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樓誠】在歷史長河中消失的那道光.

作者:秋名山車神莴筍

阿誠看着火車從身邊呼嘯而過,明臺的呼聲也越來越遠,直到最後再也聽不見。

偌大的車站只剩下他跟明樓兩個人,身後傳來明樓再也抑制不住的哭聲,他從嗚咽,到低吼,最後嚎啕大哭。他的大姐,他唯一的血親,在身中數彈後,死在自己的懷裏。

阿誠不敢回頭看他,在他的記憶中,大哥永遠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那張笑臉盈盈的面具下,一雙眼睛囊盡世間萬物,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唯一一次顯現出難過,是在親手射殺汪曼春後,一滴眼淚在眼角欲滴未滴…

而現在,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這個就算被槍指着胸口都泰然自若的男人,懷抱着大姐,哭得像個孩子。

阿誠慢慢跌坐在地上,眼淚早已侵濕他的衣襟,風一吹,空蕩蕩的,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凍住了,讓他動彈不得。

他十歲就來到了明家,喝明家的水吃明家的飯在明家長大。長姐如母,難過,他并不比明樓好過多少,明樓的哭聲更是讓他肝腸寸斷。這麽多年來,跟誰學誰,他也學會了像明樓一樣的鎮定自若,只有在家人面前,他才會放松,才會變得像個人。他跟明樓一樣,家人是死穴。

他擦幹眼淚,慢慢走到明樓身邊,他不想讓明樓看到他的難過,他知道,如果他也像明樓一樣将悲痛欲絕表現出來,明樓可能就真的垮了。他現在,是明樓唯一的支撐。不,他們現在都是對方唯一的支撐。

“大哥,我們帶大姐回家吧…”

阿誠啞着嗓子,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他趕緊閉了嘴,再說下去他就要哭出聲了。

明樓茫然地望着他,眼前模糊一片,阿誠的身影隐隐綽綽。缥缈得像股青煙,風一吹就散了。他向他伸出手,阿誠蹲下來,牢牢握住他伸出的手。明樓感受着到手上傳來的力度與溫度,還好,他的阿誠還在,他還有阿誠。

“阿誠…”

“大哥,我在。”

他低聲喚着阿誠,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阿誠啊…回家,我們還有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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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阿誠的手不敢放開,像個迷路的孩子,

“大哥,你還有我陪着。”

阿誠記得明樓曾經對他說過的,“你還好,有我陪着。”他的大哥,也有他阿誠陪着。

阿誠開着車,明樓在後座依然抱着大姐,她就像睡着了一樣,安詳地,又帶了點不舍,對三個弟弟的不舍,對世界的不舍。還有一絲不甘,對她沒有親眼看着抗戰勝利的不甘。

但她知道,像所有為戰争犧牲的戰士一樣,他們都知道,抗戰必勝。他們的名字或許沒人會知道,他們的名字或許不會刻在紀念碑上,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英雄。

明樓看着窗外,過去的種種像窗外的路燈一樣一閃而過。父母去世時,大姐抱着他,他看着大姐眼中的堅定與決絕,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一生都在害怕失去我們,到頭來,我們卻失去了她…”

明樓一滴眼淚掉進明鏡的毛領裏,再也找不到了。

阿誠握着方向盤的手有些顫抖,已是眼淚縱橫,他也有些控制不住了…幸好大哥看不見他的表情,他心裏想着。

回到家,安置好大姐,又将渾渾噩噩的明樓扶到床上,看着他閉上眼,眼睛紅腫着。阿誠打來溫水,仔仔細細地擦掉明樓臉上的淚痕。明樓并沒有睡着,任由阿誠擦洗着,這片刻的溫暖,他不忍心打斷,也不想打斷。他知道,阿誠是他內心唯一的柔軟了…

做完這一切,阿誠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終于感到一絲暈眩,今天經歷了太多事情,太多悲傷,他扛不住了…

不知道輾轉反側了多久,在将要睡去的時候,他聽到一聲清脆的,杯子破碎的聲音。聲音不大,但他依然聽見了。阿誠睡覺太淺,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将他驚醒,或許這跟他長年站在懸崖邊上有關系。

于是立刻翻身下床,來不及穿上大衣,就朝門外走去。

是大哥的房間,開着一盞小臺燈,門半開半掩着。阿誠記得離開時他是關上門的。

阿誠站在門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或許這個時候讓大哥一個人待着會更好,他需要發洩,僞裝得太累,他需要将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痛苦都宣洩出來。或許這個時候,他不在要好一點。

“阿誠啊…”

明樓低語着,語氣裏顯現出明顯的醉意,阿誠輕嘆一聲,終于還是推門進去。

屋裏已經一片狼藉,空瓶子散落一地,明樓靠着床,坐在地上,手裏握着一瓶酒,杯子被他摔碎了,他就直接拿着酒瓶喝。

“大哥,怎麽坐在地上。”

阿誠在他身邊慢慢蹲下來,拿走他手上的酒瓶,無奈地看着他。

“大哥,地上太涼,快起來,睡覺吧。”

阿誠小心翼翼地,像在哄一個難過的孩子。

“阿誠啊…阿誠啊…阿誠啊…”

“大哥,我在。”

明樓伸手去抓他,阿誠順勢就握住了他的手。

“阿誠啊,我不敢睡覺,我害怕一覺醒來,你就不在了,像大姐一樣離開了我…從巴黎回來後,我從來沒有一天睡得踏實過,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要是你也不在了,我該怎麽辦,我還能怎麽辦啊…”

明樓在他面前雖然不曾僞裝,但也從未對他說過“害怕”兩個字。他的大哥,在家裏放松神經時的笑,在明臺被毒蜂帶走時的擔憂與憤怒,在大姐出事時的悲傷,他都見過,卻單單沒有見過他害怕。他總是那麽泰然自若,在明臺進軍統時他不怕,在新政府與豺狼虎豹們周旋時他不怕,在刺殺南田洋子時他亦是不怕,這樣的一個男人,這樣一個堅毅決絕的男人,現在狼狽地坐在地上,抓着他的手,喚着他的名字,告訴他,他害怕…

阿誠一直将明樓當做信仰,每次在執行任務時,他總是會想,大哥都沒怕,他怕什麽。

看着明樓,他心疼,特別心疼。越是堅強的人,哭起來越是讓人心疼。明樓總是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裏,藏了幾根不易察覺的白發,眼角的細紋好像又新添了兩道,也比以前胖了許多,是因為經常在外面應酬周旋嗎…

阿誠眼眶一熱,用力将明樓抱入懷中,像要揉進自己的身體。他已沒有餘力去想這麽做是不是有失分寸,他只知道,他想保護他,想安慰他,像小時候明樓總是保護着他一樣。阿誠常常想起小的時候,他總是喜歡站在明樓身邊,仰望着他,想着他要快點長大,要長得比大哥還要高,要與大哥并肩,要為他遮風擋雨。

十年了,他終于長大了,也終于完成了當時的願望,他終于與大哥并肩,成為了他的左膀右臂,或者用明臺的話來說,他是他的半條命…

鼻尖充斥着阿誠的味道,阿誠的呼吸,阿誠的溫度,還有阿誠的心跳…明樓突然覺得很安心,他像一只漂泊在汪洋大海中的船,經歷了太多的驚濤駭浪,突然在一個風平浪靜的小港口停靠了。這樣的溫暖惬意,讓他有些迷醉。可是阿誠太瘦了,咯着他有些疼。就算是疼,他也不願放開。

阿誠聽到明樓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應該是睡着了,想要将他搬回床上,但是他還在自己懷裏,他怕稍微動一下,就将他驚醒了。右手還被明樓壓着,他也不敢動彈,只好用另一只手越過明樓,扯下床上的被子,将他倆緊緊地裹住,就這麽靠着床沿,相擁着睡着了…

清晨的陽光晃着明樓的眼睛,他從熟睡中醒過來,霎時發現自己竟被阿誠摟在懷裏,還坐在地上…

阿誠還沒醒來,他一向比自己起得早,到現在還在睡,不知道昨夜被他折騰成了什麽樣子。

阿誠的心髒就在他耳邊規律地跳動着,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被放大了,和着阿誠的心跳,一下…兩下…

他開始端詳起阿誠來,那麽多年,阿誠一直伴他左右,寸步不離,他卻從未仔細看過他,原來當年唯唯否否的孩子,已經變得如此俊郎,如此堅韌。他的眉總是微蹙着,像是思慮太多…不,思慮太多總是他明樓的事,阿誠的蹙眉,帶着的是随時赴死的決心。

他看着他,卻想着阿誠小時候的事,想得出神,忘記了既然已經醒來就應該離開阿誠的懷抱了,也沒注意到阿誠慢慢睜開的眼睛…

阿誠在半夢半醒之間,總是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仿佛要将他望穿,看透。于是他醒了。卻也毫無防備地,直直看進了明樓眼裏。漆黑如墨,如夜色濃重…

阿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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