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說什麽?豬猡?”

負責巡查靈田的顧師兄站在田埂上,一邊查看着白卿衣的靈梗稻田,一邊皺起了眉頭。

“嗯,一只大的,三只小的,它們忽然從林子裏沖出來,拱壞了我這田裏的幾十株靈植。那只大豬猡長得十分猙獰,張牙舞爪撲過來,我差點被他撞倒呢!”白卿衣一邊想着陸逅幾人嚣張的模樣,一邊淡定地用着符合自己年齡的口吻描述着“事實”經過,假裝自己才十四歲。

顧師兄皺起了眉頭,看了看四周的山林。這深山裏的确有不少野生的山豬,偶爾蹿出來搗亂,讓人十分頭疼,偏偏掌門還不許萬靈宗弟子濫殺山中生靈,着實讓他們這些負責看管靈田的弟子難做。

“唉,話雖如此,但守護靈田本是你職責所在,你也難免被問責……我先替你知會管事,至于管事要如何處罰你,明日便知。”

“是,還望顧師兄為弟子美言幾句!”白卿衣恭恭敬敬,模樣乖乖巧巧,很是順從。

顧師兄應了一聲,便離開了靈田。

等他走遠,白卿衣才松了一口氣。幸好,今天來的這位內門弟子是脾氣最好的顧師兄,平日對自己也算是多有照顧,看樣子這次的責罰應當不會太重……

白卿衣擔驚受怕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朝霞剛剛鋪上天空,她就來到田埂上,等着管事師兄來宣布處罰事宜了。

她盼啊、等啊,等到太陽緩緩爬上山頭,金色的陽光灑滿田埂時,便有一道長長的身影出現在了田的盡頭。

白卿衣急忙起身,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土,抱拳相迎。

“白卿衣見過師兄!”白卿衣拱手一禮,擡起頭來,便看見一張普普通通、極為陌生卻看起來很是溫和的臉,只是那人的一雙眼眸看起來炯炯有神,十分好看,而且眉宇之間似曾相識……

在哪裏見過這位師兄呢?她為什麽想不起來?

師兄用手指點了點白卿衣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搖了搖手。

這位師兄是個啞巴?白卿衣有點兒驚訝,她從未聽說管理靈田的人中有哪位是啞巴,而且自己前世所認識的人裏,好像也沒有誰不能開口說話……他果然不是自己認識的人嗎?

愣了幾秒後,白卿衣又覺得自己很是失禮,急忙拱手道歉:“對不起,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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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師兄拉起了白卿衣,他的表情雖然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但透露出一股笑意和暖意,讓人看了十分舒服。

看來應當是個容易相處之人……白卿衣稍稍放松了一直緊繃着的心弦:“敢問師兄,管事對弟子的懲罰是?”

那位啞巴師兄用雙手比劃了起來,在空中畫了一個個圈,又拍了拍他腰間的劍,比劃來比劃去,白卿衣驚訝地發現,不需要解釋,自己竟然能看懂師兄的意思!

“哎?師兄是奉命來守衛靈田,不讓山豬們再來破壞的?”白卿衣更為吃驚了,在她的記憶裏,派弟子守衛靈田這種事從未發生過!

莫不是管事們也忍受不了那群成天為禍靈田的山豬了?

“那懲罰……”白卿衣又急忙問道,啞巴師兄卻擺了擺手,頭也跟着搖了搖。

沒有!沒有任何懲罰!

“啊?”白卿衣更加傻了眼,怎麽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呢?是她運氣好,還是……

不過,沒有懲罰對她來說倒是一條好消息!不然,她可要傾家蕩産,過上餓肚子的日子了。

白卿衣再三向啞巴師兄确認後,總算是徹底放下了心,松了口氣。見啞巴師兄依舊溫和地看着自己,她急忙拱手問道:“弟子白卿衣,不知師兄貴姓?”

啞巴師兄眨了眨漂亮的眼眸,随後用自己的劍在那沙土上寫了兩筆。

“原來是丁師兄!卿衣見過丁師兄!”白卿衣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日後還要勞煩丁師兄關照!”

丁師兄擺了擺手,指了指靈田,又指了指靠近山林的田埂。

“是!有勞丁師兄守護,那卿衣就去收拾靈田了。”白卿衣謝過丁師兄,轉身走進那片被損壞的靈梗稻田裏。

她拾起一根被踐踏倒地的靈梗稻,心思和目光卻飄向了豎立在稻田外的那道筆直的身影。

奇怪,明明是不相識的人,為何對他卻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莫非真有人能一見如故?

白卿衣從不相信有什麽冥冥之中的緣分,更不相信什麽一見鐘情。當初仙君大人不也說他對自己是一見鐘情嗎,結果呢,還不是要了老命?

人與人的交際,和老天爺有什麽關系?

正胡思亂想着,忽然,指尖傳來一陣刺痛,讓她縮回了手指,整個身子都瑟縮了一下。

湊近一瞧,指尖竟被靈梗稻上的毛刺刺破了,流下一滴殷紅的血滴。

“啧……”白卿衣咧了咧嘴,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猛地擡起頭,就看見那位丁師兄站在了她的身邊。

丁師兄動作麻利地蹲下來,一把拉過她的手,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瓷瓶。

“啊,不必這麽浪費!”白卿衣急忙抽回了手,血滴也由此灑落了下去,滴落在她腳下的一株靈梗稻上。

“只是小傷口,不礙事的。師兄的療傷藥那麽珍貴,還是留着吧!”白卿衣把受傷的手指含在口中,輕輕吮吸了一下,含糊了事。

接着,她就發現自己腳下那根被染上了血的靈梗稻晃了晃細長的身子。

“嗯?”白卿衣以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睛再看過去……

好吧,她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因為那棵靈梗稻竟然從她腳下爬了起來,站在那兒迎風搖晃着身姿,甩着碧油油的枝葉。

白卿衣:……

誰來告訴她,為什麽靈植忽然成了精?

子不語怪力亂神!

白卿衣吓得跳了起來,丁師兄則抽出了劍擋在了她的面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兩人緊張地看着,卻見那株靈梗稻搖曳身姿,竟然跳起了萬靈宗流行一時的稻草舞!

白卿衣:……

誰再來告訴她,為什麽這個成精的靈植還成了個熱衷表演的戲精?

“噌”的一聲,丁師兄手中的劍寒光一閃,指向了那株跳舞的靈梗稻。

“嗚嗚嗚……”靈梗稻頓時蔫了下去,“主人……主人不要小稻了嗎?嗚嗚嗚……”

白卿衣的耳邊,傳來了一個細小而稚嫩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哭腔,哭得人心都碎了。

“你說什麽?”白卿衣驚訝地問道,同時丁師兄也驚訝地回過頭來看向白卿衣。

“莫非……丁師兄你沒聽見?它開口說話了……”白卿衣指了指面前的靈梗稻,靈梗稻又抱頭啜泣:“只有主人能聽見小稻的話啦,嗚嗚嗚,主人不要小稻了嗎?”

“你喚我為主人?”白卿衣更為訝異,也顧不上一旁的丁師兄了。

“主人以精血渡小稻成靈,小稻願終生侍奉主人!”靈梗稻用兩片枝葉抱在胸前,學着人的樣子作揖,身子也微微弓着,像是在行禮。

“我的血?”白卿衣将信将疑,将受傷的手指指向另一株靈梗稻,尚未愈合的傷口流下了另一滴血,那血珠子剛剛落到靈梗稻上,就被吸收得不見了蹤跡。

于是,就看見這第二棵靈梗稻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伸展着枝葉,做起了萬靈宗曾經流行一時的第八套弟子操,白卿衣和丁師兄不由得面面相觑。

這都……什麽鬼?

“小稻見過主人!”做完了操後,第二棵靈梗稻也向白卿衣彎腰行禮,做得有板有眼。

這下白卿衣是徹底相信自己的血有着奇妙的功效了,但是古怪的是,她前世可從未察覺到自己還有這種特能。

“丁師兄,這……”白卿衣為難地看向一旁的啞巴師兄,這位師兄不會把自己當什麽妖孽處理了吧?

丁師兄收回了劍,同時把手指放在了唇邊,表示自己會替白卿衣保守這個秘密,讓她不必多慮。

丁師兄還比劃着寬慰白卿衣,說這都是白卿衣的機緣。

機緣?會不會是因為……她好歹也是曾經位列仙班的?聽聞這精血是與魂魄之力相關的,所以,哪怕是重生了,她也還是帶了一點仙家天賦,點植成精了?

原來如此!

白卿衣恍然大悟,于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這些地裏冒出來的小妖精,并且為了區分兩棵不同的靈梗稻,她還給他們各自取了名字。

喜歡跳舞的叫小舞,喜歡做操的叫小操,相當直白。

就在皆大歡喜之時,丁師兄卻忽然伸出手來,一把拉住了白卿衣。

“丁師兄?”白卿衣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他卻強行抓過白卿衣的小爪子,将藥瓶裏的粉末倒在了她流血的傷口上。

哇!白卿衣自己都忘了手上還有破口的事兒了,不過丁師兄這藥粉……如果她記憶沒出錯的話,恐怕是煉丹坊內最好的金創藥吧!

真是暴殄天物啊丁師兄!白卿衣在心裏暗罵着敗家子,但同時她也産生了一絲警惕。

能用得起這種金創藥的弟子,在門派裏非富即貴,這位丁師兄到底是個什麽來頭?為什麽對她這麽個普通平凡的小丫頭這般好?

她看着替自己認認真真包紮傷口的啞巴師兄,目光幽幽,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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