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家
沈言金打完電話回到電腦前,撐着手傷跟段明月排了兩把,便托辭太累提前下了線。
段明月見他魂不守舍的,也沒多說,很幹脆的就放人走了。
小輔助似乎每次狀态都會突然下滑一段,段明月之前只當是小女孩兒,游戲時間太長覺得疲憊,可現在這個推斷已經沒法成立,就又成了一個解不開的謎。
好奇自然是好奇的,猜測也有,不過也不急于一時了。
他心中千回百轉,面上不露聲色地笑着說了再見,随即光速下播。
YanGold的合同,他要親自把關,這會兒剛好還能去法務部一趟。
不顧直播間粉絲的哀嚎,段明月關上直播,走出訓練室,在走廊上迎面遇見了Tans。
Tans的臉灰的跟要去奔喪一樣,整個人萎靡不振,走路都沒勁兒。
段明月腳步一頓:“怎麽了?戰隊出事了?”
Tans恹恹地看他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隊長,我友情建議你一句,現在抓緊回宿舍還來得及,Lucida正在朝這邊走。”
段明月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Tans剛剛排到了自己和UOOW,這會兒……是被路媛抓住發作了?
Tans該提醒的也提醒了,嘆完氣,不管段明月,徑直走了。
雙人組對默契的要求比較高,所以相處時間也是最長的。
路媛的變化,他作為AD,自然看得要比其他人更清楚一些。
他三觀正常,自然不可能性別歧視,知道自己的輔助是個女孩子之後,Tans只擔心過避嫌的問題,倒沒想過其他的。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他一男的想着避嫌,人家女孩子卻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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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多虧了路媛,Tans才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非常反對職場戀愛的人……
段明月當然沒被Tans勸住。
法務部就在KW基地的二樓,走過一段景觀走廊,踩着雲市旖旎的夜景,便會進入一間十分安靜的大廳,商務會面以及法律上的事務基本都在這裏處理。
大廳正中放着一組深棕色的真皮沙發,配着大理石茶幾,用于給來訪客人等待休息。
路媛就坐在上面。
她擡起頭,竟然也是一副非常憔悴的樣子。見到段明月,她揉了揉眉心,道:“月哥,我能和你談談嗎?”
說完,不等段明月回答,又十分急切地補充:“就兩分鐘!”
段明月既然開了直播,那就思考過此舉會帶來的一切連鎖效應。
可能在外人眼裏還只是懷疑UOOW是不是KW戰隊的新隊員,但是在近來因為這個替補位吵得沸沸揚揚的KW戰隊內部,這一舉動顯然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當然,也有不少圈內好友發消息過來問,段明月倒是想幹脆點承認,只是……
小輔助做什麽不好,非要玩個女號裝女人,還開什麽變聲器。自己也是腦子宕機了,開完直播才想起來調查對面的真實身份,這下好了,為了照顧小朋友的面子,月神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了。
否則,說是又招了UOOW一個女輔助進隊,結果官宣的時候會變成了個男人,這可怎麽收場?
于是段明月便也任他們去猜了。
眼前最大的問題點,還是在路媛身上。
段明月承認,這是自己的錯誤。
如果早一點處理掉這個人,不就沒關系了嗎?
難道世界上就沒有其他輔助了嗎?為什麽偏偏把這個女人留下來?
正所謂一時心軟,後患無窮,可事已至此,只能挽回,沒法後悔了。
他停下了腳步,擡起左腕看了眼手表:“兩分鐘,我還要去一趟法務部,沒太多時間。”
聽到段明月要去法務部,路媛唇色一白,心知他這一趟十有八九是為了UOOW的合同跑的,眼裏劃過一絲異色,嘴裏依舊可憐巴巴道:“我只是想說,月哥,這幾個月我……我錯了,對不起。之前打比賽的時候,我父母就很反對,最近又一直催我找對象,我一心煩,就、就說你其實是我對象了。現在回國,他們又要我把你帶回家,所以,這些日子我才會那麽分不清事情輕重。”
“我當時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才那麽說的,……我、我現在清醒了,我馬上就會去澄清,然後專心投入訓練。我的态度也和之前一樣,支持戰隊的一切決定。”
說完,她站起身,對段明月鞠了一躬,随即匆匆離開了。
電競圈亂得很,路媛能在其中站穩腳跟,自然不會是什麽心機單純的小女孩。
她找人散播謠言,原本是打着段明月潔身自好,不會幫UOOW澄清的主意,誰知這次段明月是動真格了,直接開直播帶UOOW打雙排,讓路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好在可以及時止損。
路媛清楚,自己不會第一時間被換下去,因為賽期馬上開始,就算UOOW進隊,能用于訓練配合的時間也太短了。而自己不同,對于戰隊的貢獻,無論是比賽還是流量,都是UOOW無法比拟的。
Q:①0②⑦083⑨4⑦ 職業比賽,你想要上正選,不僅要自己給力,還得原正選隊員配合,打的實在太過拉胯了,才能夠得到一次寶貴的機會。
畢竟有些人RANK很猛,一上比賽就拉,上新人是有風險的,而KW戰隊不會輕易承擔這樣的風險。
自己可是手裏拿着四個冠軍獎杯的輔助!只要稍微上點心,把UOOW踩下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當初段明月對自己心軟了,這一次,也一定會心軟的。
想清楚這個利害關系後,路媛下了決心,以退為進,這才有了這麽一出。
段明月心明如鏡,怎麽會不知道她的心思?
他看了一眼路媛的背影,随即走向法務部。
路媛這一手如意算盤打得确實不錯。
可前提是……UOOW不是YanGold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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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金理了理自己的衣領,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動作間透出一種近鄉情怯的局促。
他站在門前,久久沒能湊足按響門鈴的勇氣。
就在沈言金越來越膽怯,幾乎想逃跑的時候,門把手輕輕一動,門從裏面打開了。
沈母從門裏深深地看了沈言金一眼。
那一眼,怎麽說呢?包含的感情實在太多了。沈言金像是被燙到了,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半響才用極小的聲音喊道:“媽。”
沈母理了理鬓角的頭發:“進來吧。”
家裏的陳設還是和從前一樣,處處帶着回憶的色彩。熟悉的家具,泛黃的燈光,空氣裏細微的浮塵與令人懷念的香味。
沈言金走在期間,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坐上了時光機的小孩子,恍惚間回到了十七歲的時候,無憂無慮,沒什麽高遠的目标也沒什麽壓力,心像是一只氣球,沒有羁絆限制,飄飄悠悠就能翺翔在無垠的藍天。
無需面對現實,家就是最堅固的堡壘。
有時沈言金也會想,如果自己沒有選擇孤注一擲,追随段明月的腳步前往雲市追一個缥缈的影子,會不會,現在大家都能更幸福、更快樂一點?
你看啊,他真是一個沒人會喜歡的讨厭小孩。
五年前,他傷害了最愛自己的兩個人,拼了命的,往前跑啊跑啊,卻從沒拿過一個獎杯,也沒有得到自己最思念的人的認可,最後所有的人都恨他,希望他趕緊滾蛋。
他這麽狼狽的回到了濱城,又不得不面對自己五年前留下來的問題。
朋友,父母,還有手傷。
他閉了閉眼,跟在母親身後走進了客廳。
沈家是典型嚴父慈母的家庭,從沈言金記事起,就常常發生自己太皮,所以被父親拿着皮帶棍子追得滿屋子亂跑的事情,最後躲到母親身後才算安全。
特別是五年前自己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天,父親拿着棍子,那真是下了死手啊,搞得沈言金每每回想起那一天,都帶着一點心有餘悸。
可是,誰能告訴他,現在這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滿頭白發的中年男人是誰?
沈言金好像被人憑空抽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把他從氣味給他營造的懷念裏拔了出來。
他用震驚的、難以置信的目光将四周的陳設與身旁的父母重新打量了一遍。
他的記憶裏,母親是溫柔的,父親是高大的,家裏是溫暖而充滿色彩的。
所以,這麽多年在外漂泊,他一直不願回頭去看,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可現在,家裏的種種擺設因為年歲褪去了原本的色彩,母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父親長了那麽多白頭發,老了那麽多那麽多。
沈言金回想起方才母親理鬓角的動作,現在想想,那應該是在遮掩頭上的白發。
——“退學打電競?你瘋了嗎?說什麽蠢話!我看你是腦子不清醒了,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出房門,想清楚再說。”
——“言金,你再好好想想好嗎?就算、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你也想想爸爸媽媽,好嗎?”
——“怎麽會……都怪媽媽……”
——“滾!滾出去!永遠都別回來!”
十七歲的沈言金被暴揍一頓,依舊軟硬不吃。
在自己房間裏非常硬氣的絕食了兩天,沈母先扛不住,把他給放了出來。
沒想到這兩天裏,沈言金也沒閑着,給自己打包了個很簡單的行李,一出門,幹了三碗大米飯,然後抹抹嘴,放了個大招。
他砰一聲跪到地板上,坦然道:“爸,媽,我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