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役

今年的冬季來得很兇猛，剛過十月，氣溫驟降，寒意鋪天蓋地洶湧而來。

今天是WL季後賽的第二天，雲市體育中心作為比賽場地，裏頭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WL，近年來最火的MOBA類網游，沒有之一，九個賽季下來，積累死忠玩家無數。

盡管第二天的比賽并不是什麽名門戰隊之間的對決，門票依然銷售一空。觀衆席人頭攢動，座無虛席。

若是身處其中，還會聽到一片罵喊聲，間或還能分辨出摻雜着髒話的“退錢”要求。

也不能怪群情激奮，這會兒比賽剛剛結束，FTK對HG，戰績2-0，比賽過程可謂稀碎，質量更是爛的讓人發指。

毫不客氣的說，買門票來看這種比賽，屬實是閑得蛋疼，花錢找不痛快來了。

體育中心二樓洗手間，燈光昏暗。隔了一扇門，喧鬧聲變得遙遠。

沈言金站在洗手臺前，擰開水龍頭，把臉深深地埋了下去。冰冷刺骨的一捧水，總算讓混沌一片的大腦迎來片刻的清醒。

他擡起頭，與鏡中濕漉漉的青年對視。

這是一張蒼白且平庸的臉，雙眼皮，眼角微微下垂，略顯瘦弱。身上隊服紅黑相間，胸口用金線紋着HG兩個字母，六七個贊助商圖标在下方排列得十分整齊。

口袋裏，一張被折成兩折的紙張露出了一個邊角。是俱樂部發來的解雇通知。

五年職業時光，只如黃粱一夢，眨眼間就醒了。

看到自己臉上難以掩飾的憔悴，沈言金一愣，随即低下頭去，煩躁地抓亂自己的頭發。

媽的。他低聲罵了一句，搞不懂自己怎麽就混到了這種地步？

身後，門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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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爽了，”走在前面的少年一頭紅發似火，十分騷包，“那個Sliver操作是真的下飯，一局被我拿了整整八個頭，自動取款機一個，我看他改名Bank算了。HG還敢讓他上，怪不得弱——”

身後的隊友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緊跟着點頭打招呼：“Sliver。”

沈言金擡手把沾濕的額發撩起，眼睛向下瞟了一眼被捂住嘴巴的小孩：他認得這人，今天的對手，FTK戰隊的ADC，Peace，十七歲，今年剛被提上首發。

都是要退役的人了，也懶得再搞虛與委蛇的東西。他扯扯嘴角，一句話沒說，拎起放在一旁的背包背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切。”Peace掙脫開隊友的手，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菜逼一個，甩什麽臉。”

“行了。”俞瀾皺起眉，他家ADC什麽都好，就是這張嘴，實在太得罪人。

Peace滿不在乎道：“怎麽，我說的不對？電子競技，菜是原罪！”

俞瀾嘆了口氣，不再與他争辯，擡頭看向沈言金離開的方向。

青年背影看着十分單薄，背脊卻挺得很直。

五年前怎麽乘着鮮花與掌聲來，現在就怎麽乘着冷眼與嘲諷走。

當年的風光猶在眼前，如今卻人走茶涼。或許是物傷其類，俞瀾作為和沈言金同個時期打同個位置的輔助選手，看着如今的一切，心裏也有點堵。

“Alan，你快看熱搜。”少年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放了個水，情緒又回到了剛贏比賽的高漲。他扯扯俞瀾的衣角，把手機屏幕湊到他的眼前，“笑死了。”

俞瀾無奈道：“沒洗手能不能別碰我。”同時眼睛看向屏幕，只見熱搜第一，HG-Sliver退役，後面跟着一個黃豆歡欣打call的小表情。

失敗者落荒而逃，圍觀者普天同慶。

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竟然引來無數歡聲笑語。

俞瀾頓時有些不寒而栗。他的視線轉到面前舉着手機的Peace身上。

五年前，十七歲的沈言金也是這樣的意氣風發，剛進青訓就被提上一隊首發，操作天秀，一鳴驚人，被稱作電競天才。

現在呢？

一坨垃圾，狗屁不如，被人辱罵退役，被迫放棄夢想，還有人指着他的傷口拍手叫好。

Peace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怎麽了？你和他關系好啊？行嘛，大不了我以後不說了……”

俞瀾回神：“沒什麽。”頓了頓，又道：“回去後多注意手腕，別訓練過度。”

“啊？”Peace一下沒反應過來這個話題的跨越，臉上露出一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懷疑，“你幹嘛突然關心我？”

俞瀾失笑：“難道我平時不關心你？聽話，帶你去吃海鮮。”

Peace把手機收回口袋，聞言眼睛一亮：“真的嗎？”

“嗯。”

“就……就我倆？”

“你要是想，叫上別人也行。”

“不不不！”Peace趕緊搖頭，臉頰漲得通紅，“就我倆，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