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節

的嗓子被熏得有些沙啞。

明樓雖然不清楚事情的緣由,但看着阿誠的反應,知道自己觸動了他的傷心事,心裏暗暗後悔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帶你回明公館時,對你說的話?”

明樓走上前,掐掉阿誠夾在指尖的煙,帶着他在這無邊的曠野上席地而坐。

阿誠愣了愣,在腦子裏思索良久,終于将多年前的記憶從心底裏翻了出來。

“記得,你說,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

當年明樓抱着阿誠回家,渾身是傷的孩子在住進明公館的第一夜裏發起了高燒,他在明樓懷裏燒得迷迷糊糊地說着胡話,蒼白的小拳頭攥緊了明樓的衣襟,哭喊着問他究竟做錯了什麽,母親為何要打他。

明樓一邊擦着他額頭上的冷汗,一邊湊近他的耳朵,呢喃細語。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

明樓對那個擔驚受怕的孩子說。

“阿誠,他們傷害你,對你施以殘忍的毆打,那是他們的過錯,你無需自責。而你報複他們的最好手段,就是将自己變得強大,并且活得比他們好,比他們明媚。讓他們忌憚,害怕,惶惶不得終日。”

做錯事的不是你,那些痛苦和陰暗的記憶,也不該由你來背負。

這句話在年幼的阿誠心裏生根發芽,他一直謹記着明樓的教誨,直到自己變成了一棵迎着陽光生長的參天大樹。

“只要有人的地方,黑暗就會一直存在,我們無法清除它,但我們能讓自己,活在陽光下。”

明樓将阿誠的手指牽到鼻尖,聞着上面淡淡的煙草味。

“阿誠,毀滅你的永遠不是敵人,是你自己。”

Advertisement

“只要活下去,就會有希望。”

阿誠有些紅腫的眼睛亮晶晶的,細紋和血絲爬滿了他的整個眼部,卻仍然擋不住裏面的光。

他曾經無數次在生死線上徘徊,當肺裏的空氣有出無進時,用來支撐的,始終是這句話。

回首自己輾轉崎岖一生,阿誠終該慶幸自己還活着,還存在,還有希望。

“大哥,這些年裏我最自責的,就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來自憐自哀,一事無成,以至于讓你現在都沒能得到平反。”

“是非功過,歷史自然有它的定奪。”

正午的陽光晃得明樓有些頭暈,他幹脆閉上眼,靠在阿誠的肩頭上,聽着遠處傳來的鳥兒的啼鳴。

朗朗乾坤下明樓親昵的動作讓阿誠微微有些窘迫,光禿禿的稻田上一望無際,沒有任何物件可以遮擋住他們的身影,這讓人很容易便能看見他們相互依偎的樣子。

“阿誠,放輕松。你是我的愛人,這沒什麽好隐藏的。”

世界上的任何事明樓都可以僞裝,唯獨這份愛,他不想再将它埋藏在心裏,和阿誠以兄弟關系示人了。

他想告訴所有人,阿誠不僅僅是他的同姓兄弟,亦是愛人,是知己,是他的靈魂伴侶。

“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去國外,領一張結婚證。”

他們這樣晦暗不明地過了一輩子,明樓替阿誠委屈,也替自己委屈。

“大哥,那兩枚戒指,便是我們最好的結婚證了。”

阿誠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兩枚一模一樣的男式戒指完好無損地裝在裏面,表面被磨得發亮,一看便知道帶着它們的人常常将此物把玩于掌心之中。

拿過屬于明樓的那只戒指,阿誠小心翼翼地将它套在明樓的左手無名指上。那是當年在功德林監獄前,阿誠慌亂之中從明樓手裏拽下的,如今物歸原主,阿誠只覺得心裏發酸,濕了眼眶卻掉不出眼淚。

“可是我們還差一個婚禮。”

明樓學着阿誠,将另一只戒指重新戴上阿誠枯瘦的手指。

“你忘了?當初在父母和大姐的靈前,我們已經舉行過了。”

能得到家人的諒解與祝福,于他們而言,比世界上任何一場盛大的婚禮都更加意義非凡。

阿誠用戴着戒指的手指輕輕摩挲明樓的唇瓣,趁着他愣神,湊過去偷得一個吻。

“為老不尊。”

明樓伸出手對着阿誠虛點幾下,笑彎了眼睛。

“都是跟大哥學的。”

阿誠笑得輕松明朗,經過明樓看似無意的幾句提點,阿誠覺得自己的心境開朗了不少。

“走吧,現在還能輕松幾天,等開了春,地上長出了雜草,可有得忙了。”

阿誠慢吞吞地站起身,再将明樓小心的從地上扶起來,拍幹淨他身上的枯草,攙着他慢慢往他們的小屋走去。

“等有機會,試着聯系一下明臺吧,我想知道他過得怎麽樣。”

“是,大哥。”

“大姐要是知道明臺有了孩子,不知道該多高興,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看着我們兄弟三人都好好的,過着平凡的生活,一世無憂。”

明樓腳步有些發虛,只好将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阿誠身上,晃晃腦袋,看着天色想起自己該吃藥了。

人一旦上了年紀,最近的事情很容易忘記,久遠的記憶又很容易想起。

“大姐一心想抱侄子,如今明賢說不定都已經娶妻生子了,可她卻再也看不到了。”

“大哥......”

阿誠看着明樓狀況有些不對,很擔心地将他護在懷裏,收緊了手臂。

“別擔心,老毛病了,沒事的。”

明樓的身體他自己知道,當初自己的病因為時機的原因沒有得到治療,從而在監獄裏,有些愈演愈烈了。

“我去給你找醫生。”

好不容易回到屋子,阿誠将明樓扶回床上躺着,把一些散碎的零錢從抽屜裏找出來,揣進懷裏就往門外走去。

“阿誠,回來。”

明樓從他帶來的包袱裏找出藥瓶,倒了兩顆在手心裏就着溫水吞下,将已經走到門外的阿誠生生喊了回來。

“你也知道,沒用的。”

明樓走到門口,将站在原地垂着頭的阿誠拉回床邊。

“沒用的,我病的不僅僅是腦袋。”

是心

“大哥......”

阿誠捏着衣角的手緊了又緊,看着明樓英雄遲暮,是他最痛心的事情。

“陪我躺會兒?”

不等阿誠做出反應,明樓便強行脫了他的棉衣,将人拉進了被窩。

“等開了春,咱們在後面種一排果樹吧。”

明樓扯過被子,将自己和阿誠蓋得嚴嚴實實的,他側着身子攬過阿誠的腰。

“好,聽你的,咱們種果樹。”

“也養養魚吧,再養只大烏龜。”

“好,等池子裏的冰都化了,我就去買些魚苗和烏龜,給你養着玩兒。”

“過些時日,想想辦法回躺上海,把我們的墓地選好,落葉總是要歸根的。”

生于斯長于斯,将來也要埋于此。

“嗯…合葬怎麽樣?”

明樓說出選墓的事阿誠絲毫不感到驚訝,人終有一死,到了這個歲數,有些事情也該作好打算了。

“難道你還想跟我分開?”

明樓在被窩裏把玩着阿誠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着什麽。

“當然不想。”

阿誠覺得有些癢,輕笑兩聲,柔聲道。

“我也愛你,勝過我的生命。”

明樓在阿誠掌心裏緩慢而堅定地寫下了‘我愛你’這三個字,慢得猶如他們的一生。

立春以後,阿誠帶着明樓進了趟城,買了些之前允諾他的魚苗和烏龜。

路過梨園時,阿誠推開破舊的木門進去看了看,曾經燈火輝煌,堪比百樂門的北平梨園,如今成了一棟殘破不堪的廢樓。

阿誠站在舞臺中央,腳下的木板被踩的吱嘎作響,臺下的座位,脫了漆的牆面上,到處都殘存當年紅衛兵們留下的痕跡。

“這位爺,梨園關門好多年了,要聽戲去對面的電影院吧,那兒有新戲可以看。”

阿誠和明樓應聲望去,只看見一個佝偻着背的老頭子拿着掃帚,倚着門框輕輕喘着氣,看樣子也是命不久矣。

明樓正想道歉,卻看見阿誠瞪大了雙眼,微微向前走了一步。

“段小樓?”

認清那個老人的瞬間,阿誠的眼前便浮現出了程蝶衣憂傷又靈動的臉,對于程蝶衣的逝世,他心痛,遺憾,卻又無可奈何。

阿誠記得初到梨園時,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他,卻對段小樓始終有一種不深不淺的敵意,他也曾為自己的好友愛上這樣一個人渣而難受。

可感情若是能自己掌控,于曼麗不會愛上明臺,汪曼春也不會愛上明樓了。

“你……還活着啊…”

段小樓悻悻地笑了笑,帶動着臉上的胡子也跟着顫了顫。

“是啊,我還活着,可是最不應該死的人卻死了。”

楚霸王彎下了自己的腰,讓虞姬一個人死在烏江旁。

阿誠淡淡掃了一眼因為局促而不停搓着手的段小樓,再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