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所謂實錘
沈言金聽過很多類似的評價，容易傷己的利刃，好壞參半的雙刃劍。可他從來都沒放到過心上。
但段明月一說，他就在意得不得了。
他抓了抓頭發，有點兒懊惱。
現在的打法轉變，只不過是因為隊友是段明月，所以沈言金甘願放棄鋒芒，圍繞着段明月來打。實際上，他一直都是那柄雙刃劍，從沒變過。
聽到段明月沒什麽誇獎的中肯評價，令沈言金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他從沒認出過自己，也從沒欣賞過自己。
自己這些年來的期待，不過是一場獨角戲而已。
段明月察覺了他情緒不對，有點疑惑：“怎麽了，你認識他？”
“……嗯。”沈言金含糊地應了，剛跟段明月說完抽煙不好，這會兒他自己反倒想要來一根散散郁氣了，“算是吧，我、我跟他學過一點兒套路。”
段明月看出他不想多說，貼心地把話題給略過去：“那你還真是學到了精髓。”
沈言金心裏有點亂，說話也沒了之前那麽多界線，他道：“月神，之前你說了青訓營，是出什麽事了嗎？”
段明月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很好奇？”
沈言金裝傻地笑：“畢竟是我以後可能會去的地方嘛……”
聽着耳機裏少女嬌憨的笑聲，段明月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叩了兩下。
他的确是去了青訓營沒錯。
三天前，段明月和青訓營的負責人約好了時間，一隊停了一天的練習，趁着這個空檔，段明月到樓下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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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和一樓，聽起來近得很，實際上，青訓營被安排在樓層南側，有單獨的電梯樓梯上下，也有側門用于出行和拿外賣。
加上戰隊有明文規定，青訓和二隊成員不得無故打擾一隊隊員，所以，盡管處于同一棟大樓，青訓營跟一隊卻像是兩個世界，基本不會有任何交集。
因為開直播的人比較少，彼此之間相處時間也短，所以青訓營裏除了鍵盤和鼠标操作的聲音，幾乎沒有什麽聲音，相對安靜。
或許是有人透露過段明月會來的消息，每個青訓生都打着十二萬分的認真在看屏幕，連坐姿都比平時端正幾分。
段明月來之前，心裏還覺得時間富餘，處理完事情說不定還能休息一會兒。
結果是，他在青訓營待了六個小時，青訓營的工作人員幾乎全部都被開除，兩個教練也被請離隊伍。
KW裏竟然還有這麽一群只拿工資，不做實事，還天天拿權勢壓人的米蟲，就連段明月自己都很吃驚。
從會客室裏請走了最後一個人，段明月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他真切地意識到，什麽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KW是豪門戰隊，背後有段家，還吃着十幾家贊助，戰隊基地也在最繁華的市中心。
可凡事過猶不及，一隊已經搞得跟在宮鬥似得了，還有二隊，一個經理根本管不過來，段明月又沒在意過管理，只把事情交給別人做，自己專心打比賽，結果就是——
KW的內部，已經爛完了。
更有意思的是，這麽多人，竟然沒一個提過路媛的名字，其中一個教練吞吞吐吐半響，有幾次段明月都感覺他是要說什麽了，可最後那教練還是垂下頭，默不作聲地走了。
怪得很。
段明月沒有騙沈言金，他是真的心裏很煩。
能力越大，位置越高，要管、要知道的破事就越多。
就算重新聘人，動用關系，交接工作也需要時間。段明月不得不去管。
說實話，他現在很疲憊，也很煩躁。可越是這種時候，段明月反而越會表現的溫柔愛笑。
他思考一陣，微微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你放心，你來青訓，我給你開後門，絕對待遇超群。”
沈言金臉紅了紅，吞吐道：“我還以為月神是鐵面無私到不會做這樣事情的人呢。”
原本是不會做的。
但是這樣的情況下，不做，那沈言金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被刷下去。
這些段明月當然不會說出口，他道：“失望了？”
沈言金情不自禁地搖搖頭：“我很開心。”
沈言金是個比較敏感的人，別人對他的态度，他往往能很快的察覺出來。
段明月此前一直有意與他保持距離，開玩笑有，玩暧昧少。
但自從他開始給段明月發照片以後，兩人的關系無形間就拉進了許多。
沈言金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游戲裏：“月神，我晉級賽了。”
WL每提升一個大分段，都會設置五場晉級賽，如果玩家贏了三場，就能順利晉級，輸了三場就會掉分，失去晉級賽資格。
UOOW和月骁的分段差不多，都是鑽石，這次晉級賽打完，就能升上大師了。
段明月瞟了眼自己的分，說：“我也差不多，再打一把就能拿晉級賽資格了。”
沈言金和段明月打了三次，就直接從鑽石上大師了，這上分速度堪比坐火箭。
但也有不好之處，他們連勝了太多次，隐藏分提高，導致排到的隊友全是高分段的，輸了扣分也增加。
點了确認對局按鈕，沈言金習慣性地看了眼隊友的id。
高分段，有主播也不稀奇。
可他沒想到，接下來聊天框裏會冒出這麽一句話。
【星宇直播-你是我的吻：UOOW，當網絡公主到處勾引男人，舒服嗎？一個女孩子連一點廉恥之心都沒有嗎？】
【星宇直播-你是我的吻：那個野王兄弟，我勸你把眼睛放亮一點，這女的勾搭月神不成，才過來找你的，你就是一備胎知道嗎？】
兩個問題，把語音頻道裏的兩人都砸得有點懵。
半響，段明月鎖下角色，強忍笑意道：“……我是備胎？”
沈言金身為一個大男人，心裏比段明月更複雜一點。
在此之前，他斷然沒想過，自己竟然還會有被人指責“四處勾引男人，不知廉恥”的一天。
他現在開着變聲器，設身處地的感受了一回什麽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沈言金掙紮了一會兒，磕巴道：“月神，我……這……”
他說不出話，幹脆打字。
【UOOW：？你在說什麽？】
【星宇直播-你是我的吻：還裝傻？】
【星宇直播-你是我的吻：微博上都實錘了。】
【星宇直播-你是我的吻：我最惡心你這樣的女的了，晉級賽是吧？看我演不演你就完事兒了。】
擁有晉級賽資格的人，ID旁會有一個小小的圖标。
沈言金被他這番沒頭沒腦的污蔑給弄懵了。
有時候最可怕的不是壞人，而是純傻子。
他現在想要辯解，都不知道從何辯解，這壓根從頭到尾都是胡謅啊！
他無可奈何，抹了把臉，道：“我、我去微博上看看。”
“別急。”段明月勾着唇，話裏帶笑，“先打，打完再說。”
沈言金聽他語氣平靜，心下也稍微安定了一些，他聽話地放下手機，哭笑不得道：“這都是從哪兒搞出來的事兒……”
段明月說：“就是閑的。”
沈言金看不到，電腦前的段明月與他的語氣截然相反，臉上連半分笑意都沒有，眼神冷厲。
他讓沈言金不要看手機，自己卻上了微博。
UOOW近日吸了許多WL國內賽區兩大頂流的熱度，又有一堆主播閑着無聊捧着她玩兒，這會兒，那個你是我的吻所說的“實錘”已經上熱搜了。
他一目十行地刷拉拉看完，唇角一扯，沒有任何情緒外漏，平靜地退出微博。
那個主播言出必行，一場游戲除了送就是送，還在全部頻道裏一通狂刷。
【[全部]星宇直播-你是我的吻（幽靈雪女）：關注我的直播間xxxxx，專業制裁愛勾引男人的不要臉女表。】
【[全部]星宇直播-你是我的吻（幽靈雪女）：快來關注我哦~】
看樣子，他還覺得自己做了件維護正義的好事。
還是那句話，不怕壞蛋，就怕傻b。
沈言金沒屏蔽他，就是想看看這貨還能整出什麽花活。
結果被這哥們兒感人的智商弄得有點想笑。
他打職業那麽些年裏，挨過的噴和被人演過的次數，估計比大多數人吃過的飯都多。
什麽全網黑啦，被問候家裏人和智商啦，在對局裏邊被演邊被用黑稱辱罵啦。
以至于現在，沈言金看着這個主播，只覺得手段太幼稚。
不過，他還是很在意對方所謂的“實錘”究竟是指什麽。
這一局，那個主播送出了二十四個人頭，而沈言金和段明月拿了三十五個。
後來，你是我的吻智商突然上線，不單純送人頭了，轉而去幫對面搞自家隊友心态。對面一被控，他就把人推到安全的位置，看到沈言金要去抓人，他就全圖直播沈言金坐标。
結果最後一波沈言金被抓死，段明月殺了兩個，上了對面高地，然而對面一波推進，先一步拆除了水晶。
段明月眉頭擰起。
他本擔心UOOW一個沒接觸過這個圈子的小女孩會因此心裏委屈難受，心态爆炸。
沒想到UOOW撲哧一笑，在語音頻道裏跟個沒事人一樣，笑眯眯道：“人果然是會進步的，他還挺聰明嘛，知道給對面報坐标。月神，你等我一下，我去微博上看一眼，到底是誰搞得鬼。”
段明月聽她聲音如常，沒有半分勉強，頓時對其有所改觀。
他聽UOOW聲音軟軟綿綿的，很幹淨，還以為她是個被家裏保護的很好的小孩子。沒想到心理素質竟然這麽硬，簡直是天生打電競的材料。
他想起剛剛在微博上看到的那篇“實錘”，眼神裏流動着深沉的情緒，嘴上輕輕一笑，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