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與“明塔”還有哈迪斯的一天
“biu——”
盤斯特還未靠近弱小的寧芙, 就被狠狠彈開。
打飛它的人,卻不是被它當做獵物的弱小寧芙——對方仍舊穩抱手臂,連姿勢都沒變過。
她的目光投向花園入口, 在那裏, 一抹深黑的影子伫立。
“是哈迪斯大人!”
“哈迪斯回來了!”
黑色長發的美少年挾着一塊泥板夾在腰間。他冰冷的視線掃過在場衆人:“……發生什麽事了?”
立刻有寧芙争先恐後地禀報。
盤斯特被冥王打飛後,狠狠砸在一旁的石柱上, 它緩緩滑落, 鼓泡的眼睛裏攪拌着漩渦。
暈暈乎乎間, 盤斯特察覺深寒的氣息逼近。它擡起頭:冥界的主宰正注視着他。
由于變大了, 盤斯特得以與冥界的主宰平視。它趴在地上, 幹幹地開口:“尊貴的冥王哈迪斯大人, 我久仰您的神光。”
盤斯特發誓:它不止聽到了一個聲音驚呼“這鬼東西竟然還會說話”?!
它會說話——這點很奇怪嗎?
它沒有理會那群大驚小怪的寧芙:“我向您發誓, 我沒有傷害任何人。”
“胡說!”
“它剛才還朝明塔撲上去了!”
衆人的視線頓時轉到一旁看熱鬧的綠發寧芙身上。
“……什麽?” “明塔”似乎一愣。
水澤精靈最先沖了過來:“明塔!你沒受傷吧?”
說着,關切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厄洛斯試着抽了抽……
沒抽動。一如既往。
“我沒事。”
聽“明塔”這麽說,蘇奈松了口氣, 重新将注意力投到中間的蟾蜍身上。
外形與蟾蜍極為相似的地精,還在極力狡辯:“我不是!我沒有!我當時只是、只是想從她身上跳過去!”
哈迪斯瞥了明塔一眼, 眼中閃過狐疑的色彩。
他問:“你, 是從塔爾塔羅斯深淵中跑出來的?”
盤斯特老實道:“是的。”
“怎麽跑出來的?”
“門開了,我就跑出來了。”
……門?
衆所周知:塔爾塔羅斯位于冥界深處,但誰也說不清這個“位于深處”的概念, 誰也不知道深淵的具體位置。
只有少數人清楚:通往塔爾塔羅斯的距離沒有長短之分,它其實是一個空間。
想打開這個空間,需要做的也簡單:只需擁有冥王的金鑰匙。
冥王一共擁有三把金鑰匙:一把解鎖迷宮、一把解鎖通往人間的路、最後一把用來開啓塔爾塔羅斯。
開門的方式同樣簡單:只需要找到第三把鑰匙,随意插入任何一道門, 扭開門之後的空間, 就會變成深淵神的領地。
三把金鑰匙, 分別被哈迪斯放到了三座宮殿裏——
有人偷了他的金鑰匙?
“是誰打開了門?”哈迪斯問,“你看清楚了嗎?”
盤斯特悄悄看了一眼遠處的綠發寧芙:“沒看清楚。非常抱歉,尊敬的冥王。”
疑慮顯現在哈迪斯的眉心。
盤斯特雖然已經不暈了,但它深知從大地女神那兒竊取的一絲力量遠遠無法與冥王抗衡,仍舊老實地趴在原地。
“先帶下去關起來。”哈迪斯對冥界士兵下令。
“是!”士兵們把它捆了起來,盤斯特任由他們将自己帶走。
“啊!”歐律狄刻忽然一聲驚呼。
蘇奈連忙:“怎麽了怎麽了?”
“花……剛種下去的花!”
聖土被翻得七零八落,剛剛種下去的花苗也被盡數折斷。
蘇奈有些心疼:“唉……”
哈迪斯不以為然:“重新弄一下。納西索斯,你跟我來。”
蘇奈走到冥王面前,冥王伸出一條胳膊。
蘇奈:?
哈迪斯:“咳!”
蘇奈:……!
差點忘了,蘇奈急忙掏出手挽住哈迪斯的手臂。
望着黏黏糊糊離去的二人,厄科感嘆道:“感情真是好啊。”
歐律狄刻想起了自己的丈夫,眼中湧起思念與憂愁。
……
“噠、噠。”
空曠的回廊中響起連續的腳步聲。
蘇奈抱着哈迪斯的手,按照約定那樣将頭靠近,在哈迪斯耳邊小聲:“……明塔,一直在跟着我們诶?”
考慮到明塔有可能是厄洛斯安插的眼線,哈迪斯思索一番後,倏然停住了腳。
蘇奈被他帶得一個急剎車:“怎……哇啊!”
哈迪斯直接将他攔腰抱了起來!
蘇奈捂住臉,感覺有些羞恥——尤其是在明塔的注目下。
指縫的餘光中,綠發寧芙挑了挑眉,神情流露出吃驚、懷疑以及……一些黃色水果特有的味蕾上的感官。
哈迪斯大步将蘇奈抱進宮殿。
綠發寧芙立刻試圖跟進,被守衛攔在殿外。
她陰測測看了守衛一眼,眼神令其不寒而栗。
……
殿內,哈迪斯将蘇奈不客氣地一扔。
蘇奈“哎喲”一聲在地毯上滾了兩圈,水藍色的發絲裹了滿身。
他停下來後,仰起頭看向哈迪斯。
他的發絲淩亂、臉蛋白皙,透亮的眼睛流露出不滿,帶着些許嬌憨。
哈迪斯無端覺得心情微妙。
他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明塔方才離開了。”
蘇奈一愣:“什麽?”
“你忘了她和厄洛斯有關聯?不得不防。”
完、完全忘記了!!
蘇奈絞盡腦汁回想:這些天在明塔面前有無露出馬腳……應該沒有吧?
蘇奈安慰自己“沒有”,定了定心:“我當、當然不會忘啦!”
哈迪斯點頭:“估計她還會回來,在她回來前,我有事和你說。”
“啊?什麽事?”
“我去拜訪了阿波羅。”
蘇奈瞪大了眼。
哈迪斯從袖中掏出一塊寫滿筆記的泥板,扔給了他。
蘇奈接住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中了金箭後的感受。
哈迪斯出行——就是為了去找阿波羅做筆記?
蘇奈不禁為他嚴謹的學(複)術(仇)精神感到欽佩。
哈迪斯大人——您究竟是有多恨愛神殿下啊?
“阿波羅說:中了金箭後,我就會無時無刻不想與你待在一起。從現在開始,你與我,最好不要再分開。”
蘇奈小心地問:“具體您是指?”
哈迪斯面無表情注視他。
“吃、吃飯一起我能接受,但是睡覺要怎麽辦?還有洗澡?”
哈迪斯想了想:“我不是很介意。”
可是我介意!!!
蘇奈幾乎要咆哮出來,他露出禮貌的微笑:“哈迪斯大人,當初的計劃裏沒有這一環。”
“現在有了。”
所以說蘇奈最恨中途追加要求的甲方了!!
“是……哈迪斯大人。”蘇奈恹恹地爬起來,“請問我今晚……睡哪兒?”
哈迪斯一指中間的床——腳邊的地毯。
蘇奈:“……”
“哈迪斯大人,您起夜的時候真的不會踩到我嗎?”
“我從不起夜。”
“……”
腎真好。
——
冥殿的地牢內。
幽幽的冥火非但沒有驅走地牢內的陰寒,跳動的火苗陰影投射在牆壁上,反而平添了幾分詭谲。
綠發寧芙出現在這裏。
盤斯特睜開眼睛,桀桀笑了:“我就知道你會來。”
厄洛斯沒說話,他在等待它先開口:
“救我出去,我就不把你供出來。”
“我看得很清楚……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喲。”盤斯特難聽地笑了兩聲,“是你,偷走了冥王的金鑰匙,打開了地獄的大門,把我放了出來。”
厄洛斯:“……我?放你出來?”
“當然,盡管你的初衷是把那只狗扔進地獄,但我确實托了你的福。”
狗?是指地獄三天犬刻耳柏洛斯?
“哦,确實,我把刻耳柏洛斯扔進了塔爾塔羅斯,你就趁我開門的時候爬了出來?”
盤斯特沒有否認。
看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
明塔偷了哈迪斯的金鑰匙,打開塔爾塔羅斯深淵的大門,把地獄三頭犬扔了進去,三只地精趁機逃脫。
可憐的刻耳柏洛斯。
愛神泛起幸災樂禍的憐憫——
果然,和水澤精靈沾上邊的家夥,都是不折不扣的倒黴蛋。
絲毫沒有意識到把自己也罵了進去的愛神殿下,輕聲開口:“你期望我怎麽做?”
盤斯特立即:“救我出去!”
“這裏是冥界,我就算把你救出去了,你又能去哪兒?”
“既然你能偷到第三把金鑰匙,那麽獲得通往人間的第二把金鑰匙——想必也不在話下吧?”
厄洛斯:“你想去人間?”
盤斯特嘶啞地笑道:“誰不想呢?這陰暗的冥府,除了亡靈只有傻瓜才願意逗留。”
“那确實。”厄洛斯欣然點頭,“好。”
“……什麽?”盤斯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厄洛斯柔和地笑了笑:“我說好。”
這麽輕易就答應幫它?
盤斯特謹慎地問:“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它不是一只天真的地精,作為一只邪惡且狡猾的地精,盤斯特深知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求回報的買賣。
這個寧芙答應幫它,那麽一定是需要它做點什麽來回報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哈哈。”
寧芙的輕笑聲,令盤斯特沒來由的感到膽寒。
……
——
蘇奈不舒服地翻過身。
地毯剛躺上去時還行,睡久了就覺得渾身酸痛。
睡不着……
他坐起身,瞧了眼旁邊緊閉的床帳。
冥王不僅腎好,睡眠也好。
原本身為神,冥王是不需要睡眠的,但他似乎有傷在身,睡眠可以幫助他恢複。
蘇奈悄悄走出冥殿。
像是走出了一間羅網密布的屋子,蘇奈總算能夠大大方方地拉開手臂、好好舒展身軀。
他錘了錘酸痛的肩頸,瞥見拐角處的影子:“……誰?”
容貌嬌豔的寧芙從陰影中走出。
“明塔?是你啊。”蘇奈主動挨到他身邊,疑惑地看着他:“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哈迪斯對你做了什麽?”
兩人同時問出聲。
厄洛斯一陣沉默。
“不好意思,你剛才說的話我沒聽清……”蘇奈又問了一遍。
“你們在裏面……”
欲言又止,蘇奈秒懂:“你放心!我們之間什麽也沒有發生!”
看對方臉上露出的狐疑,蘇奈拿胳膊肘拐了拐他:“哎呦~是真的啦,你想想,哈迪斯大人從前那麽愛地獄三頭犬,不也沒對它做什麽?”
也許做了什麽只是你不知道……
“你放心啦。”蘇奈朝他擠眉弄眼,“我知道你愛慕哈迪斯,等我走了以後,他就是你的了。”
厄洛斯有種被雷劈焦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把“你”和“明塔”這兩個詞對號入座:“……”
厄洛斯神色複雜道:“你要走?”
蘇奈點點頭:“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我并不是亡靈吧?遲早是要離開冥界的。放心吧,等我一走,哈迪斯大人你肯定手到擒……”
厄洛斯打斷他:“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哈迪斯?”
“不喜歡。我喜歡他幹嘛?”
嘴角瘋狂上揚。厄洛斯又問:“那,你喜歡誰?”
“厄科!”
“……還有?”
“還有明塔你呀!”
“還有呢?”
“還有倪克斯殿下、歐律狄刻、尼德、赫拉克勒斯、格雷斯、尼羅、卡戎……”
直到把所有出場的路人角色全數了一遍後,厄洛斯咬牙問:“還、有、呢?”
“還有……還有……”
蘇奈冥思苦想,終于:“啊!”
厄洛斯欣慰地點點頭。
“還有阿提卡森林中的小鳥烏拉!每天都會停在窗臺前給我唱歌!”
“咔嚓咔嚓咔嚓——”
綠發寧芙腳下的地板驟然開裂。
“明塔?明塔你沒事吧?”蘇奈看他臉色不太好——簡直是極差。
厄洛斯溫柔地笑了:“沒事。”
“哦。”
“……”
過了一會兒,蘇奈忍不住問:“明塔,你為什麽要把雙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啊?”
……極力克制住想要掐死這個沒良心的水澤精靈的沖動,厄洛斯将手上移,狠狠一捏。
臉頰兩邊的神經傳來抗議的疼痛,蘇奈睜大了眼。
“你們,在幹什麽?”哈迪斯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幽幽響起。
“哈迪師……”因為被人掐着臉,蘇奈說話有些大舌頭:“你怎麽萊納?”
哈迪斯穿着睡袍、戴着一個三角形的睡帽,聲音冷冷地開口道:“放開他。”
厄洛斯并沒有松手。
反而是蘇奈,努力從他手下掙脫,疑惑不解地搓了搓臉。
明塔怎麽老是喜歡掐他臉!簡直和某神一個德性。
哈迪斯走近,抓住他一邊的手腕:“跟我回去繼續睡覺。”
明塔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腕:“納西索斯睡覺不安分,肯定會打擾您的休息,我帶他回去。”
哈迪斯松開蘇奈的手,在後者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掐住了蘇奈左邊的臉肉:“跟我走。”
明塔随即掐住他右邊的臉肉:“還是跟我回去吧。”
“明塔,你膽子變大了。”哈迪斯意味深長道。
“我只是不想讓納西索斯打擾您的休息。”明塔涼涼道,“您也知道,我愛慕您。”
哈迪斯:“呵呵,沒看出來。”
明塔:“我從不說謊。”
蘇奈弱弱道:“那個……”
“你現在就在說謊。”
“那個……”
“您要怎樣才肯相信?”
“咱就是說……”
“呵呵。”
蘇奈哭喪着臉:“你們說話歸說話,為什麽非要同時掐着我的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