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祁雲時在其他保镖的保護下趕到警局的時候,邵永勝剛剛錄完口供。
就如同那位留守警局的保镖在電話裏說的那樣,他全招了,從給顧瑜行下藥,到把人騙來酒店,最後到鎖在床上,各種細節一樣不落。
就連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前面還在其他城市做過幾次同樣的事,甚至有兩次的對象還是十六七的未成年,這種情況他也都招了。
只是昨天晚上一味喊着是被冤枉、被誤會,什麽都不知道的人這會兒突然這麽老實了,不僅祁雲時想不通,就連執勤的警察叔叔也頭一回見這種情況。
他幹的這些事兒,最少也得十年起步。
祁雲時也沒想到自己英雄救美竟然還順便薅出了這麽一個敗類,作為本案的最初報案人,他提出想見邵永勝一面。
“我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見他。雖然邵永勝至少會被判10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但很難保證他出來以後不會報複你。”
看着祁雲時的臉,值班民警好心地建議道:“像這種敗類真的很難說。”
祁雲時倒不擔心至少十年以後的事兒,他就是單純有問題想問問邵永勝。
不過警察叔叔的好意他也心領了,想想自己應該也問不出什麽,祁雲時幹脆作罷。
只是無巧不巧,這會兒邵永勝正被警察們壓着意圖轉移進拘留所裏,雙方在走廊上打了個照面。
遠遠地看見對面被壓着的人時,祁雲時就狠狠地愣了一下。
一夜過去,邵永勝的臉上添了不少外傷,稱得上是鼻青臉腫。
他身體栽歪着坐在輪椅上,左臂上還打了厚厚的石膏,被紗布吊在脖子上才能固定。
祁雲時低聲問旁邊的警察:“……這是邵永勝?”
沒認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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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酒店裏一心護着顧瑜行,他也只依稀看了邵永勝一眼。
但那時候人指定是完整的。
臉上也沒有傷。
怎麽一宿過去就……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祁雲時的表情變得更驚訝了:“……這得栽多大一個坑裏能摔成這樣?”
“髋骨骨裂,手臂、肩膀骨折……”負責給邵永勝做筆錄的警察說:“他堅決說自己是摔的,具體情況就沒人知道了。”
“……”
祁雲時身邊的保镖跟着嗤笑:“都這樣了,還能從醫院出來就跑來自首,真是沒白摔啊。不摔一下,哪兒能有那麽多良知跑出來。”
祁雲時:“。”
他偶爾抽空也會不少報紙、雜志,關注社會新聞的經驗讓他下意識地覺得警察叔叔這話不簡單。
別說斷案經驗豐富的警察叔叔了,就連他都不覺得這麽多傷會是摔出來的……
邵永勝也看見了祁雲時。
昨天晚上很亂,他并沒有認出此刻在警局的少年就是昨天報警的那位。
這會兒他表情本就蔫蔫的,有種疲憊也有種心如死灰,遠遠看見一名少年站在那裏也沒什麽反應。
雖然,這少年面龐俊秀,眉眼清亮,身材又瘦又高,非常符合他的口味,比那個顧瑜行也不差……
驟然想起顧瑜行的臉,邵永勝整個身體都下意識地縮瑟了一下,仿佛昨天半夜裏那種令人無限恐怖的折磨又瞬間再現……
魔鬼!
那就是個魔鬼!
他是瞎了眼才會覺得那少年好欺負!
顫抖着捂上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邵永勝再也無法維持淡定,在警局裏、當着祁雲時的面兒就表演了個渾身抽搐。
祁雲時:“?”
警察叔叔:“ptsd。不過是輕微的,不屬于精神病的範疇,所以放心。”
祁雲時:“哦哦,那就好!”
得知對方不會因為這個減刑,祁雲時也就放心了。
邵永勝現在這樣雖然看着挺慘,但如果沒有人去阻止他,那麽受傷害的顧瑜行又有誰去可憐呢?
再說警察叔叔也說了,他不是第一次作案了,那麽以前被他傷害過的人又怎麽辦呢?
那裏面甚至還有未成年!
說白了都是自食惡果。
一丁點都不值得同情。
他能跑來自首、還把以前的髒事兒也全都招了,祁雲時覺得這才是老天開眼。
要不然對那些受害者們來說着實是太不公平了。
就是祁雲時還是沒有搞清楚,對方為什麽突然就過來自首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機。
顧瑜行那邊依舊沒有消息,打電話也不接。
而他一路過來都在聯系的秦浩也沒有任何動靜。
一開始祁雲時還只是有所懷疑,但看見邵永勝的這身傷以後就不由開始真的懷疑了……這不會是秦浩的手筆吧?
祁雲時再次嘗試撥電話過去,這回秦浩的手機終于撥通了。
對面傳來他剛剛睡醒的粗粝難聽的聲音:“喂?小少爺?幹嘛啊這一早上的……”
另一邊,邵永勝還在輪椅上發着抖。
這一夜對于他來說簡直太漫長了。
是個漫長的噩夢。
如果老天爺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不會去招惹那個少年。
癱在輪椅上,邵永勝被人推着往前走。
路過門口正打電話的少年的時候,他看見少年雖然低垂着眉眼,也沒有什麽表情,但卻一臉溫和,朝氣蓬勃。
陽光灑在這名少年的身上,邵永勝這才有點自己還在人間、還活着的感覺。
而想起昨天夜裏,四溢的冷風中那少年陰鸷的眼神……他又不禁打了個寒噤。
那時候,那個魔鬼一樣的少年,就在他面前漫不經心地把玩着他之前偷偷在酒店房間裏布置的隐形攝像機。
那是邵永勝的慣用伎倆,他會在事後用那些視頻威脅受害人老實一點、不許報警,否則他就将視頻發到網上。
……
邵永勝沒想到,少年竟然敏銳如斯,不僅覺察到了他藏的攝像機,還把它找出來了。
他也同樣沒想到,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竟然會恐怖成那樣。
當時邵永勝被追趕着掉進路建的深坑裏,摔斷了手臂。
雖然很痛,但他以為自己至少安全了。卻不想那少年瘋子一樣,根本不知道害怕,他不僅跟着跳進了深坑,還面無表情地将他拖出來,踩到了他的胸口上。
……不,他就是一個瘋子。
邵永勝可能這輩子都忘不掉,少年的眼神,冰冷又殘忍,嗜血的瘋狂。
那種漠視生命的感覺,就仿佛他絲毫都不在乎腳下的人到底是生是死。
以至于邵永勝記住了那少年的話。
每一個字都記得。
“去自首吧。”
“把你幹的所有髒事都招了,哪一樁都不能落下。要是讓我知道你落下了一個……”
他每說一個字,腳下的力度就重了一分。
好像随時就會踩斷他的肋骨,踩爆他的心髒。
他就那樣享受着他的哀嚎。
甚至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還露出了微笑。
他慢吞吞地、用冷徹透骨的聲音說:“進去了,起碼還能活着。”
……
邵永勝被帶走後,祁雲時也講完了電話。
電話裏還沒睡醒的秦浩聽聲音就是一臉懵,顯然根本不知道邵永勝自首的事。
祁雲時也只得承認是自己想多了。
……或許他真的摔出了良知叭。
不管怎麽樣,邵永勝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祁雲時也徑直帶人從警局離開。
他不知道他們的車子才剛離開,半分鐘後,警局側面的老樹後面就走出了一個人。
身形雖然極瘦卻并不矮小,反而相當修長挺拔。
單手插兜的姿勢讓他看上去有幾分慵懶,輪廓分明的臉上卻依舊面無表情。
顧瑜行看着飛馳離開的小汽車,眼睛一眨也不眨。
最初盯着的是上車的那個人。
後來車子離開,就改為良久地凝視着那個車牌號。
一直到小汽車越行越遠,再也看不見為止。
祁雲時。
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