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炎魔宗宗門後方, 有一處幽靜的院子。院子裏有一灘清澈的湖,湖面上亭亭玉立着幾株潔白的荷花, 時而有紅色的大魚在湖面擺尾,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一道倩麗的身影靜靜地立在湖邊, 任由湖水中的倒影被魚兒打成波光粼粼的碎片。

“唉……”胡冰玉蹙着眉頭,不安地嘆了一口氣。

她來魔宗自是抱着自己的目的,卻沒想到連累了白師妹連成親都給耽誤了,一幫正道老前輩還紛紛前來救她……

她頓時覺得自己是一個罪孽深重之人, 當不起這麽多人的厚愛。

“你在擔心為你前來的正道弟子嗎?”

這時候,一個略顯得俏皮卻又十分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吓了胡冰玉一跳。她急忙轉過身, 便看見身後, 一名炎魔宗女弟子打扮的人笑眯眯地向她走來。

“你是……”胡冰玉看了好幾眼, 忽然捂住了嘴巴, 不敢相信, “白……”

“噓!”白卿衣急忙湊過來, 将豎起的手指放在唇邊。

“你怎麽來了!?”胡冰玉看了看左右那時不時往來的魔宗巡邏弟子, 一把拽着白卿衣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你過來, 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是, 胡小姐!”白卿衣也模仿着魔宗弟子們的口吻, 乖乖地跟在了胡冰玉的身後。

她們走進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 胡冰玉關上了屋門,又随手設了一個防止聲音洩露的陣法, 這才抓着白卿衣坐到了桌邊,低聲問:“這裏那麽危險,你來做什麽?”

“是啊,這裏這麽危險,胡師姐你又來做什麽?”白卿衣反問道,一邊大咧咧地自己拿起了茶杯,倒了杯茶,“難到這裏的茶比我泡得好喝?”

“你!”胡冰玉被氣得臉頰一紅,“胡鬧!快給我回去!”

“你不走……”白卿衣喝了一口茶,悠閑地翹着二郎腿,“我也不走!”

“小祖宗,你到底要做什麽?”胡冰玉捏着自己的眉頭,覺得鬧心,她那個乖巧聽話的白小師妹呢?怎麽變得這麽頑劣了?

白卿衣“砰”地放下茶杯,一斂臉色:“這句話得問問胡師姐你才對!”

“我……”

“你知道胡師伯因為你,急得一夜白頭嗎?”

胡冰玉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我爹的頭發本來就是白的……”

“你知道古悅因為你,急得快把眼睛哭瞎了嗎?”

“你知道玉玄峰的師兄師姐們,沒日沒夜的找你,快把整座山翻遍了嗎?”

“你知道天下正道諸位長輩,為了你,已經沒日沒夜地趕來了嗎?”

白卿衣一口氣發問,問得胡冰玉啞口無言時,她又猛地一拍桌子,紅着眼睛道:“你知道我因為擔心你,親沒結成,馬不停蹄地趕來,吃了一路灰,又瘦了十斤肉嗎?”

“對不起……”胡冰玉終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了白卿衣,将哭臉埋在了她的頸窩裏,熱淚濕襟,“我只是,我只是想改變一下命運……”

“你和炎魔宗的宗主……到底怎麽回事?你在天瑤秘境裏究竟看到了什麽?”白卿衣一邊撫摸着胡冰玉的後背,一邊輕聲問道,“你到底為什麽要來魔宗,是為了殷鴻烈嗎?”

“殷鴻烈……”胡冰玉漸漸停下了抽泣,“我想救他。”

“救?!”白卿衣一愣,她原本以為,胡冰玉是來複仇的,怎麽變成救人了?

“我在天瑤秘境的幻境中,經歷了一次生死……”胡冰玉依然抱着白卿衣,緩緩将她的故事說了出來。

在這個奇怪的故事中,她因為嫉妒白卿衣與寧谵結為道侶而遠走他鄉,不想在南屏山下被魔宗之人擄劫來了炎魔宗。

和現在一樣,殷鴻烈對她一見傾心,百般讨好,但她卻有着自己身為正道弟子的堅持,一直以來對殷鴻烈愛答不理,冷言譏諷,狠狠戳傷他的自尊和他的心。

然而有一次,胡冰玉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殷鴻烈無法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他的身體裏,還有另一個靈魂!”胡冰玉道,“那個人一直在指引着他,引領他一步步走到魔道巅峰。”

“這個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但是據說魔宗曾經出過一位大能飛升仙界,卻不知為何,他的法寶、秘籍都遺落在了鬼蜮。”胡冰玉道,“而殷鴻烈,就是在去鬼蜮獲得了《烈陽訣》心法最後一決後,被那個靈魂附了身,所以我猜想……”

“那位大能,恐怕并未飛升仙界,而是隕落在鬼蜮了。”白卿衣道,她也大致猜到殷鴻烈到底是誰了。

在鬼蜮時,那位神秘的“前輩”可不就是在尋找着某個傳承嗎?

或許,這個傳承只是一個幌子,就是那位魔宗大能想為自己的殘魂尋找一個适合的宿體。

就算得到了大能傳承,前世的殷鴻烈也沒能飛升,而是在胡冰玉死後便失蹤了,沒能驚起半點水花。

“如今,這大能的殘魂寄宿在殷鴻烈體中,一步步引導着他走上無情之路。”胡冰玉漸漸握起了拳頭,“這《烈陽決》最初只會讓人暴躁異常,難以控制,但到最後,會讓人絕情除愛,走上無情道。”

“!”白卿衣一愣,猛地想起陸逅的話。

《烈陽決》是寧谵給陸逅的,寧谵必然知道《烈陽決》是怎樣一部功法。

所以從最初他就想讓陸逅……要麽平庸沉淪,要麽徹底走上無情道,以此來斬斷對自己的所有情愫?

寧谵什麽時候變這麽腹黑了?!這還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老實人?

哦,不,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所為已經徹底暴露出他的狡猾心機了!

“白師妹,在那個故事裏,我傷他至深,到最後,他陷入了絕望,便徹底放棄了一切,墜入無情之路。”胡冰玉忽然自嘲地笑道,“而那時,我方才發現,自己其實已經愛上他了,你說……那個故事裏的我可笑不可笑?”

“胡師姐……”

“我不知道你在那個故事裏看到了什麽,但是我能感覺到,你對寧谵師叔有隔閡。”胡冰玉輕輕點了點白卿衣的額頭,“如果故事裏的你最終還是會愛上他,那……不妨我們自己去化解、去消滅掉那些不好的可能,讓故事變得更美好,不好嗎?”

“所以你如今……”白卿衣似乎明白了胡冰玉想做什麽,也明白胡冰玉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只是想要彌補殷鴻烈前世的情債,讓他不會絕望地堕落進那位大能的圈套裏。

可是,萬一殷鴻烈根本控制不住那位大能呢?

白卿衣皺起了眉頭,問道:“倘若他無法擺脫那位大能的左右,最後還是對你揮刀相向了呢?”

胡冰玉的身子微微一頓,僵滞了片刻後,嘆道:“如果我的死依然令他無動于衷,那便是我看錯了他。”

“啊……”白卿衣有些驚愕,這一瞬間,她又想起了前世的事。

殷鴻烈最後并未以魔登天,也未能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難不成就是因為胡冰玉的死對他刺激太大,讓他又恢複了理智,擺脫了那位大能的控制?

那當他抱着胡冰玉的屍體時,心裏的滋味兒該多麽的……

不行,絕不能讓舊事重演!

“胡師姐,”白卿衣打定了主意,扶着胡冰玉的肩膀,堅定地道,“我來幫你,我們把那位大能從殷鴻烈體內驅逐出去不就好了?”

“驅逐?怎麽驅逐,那只不過是一道殘魂啊。”胡冰玉疑惑地道。

“嘿嘿,難到沒有人告訴你……”白卿衣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其實,我是一個魂修!”

白卿衣将自己所修的功法仔細說來,還釋放出了黑岩,讓他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

胡冰玉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合不攏嘴。

“我能分辨出藏匿于殷洪烈體內的殘魂,到時候逼他現身,再收拾他便是。”白卿衣道,“只要沒了這個殘魂作祟,我相信胡師姐你定能實現心願。”

“可是……我們要怎麽将那道殘魂逼出殷洪烈的身體呢?”胡冰玉問道,白卿衣皺了皺眉頭,看向了黑岩。

黑岩立即搖頭擺尾地上來,讨好地道:“上……哦,主人,其實有一法可行。”

就等你說這一句呢!白卿衣滿意地眯了眯眼睛。

“丹霞仙君的《修魂術》有一配套的陣法系列,其中有一個退魂陣,可以讓附身于人體之魂魄短暫離體,在那附身的魂魄離體之時,主人将其誅殺便是!”

“不要告訴我,這個陣法也被你遺失了。”白卿衣冷冷地道,若黑岩手裏真有這麽個陣法,作為共享者的她不會不知道。

“嘿嘿……主人莫怪!”黑岩從白卿衣耳邊鑽出來,蹭了蹭她的發絲,輕聲說道,“其實我已經感覺到,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便有丹霞仙君的氣息,應當就是我當年丢下的東西。”

“哦?在哪裏?”白卿衣急忙問道。

“就在東邊大約三十裏外。”

白卿衣急忙向胡冰玉詢問東邊三十裏路外是什麽地方,可是胡冰玉也是初來乍到,又哪裏能知道呢?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之時,胡冰玉忽然感應到門口的陣法有了反應,還沒來得及讓白卿衣回避,門就忽然被人猛地推開了。

“白姑娘,身為正道竟敢獨闖我炎魔宗後殿,真是膽子不小!”

只見一身材修長,面容俊美甚至有幾分妖媚的男子出現在了門外。雖然樣貌很陌生,但是他的聲音和那雙十分漂亮的眼睛,卻讓白卿衣立即認出來來者的身份。

“許久不見,卿衣見過前輩……”白卿衣緩緩躬身行了個禮,又緩緩擡起頭來,盯着來者的臉,用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緩緩開口,“或者,應當稱呼您為……殷宗主?”

來者,可不就是當今修為第一人,炎魔宗宗主殷洪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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