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把自己支開。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阿誠就這麽跌坐在地上,嘴裏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小組長看着他現在這個樣子,知道他一時半會兒清醒不了了。他緩緩走過去,遞給阿誠一封信。
“阿誠哥,我知道你暫時不能接受,我所知道的也不多,現在全部告訴你了,這是出發前明長官給我的,吩咐我轉交給你。”
阿誠接過信,緊緊地攥在手裏。信封上明樓蒼勁有力的字體被他抓出了一道道褶皺。他的身體依然顫抖着,他不知道該如何打開這封信,他不知道…
“我沒事了,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阿誠開口,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小組長見他這樣,想着讓他自己冷靜一下應該會好點,便轉身回到了車廂。
“對不起,剛剛對你開槍了。”
關上門的瞬間,他聽到阿誠對自己道歉…
狹小的車廂銜接處只剩下阿誠一個人。他換了換姿勢,抱着腿,将自己蜷縮起來。就像小時候被孤狼鎖在家裏時那樣。
阿誠覺得心髒很難受,像被千斤重鐵壓着,他拼命地張開嘴,大口地喘着氣。
阿誠壓抑的低聲嗚咽,被火車的轟隆聲牢牢蓋住了…
等到岩井英藤趕來時,火車已經遠得只剩下車尾了,明樓躺在地上,好像已經不省人事。岩井英藤發現自己來晚了,只能站在那裏罵了兩句日語,便立刻蹲下來查看明樓的傷勢。
明樓傷得很嚴重,看樣子是經歷了一場惡戰,無奈因為實在匆忙,帶的人只有幾個,所以讓那幫人逃了…他的四肢和腹部都中了槍,鮮血染紅了身下的一大片草地。明樓呼吸越來越微弱,臉色白得像紙一樣。岩井英藤趕緊用自己的專車将他帶到陸軍醫院進行搶救,晚了明樓就熬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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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裏,醫生護士在全力搶救。醫生多次下達病危通知書,守在門外的岩井英藤暴怒,抓着醫生的衣領,放話說如果明樓救不下來,他會讓所有參與手術的醫務人員陪葬。明樓可以不顧一切的前去阻止轉移任務,這足以證明他對大日本帝國的衷心,明樓這個人很重要,自己不能就這麽讓他死了…岩井英藤想着。
手術室裏,明樓四肢的子彈已經取出,幸好還沒有傷到經脈。只是明樓腹部的那顆子彈,穿過肌肉層,正巧卡在髂內動脈上…
在打開明樓腹腔的瞬間,在場的所有醫務工作者都蒙了。本來明樓就失血過多,血壓低至90/30Hg,這代表着明樓已經休克。現在看到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卡在動脈血管上,看來今晚,他們都得死在這兒了…
“怎麽辦?…”
主治醫生的第一助手已經手抖得拿不穩手術刀,一旁負責巡回擦汗的小護士早已害怕地哭了起來。
主治醫生一遍一遍地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可止不住的汗水還是迷了他的眼睛。
他停下來,閉上雙眼沉思了一下。明樓是個命硬的人,換做是別人連中五槍早就命喪當場了,他居然還能挺這麽久,肯定是他命不該絕。既然已無退路可走,那他就只有硬着頭皮做下去了。
無路可退,他就只能用多年的技術經驗,去賭全部人的命了。
他把心一橫,用兩把血管鉗分別夾住被子彈隔斷的血管,再次感嘆明樓的命真是大啊,這子彈若是再偏上分毫,後果可不敢想象了。一旁的助手見他作勢就要取出子彈,吓得手術刀“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你們都別慌,我已經用血管鉗夾住了出血點,只要子彈及時取出,再快速結紮血管,他的命還是有可能保住的。”
周圍的人聽了,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主治醫生說的很有道理,明樓的命有救了。于是衆人重振旗鼓,再次全身心投入手術當中。
經過近十個小時的搶救,明樓身體裏的子彈終于全部取出,破裂的動脈也結紮了。看見明樓的血壓正在逐漸恢複,大家皆是喜極而泣,明樓的命保住了,自己的命也就保住了…
在明樓進入手術室的第十一個小時後,他終于被推了出來。身後的醫生們無一不是被汗水浸透了白大褂。在聽到明樓脫離危險後,岩井英藤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他讓手下通知明樓家人,讓他們來醫院照顧他,沒想到手下跑了一圈回來後告訴他,明樓身邊一個親人都找不到,唯一與他親近點的管家明誠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岩井英藤的心裏閃過一絲憐憫,這個男人現在傷成這樣,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真是可憐…他只好安排手下悉心照料,明樓可萬萬出不得差錯,看來只有自己多來看望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誠終于漸漸冷靜下來,他看着手中明樓給自己的信,定了定心神,用還在微微顫抖的手拆開了。
信上明樓把毒蜥的興亞建國運動本部計劃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還有一些安慰的話,讓他別擔心。阿誠看得心煩意亂,這算什麽?就這麽簡單交代了幾句,告訴他計劃內容就完了?自己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他就這麽不信任他?這次的計劃他根本不讓自己參與,甚至還把他支到內地去,所以如果計劃成功,建國運動本部明樓也一定不會讓他參與進來。 明樓是想幫他撇清關系,自己一手攬下投敵叛國的罪名!他們兄弟二人一起出生入死這麽久,有多少次是從鬼門關前爬出來的,他真的以為自己還在乎這種東西嗎?不管是日僞還是中國,他明誠都是獨立的,他只為明樓效忠,僅此而已!真不愧是明大長官,下得一手好棋啊。
阿誠氣的面紅耳赤,擡手将信揉成一團,丢在了角落裏。而在丢出去的瞬間,他發現信的背面好像還有一行字,于是趕緊撿起來打開。只看見信的背面寫着:阿誠啊,如果任務失敗,別難過,把我的骨灰撒在黃浦江裏吧。
生于斯長于斯,将來也要埋于此。
阿誠怒極反笑,明樓這算是在交代後事了麽?這次連紙團都不想揉了,他直接将信撕成粉碎,一擡手,紙片天女散花般落下來,落在了阿誠的頭上,肩上,和腳邊…
讓自己将他的骨灰撒在黃浦江裏,開什麽玩笑!等等,明樓一向都極其自負,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他這次連自己骨灰都想好要怎麽處置了,一定是他對這件事沒有把握,他不知道任務會不會成功,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活下來…一股寒意從阿誠的腳底升起,流竄全身,直至發梢。他望着地上的紙片,如果任務失敗,這信,算是遺書了麽…
阿誠蹲下身,想要将信一點一點的撿起來。
他相信明樓一定不會有事的,他那麽聰明,計算得那麽精确,他怎麽可能會有事。
大哥的信仰是報國,而自己的信仰,是他…
想到這裏,阿誠忍不住哭起來,淚眼朦胧,讓他好幾次都沒撿起手邊的紙屑。
阿誠将所有的紙屑都撿了起來,裝進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大衣貼近心髒的內兜裏。
“明樓,如果你死了,我明誠一定不會茍活。”
這是第一次,阿誠直呼明樓的名諱。
上海,陸軍醫院。
兩天了,明樓一直沒有醒來,岩井英藤一直聯系不到明樓的管家,于是只好安排手下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地守着。岩井英藤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臺心電監護儀,這在當時可是稀缺的寶貝,足以證明了他對明樓的重視。醫生們自從經歷了上次差點被陪葬的事情後,對明樓可是格外的上心,安排了一位外科教授專門負責明樓。
可是兩天了,明樓還是在昏迷,左臂上的傷口好像感染了,從昨天夜裏就開始高燒不退,病情反反複複,血壓持續下降。岩井英藤急得不行,醫生們的診療大會開了又開,始終沒有找到解決方法。明樓熬過了手術,或許這次,他真的熬不過來了…
火車開了兩天一夜,阿誠就這樣在車廂的銜接處坐了兩天一夜。要不是偶爾還能聽到他微微抽泣兩聲,別人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這兩天一夜對兩個人來說無疑都是煎熬的,明樓在煎熬,阿誠也在煎熬。
阿誠坐在地上,一直回憶着兩人以前的事,從年少初遇,到并肩作戰,再到相依為命。
火車到站的那一刻,阿誠便縱身一躍跳下去,接着又重重摔在地上。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坐着,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
阿誠從地上爬起來,微微适應了一下,就作勢要回去。身旁的人一把将他拉住,是那個小組長。
“我已經把你們送到了,還要幹什麽!”
阿誠一股火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