哥之前跟你說過的朋友。”
“博安就是我問他換的。”
果不其然,聽到博安的名字後,秦然睫毛顫了顫,慢慢擡起頭。
神色冰冷的男人居高臨下站在他面前,壓迫感逼人,看向他的眼神,毫無情緒漠然得厲害,像是盯着一件完全沒有生命的東西。
秦宇小心地觀察着自家寶貝弟弟的神情,生怕他被莫廣那冷飕飕的眼神給吓到。
誰知秦然咬牙起身,他紅着眼眶,朝着面前人鞠了一躬,然後哽咽道:“莫先生,對不起。”
“您放心,如果博安出了什麽事,我會養他一輩子的。”
“……”
“……”
莫廣緩緩擡眼,盯着面前膽子跟兔子差不多大的男生道:“你要養他一輩子?”
秦然胡亂擦了一下臉,神色格外堅定道:“對,如果博安出什麽事,我就養他一輩子。”
莫廣被氣笑了,他剛想說要養也輪不到你養,他都要排在莫霄後頭,就聽到秦宇輕聲呵斥道:“小然,說什麽呢?”
莫廣緩了一口氣,剛覺得終于有個人是清醒時,就聽到秦宇繼續道:“要養也是哥來養。”
“是我把他換回來,他出什麽事肯定是我來負責。”
“……”
莫廣面無表情望向他,一字一句冷硬強調道:“我們只是換人而已。”
秦宇嘆了嘆口氣,跟他苦口婆心道:“真不是我被他蠱惑,為他說話,是他真的就挺好的。”
“你也不要老想着,以後心裏不舒服了,就把人給換回來使勁折騰。”
直到現在,秦宇都堅信,莫廣做的每一個舉動都是為了折騰博安。
莫廣不可置信,他剛想說什麽,就看到急救室的門被推開,幾個醫生走了出來。
他頓時閉上了嘴,直接走向那群醫生。
誰知有個人沖得比他還快,像個兔子一樣竄到醫生面前,抓着醫生的衣袖急切問道:“醫生,他怎麽樣了?”
莫廣忍了,等着醫生的回複。
幾個醫生說裏面的人沒有什麽大礙,除了骨折的左手,其他一切正常,腦部是否存在淤血還需要住幾天院确定。
幾個護士從急救室裏推出博安,他躺在推床上,像是太過于疲憊沉睡過去了一樣。
秦然亦步亦趨地跟着推床,眼巴巴地不肯走,一直跟到住院病房。
莫廣神情煩躁地跟在推床後面,擠都擠不進去。
越想越煩躁,他直接偏頭對着秦宇冷冷道:“帶你你弟看病去。”
秦宇:“???”
他憤憤道:“我就叫你不要折騰博安,你就罵我弟有病?”
莫廣冷冷反問道:“沒有嗎?”
秦宇剛想說有個屁有,就忽然想到每次受到大驚吓後,秦然必定發高燒大病的體質,他猛地一拍腦門懊惱道:“我怎麽把這個忘了!”
莫廣冷不丁慢慢道:“高燒很容易出現傻子的。”
秦宇直接撒開腳丫子朝着病房沖去,拎起眼巴巴坐在病床旁望着博安的秦然就往外走。
秦然死活不肯離開病床,他急得臉都張紅了道:“哥這次我沒發燒,真的沒發燒……”
“我不去!我要在這裏守着他……”
他掙紮得太厲害,秦宇一時之間竟然帶不走他。
莫廣站在病房門前,又冷不丁道:“嗓子啞了。”
秦然急得快哭了道:“哥,我那是剛才喊人喊啞的……”
秦宇直接将人硬生生從病床旁拎了起來,匆匆往外走,走的時候還對着莫廣囑咐了一句:“幫我照看一下博安。”
說吧,便風風火火将秦宇拎去檢查。
莫廣看着安靜下來的病房,滿意了。
他慢慢走了進去,坐在病床頭的椅子上,望着病床上的博安。
莫廣垂着眼,覺得有些奇怪。
明明只有幾天沒見,但卻好像是很久很久沒見。
病房是單人病房,米白色的窗簾沒放下來,窗簾麥穗晃動,玻璃窗外是大片緋紅綿延的晚霞,邊緣鑲嵌着金燦燦的光,一同灑進了病房裏,溫柔地投在白色牆面上。
病床上的沉睡着的博安眉眼垂着發絲,似乎是滑落的發絲掃到了眼睛,眼睫動了動。
莫廣指尖動了動,不知怎麽地就傾身,伸出指尖,虛虛地撥了撥博安眉眼上的發絲,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看着博安眼睫動了動,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單手撐着頭,湊近博安,伸出指尖又将那縷發絲撥了上去。
反反複複,玩得不亦樂乎。
沒過多久,病房門被腳步匆匆的秦然猛然推開,莫廣眼皮一跳,手一滑一巴掌拍在了博安臉上。
從一開始就在裝睡的博安:“……”
他裝作被吵醒的樣子,默默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博安:你清高,你了不起,你驚慌失措你就打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