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哈迪斯
“搞定！”
蘇奈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
他搭上厄科的肩, 姿态輕松：“厄科？厄科？你在發呆嗎？”
厄科：“你在叫我嗎？還是我在叫我？？？”
“……噗。”
米諾斯已經“阿巴阿巴阿巴”着飄遠，蘇奈攤手和她解釋：“這其實是一個關于‘白馬非馬’的詭辯，被繞進去你就輸了。”
厄科：“啊？白馬為什麽不是馬？”
“所以說是詭辯啦！別想啦, 趁三頭犬還沒追上來，我們快走吧！”
“等等，你給我解釋一下白馬怎麽就不是馬了……”
穿過灰色平原, 一座迷宮赫然映入眼簾。
這是通往冥王宮殿的最後一道屏障，用來防止亡靈誤闖。
據說只有擁有“金鑰匙”的亡靈，才能順利通過這座迷宮。
厄科打量着迷宮的入口：“怎麽辦啊？納西索斯，厄洛斯殿下他有交給過你‘金鑰匙’嗎？”
蘇奈抿唇：“沒有。”
“沒有‘金鑰匙’, 我們就算進去了也出不來啊。”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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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猶豫間, 地獄三頭犬已經追了上來。
“先進去再說！”沒有時間猶豫，蘇奈和厄科只好先後沖進迷宮。
“這條狗真煩！”厄科不禁抱怨。
兩人一路看見彎就轉、看見牆就繞，直到十分鐘後，一堵結實的牆橫在二人面前, 将前路堵得嚴嚴實實。
“完了！遇見死路了！”厄科擔憂回頭, “萬一這個時候，那條狗追上來了該怎麽辦？”
蘇奈也很擔心這點, 已經取出了面包緊緊捏在手裏。
然而奇怪的是：直到他将面包捏成了面餅，三頭犬都沒有追上來。
……咦？
蘇奈和厄科面面相觑, 兩人眼中都帶着同樣的疑惑。
“要不, 往回走？”他提議。
厄科點點頭, 除了往回走也沒有別的辦法——冥界的迷宮，牆壁高達四十米，對身高不足兩米的寧芙和精靈來說, 這兒的牆壁就是一堵堵巨人。
爬牆走空路從而離開迷宮的想法, 兩人壓根就沒有過。
往回走了一段路程, 厄科記性好，率先發現哪裏不對：“咦？這兒原先有一堵牆嗎？”
蘇奈撓撓頭：“有嗎？我記不太清了。”
厄科：“唔……也許是我記錯了吧。”
一直走了五分鐘，都沒看見地獄三頭犬的蹤跡。
甩掉了？
當二人冒出這個想法時，地獄三頭犬，倏然出現在二人身後！
“哇啊啊啊啊啊快跑！！”
“它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啊？！”蘇奈邊跑邊問。
厄科：“不知道……好像突然就冒出來了！”
“納西索斯！小心！！”
由于這次三頭犬離得太近，距離沒有拉開，三頭犬一個起跳，險些把蘇奈撲倒！
蘇奈吓得立刻扔出面包。
三頭犬——這只狗的頭顱，似乎只是用作裝飾，這招用了好多次屢試不爽，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趁狗狗忙着奪食，蘇奈從它的肉墊下顫顫巍巍爬了出來。
厄科拉了他一把，兩人悶頭逃跑。
一段距離後，蘇奈停下來喘氣，順帶抹了一把額頭的汗。
厄科則擔憂道：“還剩幾個面包？”
蘇奈扒拉了下裝面包的袋子，哭喪着臉：“嗚嗚只剩一個了。”
小氣的愛神！只給了他六個！
厄科思考：“我想厄洛斯殿下既然給了你六個面包，那說明三頭犬停下的六次時間裏，是足夠我們跑到冥王宮殿的。”
蘇奈：“有理！可是面包只剩下一個了……”
他突然仰起頭，望向高牆的盡頭。
蘇奈意識到什麽：“這個迷宮的牆築得這麽高，有沒有一種可能，它的面積其實不大？”
厄科一愣。
蘇奈的手指在牆上拂過：“仔細想想，我們剛才看見牆就繞的次數，似乎太多了點？”
“确實，我都有點暈頭轉向的了，感覺就像是……”
二人同時開口：“一直在原地繞圈一樣！”
有了懷疑，這次蘇奈留心記了路，在繞過五塊牆壁後，前方出現一條死路。
兩人往回走，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走到第四塊牆壁時，前方變成了死路！
蘇奈記得清清楚楚：原先這裏是有一條路的！
他和厄科對答案，後者也表示這裏應該有條路。
蘇奈第一反應是：鬼、打、牆！
再一想這兒是冥界的地盤，鬼打牆有什麽好奇怪的？關鍵是如何從牆裏出去。
如果能找到這只打牆的鬼的話……
面包、不太聰明的地獄三頭犬、牆……
蘇奈腦中燈泡一亮，頓時有了主意。
蘇奈湊到厄科耳邊，小聲告訴了她自己的計劃。
“啊？”厄科有些擔憂，“這……能行嗎？”
“我覺得行。”
“好，你說行就行！”厄科對他那是無條件信任，“我相信你！”
蘇奈把面包掰成了兩半，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分給了厄科。
接着，兩人分頭行動。
蘇奈小心翼翼地在迷宮中挪動——計劃雖然是他提出來的，但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他也有些害怕。
蘇奈反複給自己加油打氣，鼓起勇氣開口：“嗨？地獄、地獄三頭犬？”
“你在嗎？”
兩邊的高牆給予他無聲的回應。
蘇奈反而更緊張了，計劃的關鍵，就在于能否引這只狗出來！
他緊張兮兮地繞過一堵牆，忽然眼前一花——
威風凜凜的大狗兇巴巴伫立在他身前。
地獄三頭犬又驟然出現了！和之前一樣！
蘇奈這次有了準備，轉身就跑。
中途，蘇奈和厄科相遇，足可見這座迷宮并不大。厄科見是他先遇到三頭犬，二話不說把面包扔了出去。
地獄三頭犬撲向面包，兩人逃過一劫，卻沒有立刻跑遠，而是全都面色緊張地盯着狗搶食。
最終，半個面包被中間的狗頭一口吞下。沒了食物幹擾，三頭犬将注意力放回不遠處的獵物身上。
兩只獵物拔腿就跑！
一、二、三、四、五……和之前一樣，繞過五堵牆後，第六堵牆兩邊嚴絲合縫，是條死路。
蘇奈義無反顧往牆上撞去！
“吼——！！！”
在即将撞到牆的前一刻，蘇奈腳尖一拐，硬是從旁邊擦了過去，面包被他狠狠拍在牆面上！
地獄三頭犬一頭撞了上去！
“轟！！”
三頭犬的力量，盡管還不足以完全撞塌這堵牆，但也成功震開了兩條縫隙。
裂縫猶如被風無意中吹開的門縫，對比整堵牆面并不大，但以他們的身形來說足夠了！蘇奈和厄科趁機擠了過去！
“跑！”
兩人頭也不回地狂奔。
前方再也沒有出現奇怪的牆攔路。
僅僅十幾秒後，兩人掠過最後一堵迷宮的牆。
徹底跑出迷宮後，蘇奈回頭看了一眼——
一只巨人般的亡靈，身後背着一堵牆，搖晃的身形緩緩站穩。
“汪！！！”
重新關上門的迷宮隔絕了三頭犬的怒吼。
蘇奈重重松了一口氣。
……
迷宮後，是一條延長向上的階梯，階梯很長，兩人邊爬樓梯邊複盤：
“納西索斯，你是怎麽察覺到不對的？”厄科問。
蘇奈試圖比劃：“就，這個迷宮其實是一種視覺欺騙。”
“視覺欺騙？”
“我們平常走路，本能就會繞開障礙物，這個迷宮正是利用了這個本能：當我們想繼續向前走時，背牆的巨人就會出現，我們就不得不選擇牆兩邊的路繞行，就這樣一直繞一直繞，最後回到原點。”
厄科恍然大悟：“這麽說我們始終在兜圈子？”
“嗯嗯，還好現在已經出來啦，還借迷宮甩掉了地獄三頭犬，嘿嘿。”
“你說得對，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階梯的盡頭，矗立着冥王哈迪斯的宮殿。
門口有冥界士兵把守。厄科犯起了愁：“這要怎麽進去才好？”
蘇奈摸了摸身上的黑袍：“這身衣服能讓我不受到過多的關注，我想，找準機會的話我應該能混進去。”
厄科睜大眼睛：“你自己一個人進去？”
“嗯嗯。”
“你不害怕嗎？”
厄科表情和動作十分誇張：“聽說冥王是個特醜陋特恐怖的怪物，他的胡子特別長，平常喜歡用胡子打人，而且還會把鳥的屍體抓來做成權杖！可變态啦！”
“倒也沒有這麽誇張啦。”蘇奈汗顏。
“你怎麽知道沒有？你又沒見過冥王。”厄科看他的眼神充滿不能理解。
“別擔心，我會見機行事的。”蘇奈小聲，“我可機智啦，不會讓別人欺負我的。”
他知道厄科就是擔心他被別人欺負。
“你就等我好消息吧！”一隊寧芙恰好路過，蘇奈說完就跟上了隊伍的末端。
厄科躲藏在隐秘的陰影中，見守衛竟然真的沒注意到他，吃驚地瞪大雙眼。
……
冥界的寧芙，生前大多也是寧芙，因為不想在灰色平原永恒流浪，自願來到冥王的宮殿侍奉。
這些寧芙大多身穿顏色暗沉的希頓長裙，像蘇奈這樣身披黑袍的也不少，因此沒人對他過多關注。
他混入的寧芙隊伍，跟随她們穿過無數陌生的回廊、殿堂，來到宮殿的深處。
“将這些東西打理整齊。”一位看起來像是管事的綠發寧芙命令道，“稍後我會來檢查。聽明白了嗎？”
“是。”
“聽明白了。”
堆得滿地都是的泥板，引起了蘇奈的好奇。
他裝作整理地彎腰撿起一塊，發現上面刻滿了古希臘的文字。
自從成為“納西索斯”的第一天，蘇奈就無師自通了這個世界的用語，讀起來輕輕松松。
這個時代還沒有發明出紙，紙張并沒有開始流行，文字記錄的方式，一般都是用削尖的木刀刻在生泥板上、再拿去火中烘烤成型。
蘇奈抱着屬于這個時代的“書籍”，指腹接觸古希臘凹凸起伏的字形輪廓，輕吟：
“我在這黑暗中，仰望天空與大海。我本可以忍受永恒的幽冥，如果我不曾見過天空與海洋。”
“我的殿前種了兩棵樹，一棵是白楊樹，另一棵還是白楊樹。”
“冬天到來時，冥界總是如此寒冷，但我并不憂愁，因為我知道距離春天已經不遠。”
……
蘇奈：？？？
他搓了搓爬滿胳膊的雞皮疙瘩，選擇放下這塊泥板。
接下來一個小時的時間，他都在假裝整理這些泥板。
他試圖溜出去，剛走到門口，先前的綠發寧芙出現，手裏捧着一沓新的泥板。
“你來得正好。”綠發寧芙将泥板交給他，“這些都是哈迪斯大人今天寫的，拿去收好。”
蘇奈瞥了眼內容，确定是同一個人寫的。
哈迪斯——居然是這種人設嗎？！！
綠發寧芙說完就轉過了身，看樣子是準備回去繼續侍奉哈迪斯。
從其他寧芙的聊天中，蘇奈得知綠發寧芙是哈迪斯身邊的女官。他靈機一動：“尊敬的女官大人，請問泥板還夠用嗎？”
綠發寧芙面露疑難：“這個……”
“不如再選一些空白泥板給哈迪斯大人送過去？我力氣大，我幫您拿！”
綠發寧芙欣然應允：“好吧，你跟我來。”
存放空泥板的大殿在另一間，蘇奈跟去取了，随綠發寧芙來到哈迪斯的宮殿外。
他不敢進去，黑夜女神的衣袍或許能瞞過守衛、寧芙，卻不一定能瞞得過冥王本尊。
綠發寧芙顯然也毫無由他送進去的想法，強勢的從他手裏接過泥板。
蘇奈順從地松開手——他的目标不是要見冥王，他是要趁冥王不注意給他一記金箭，令他愛上自己，再對自己言聽計從。
愛情使人盲從，更何況那也是厄洛斯交待的任務。
蘇奈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可惜，他并沒有找到任何機會，一整天下來，除了綠發寧芙時不時捧出一坨刻滿字的泥板，哈迪斯壓根就沒出來過，他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為了不讓厄科擔心，蘇奈決定先出去報個平安。
他來到大殿門口，埋頭找了一圈，沒找着厄科。
正納悶時，一個黑色的人影走出殿門，似乎不喜與人過多接觸，随手揮退了守衛。
蘇奈以自己二點零的視力保證：那人絕對就是哈迪斯！和畫像上長得一模一樣！
守衛退下後，哈迪斯反手拿出藏在身後的水壺，親自給白楊樹澆水。
已知：目前周圍只有哈迪斯和茍在暗處的蘇奈兩個人。
附加條件：金箭無法使哈迪斯愛上植物或建築。
結論：拿來吧你！！！
蘇奈當時就搭弓上弦，深知猶豫就會敗北的他，毫不猶豫一箭射出。
由愛神授予的箭術精準穿越了哈迪斯的胸膛。
金箭會使哈迪斯愛上第一眼看見的人。蘇奈挺了挺胸，準備出去接受冥王的愛——
“汪汪！”
地獄三頭犬，終于在此時逃出迷宮、追了過來！
只見——
哈迪斯聽見狗叫，自然地回過頭。
地獄三頭犬一愣，沒想到在這裏看見了主人，興奮地撲到殿前，使勁兒沖哈迪斯搖尾巴。
一神一狗的目光在空氣中相觸碰撞，“嘭”的一聲，愛的禮花單方面在哈迪斯眼中綻放。
蘇奈：“……”
哈迪斯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