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楚宇?”
祁雲時顯然也是認識那少年的。
看上去倆人關系還挺親密。
見到熟人了祁雲時還是兀自伸着長腿坐在小凳子上,就那麽态度随意地仰脖兒看着黑皮膚的少年:“我也是剛回來,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沒要去哪,正好幫我爸送貨。”楚宇說。
說着他就在祁雲時的面前站定。
順理成章的,他也看見了祁雲時身邊坐着的另一位少年。
那少年的面龐生得特別別致,臉白,給人的感覺特別出塵脫俗。
但偏偏他的眼睛很黑。
深不見底的濃黑,黑洞一般。冷不丁與之對視就像是會被吸走一樣……
幾乎是與這少年對視一瞬,楚宇就趕緊将視線轉移開了,沒敢再看。
祁雲時說:“哦,那你快去忙吧。”
楚宇又看向祁雲時,坐在陰影與陽光交接處的少年還是那麽幹淨美好,楚宇想了下,還是沒動,說:“不忙,我爸一會兒把貨拉過來,這裏也有貨。”
楚宇的父親在一家食品廠上班,平時的工作就是給各種超市和店鋪配貨。
每年一放暑假楚宇就會出來幫他爸幹活,祁雲時就是在小超市裏幫忙擺貨的時候認識這少年的。
以往李姐偶爾有事出門,都是祁雲時來這裏臨時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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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去,倆人就這麽認識了。
楚宇是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類型,寧願幹活也不願學習。
他以前是非常讨厭學習的,也最看不上那種成績好的人。
直到兩年前他第一次見到祁雲時,幹幹淨淨的男孩,認認真真地坐在櫃臺後面做着數學題,那纖塵不染的模樣仿佛不屬于這個世間的天使……
然而就在前兩天,他再來這裏送貨的時候卻打聽到男生已經不在這裏住了,說是被人領養、接走了……
“你最近幹啥去了?我還正想要不要給你打個電話,看看你現在的情況怎麽樣呢。”楚宇狀似随意地對祁雲時說。
兩個人雖然年齡相仿,但住的地方離得太遠,又不在一個學校讀書,其實不算很熟。
唯一的交集其實就是每次楚宇過來配貨的時候。
但彼此的手機號還是有的,也互相加了微信。
只不過祁雲時以前忙,他的手機又是一款很舊的、別人不要的智能機,也玩不了什麽東西,他很少用手機,也自然不常在微信上面聊天罷了。
祁雲時和煦地笑着說:“沒幹啥,我挺好的。”
楚宇:“他們說你搬走了,你搬哪兒去了?那你以後……”
祁雲時還是不習慣向其他人炫富,沒說搬去哪兒了,他只是說:“我以後還會經常回來的。”
畢竟街坊四鄰對他都那麽照顧,有什麽大事小情他也一定會到場。
說話的時候,一輛中型卡車從胡同口駛了進來,正是楚宇他爸的貨車。
一般廠家送貨會幫超市把東西送到指定的位置存放,但也不是完全由配貨師傅來做,需要超市方面也出人跟着一起搬。
搬東西這個活兒以前就是祁雲時的主要工作。
他這次也不例外,畢竟已經一躍成為這裏的老板,自己家的買賣……看見有貨卸下來,祁雲時就跟着站了起來。
只是這一回還沒等祁雲時徹底站起來,他旁邊白臉的少年已經率先起身。
顧瑜行一只手往祁雲時的肩頭上搭了下,虛虛地按住了男生起身的勢頭,沒叫祁雲時站起來。
他說:“我來吧。”
低眸迎着男生不解的目光,顧瑜行說:“我是祁少爺的陪讀,這種活當然要我來做。”
祁雲時:“……”
楚宇:“?”
“你還是算了吧你,這些東西可沉了,你哪能搬得動……”
祁雲時這麽說着的時候,顧瑜行已經躬身,輕而易舉地拎起一整箱的啤酒。
看似枯瘦的手臂,肌肉此時都緊緊地繃着,輪廓看起來流暢有形,非常的性感。
顧瑜行一擡下巴:“放哪?”
楚宇:“……”
祁雲時:“……”
祁雲時趕緊給人指好了地方。
顧瑜行搬的那箱可是24瓶裝的玻璃瓶大瓶啤酒,祁雲時以前搬它的時候閃過腰,以後見到這種規格的都打怵,不敢莽幹。
但看顧瑜行的架勢……他搬起來好像很輕松?
看見少年輕輕松松地搬着那箱啤酒走到指定的擺放地點,又輕輕松松地放下,祁雲時不由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身體素質,和這個世界的屬性……
難道這本書的作者其實很喜歡強壯受這一口兒?
顧瑜行不僅長得高、還比一般人(指祁雲時)有力氣……
不過轉念一想,顧瑜行只是長得白,看上去憔悴而已。
可這幾年他不斷在外打工,幹的粗活累活可不比自己少,有力氣也是正常的,祁雲時也就不再思考了。
受不受的那都是書中設定。
作為在這本書中切切實實地生活了十八年的人,祁雲時更願意以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做标準,而不會因為書中劇情就對一個人下定義。
當然,就算顧瑜行有勁兒,祁雲時也不可能全部都讓他一個人來搬。
他很快也起身去搬下一箱啤酒,一旁的楚宇見了,便連忙彎下腰,跟祁雲時一人擡一邊。
祁雲時以前搬東西閃過腰,楚宇就是在那時候開始名正言順地跟少年共搬同一箱貨物的。
事實上他最喜歡的環節就是跟祁雲時一起擡啤酒……
但是這一次,剛剛将啤酒搬起來,楚宇就覺得自己像被凍住了一般。
——明明是盛夏時節,外面三十多度的高溫,他卻毫無征兆地感覺到一股寒意,直接從腳底板蹿上了頭頂……
顧瑜行剛剛放下手中的箱子,一回身就看到祁雲時還是起來搬東西了。
而且還是跟另外一個人,一起搬。
原本無垢無淨的狹長鳳眼轉瞬間多了一抹淩厲,顧瑜行表情沒動,眼底卻黑得滲人。
此刻他修長的身子還未徹底挺直,他也沒有再動。
就那樣在超市的陰影裏躬身站了幾秒鐘。
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裏已然沒有了往常安靜沉默的白面少年。
看眼神,那更像是個惡鬼修羅。
幾秒鐘後,顧瑜行擡步,重新折返回去。
他從祁雲時和楚宇身邊路過,一聲不吭地又搬起了另一箱啤酒。
超市的面積本身就不大,過道更是狹窄,只能容納一箱貨物進出。
是以顧瑜行想要繼續搬貨,就只能等祁雲時他們先把手裏的那箱啤酒放下。
因為楚宇驟然愣住耽擱了些時間,顧瑜行搬起箱子的時間也比往常要持續得久一點。
這可把祁雲時心疼壞了。
搬重物的活兒誰幹了誰知道,能少搬一秒就能多省不少力氣,更何況這麽重的東西……
祁雲時一邊擡着手裏的箱子往貨架上走,一邊對顧瑜行喊話:“你等我們搬完了再搬啊,這麽擡着等着多沉啊,你這個笨……笨笨!”
顧瑜行則捧着那一整箱啤酒箱子一動不動。
身影重新恢複筆直和修長,少年立在那裏,好像根本感受不到自己手中重物的質量一樣。
他站在門口,背着光,祁雲時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連楚宇也懵了,他回頭望了望那樣的顧瑜行,又看了看祁雲時,最終還是跟着加快腳步,一起将手中的貨物疊羅在上一箱啤酒之上。
顧瑜行一聲不吭,手腳倒是越來越麻利,搬東西的效率很高。
因為有了他的加入,整理貨物的速度明顯比平常要快了很多。
顧瑜行本來就少有什麽表情,他繃着臉不說話的時候清冷的氣質更是瞬間拉到了滿級。
像一支高高在上的純白色雪蓮花。
外表纖細脆弱,高雅聖潔。偏偏幹活的速度還非常快,力氣大得驚人,連習慣做這種力氣活的楚宇都比不上他的效率。
楚宇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氣質又這麽能幹的同齡人,他忍不住問祁雲時:“祁哥,這是你朋友啊?”
“嗯嗯。”祁雲時沒多想,回答:“是我同學。”
“阿時哥哥。”
就在這時,顧瑜行開口。
祁雲時:“……”
祁雲時望向顧瑜行,用眼神兒告訴他不要瞎叫。
平時他倆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顧瑜行怎麽叫他都成,但現在有外人在,尤其還是與他們年齡相仿的人……祁雲時覺得自己面子擱不下。
太肉麻了。
但他明顯逃避的态度卻讓顧瑜行眼底的暗波更深。
顧瑜行緩緩說:“搬完了,你看看還有什麽需要弄的。”
祁雲時往門口看了看,的确已經全部搬完了……他們搬貨的速度甚至都快趕上大卡車卸貨的速度了!
楚宇的父親也才剛剛把所有的貨卸完而已!
祁雲時說:“辛苦了。楚宇你也辛苦,走,過去歇會兒。”
大卡車還要去下一站送貨,不過楚宇并沒有跟車走,他表示他來這邊是辦事來的,今天不跟車,于是留了下來。
作為超市新晉的主人,祁雲時很有當家人的範兒,他一邊招呼兩個人回到門口坐着,一邊給他們拿水喝。
楚宇喜歡喝冰水,這點祁雲時是知道的。
他兀自去冰櫃裏給楚宇拿冰鎮礦泉水,并不知道門口的兩名少年已經開始劍拔弩張。
顧瑜行發現這個叫楚宇的小孩兒似乎很喜歡打量自己。
不是欣賞的打量。
那更應該說是觀察,或者說是動物界裏對同類産生忌憚時的目光。
……
緩緩轉過身子,眸子淡定地落在黑皮膚的少年身上,顧瑜行眼神無悲無喜,卻憑空多了種自上而下的俯視。
舌尖輕輕滑過牙齒,顧瑜行覺得有些煩躁。
這煩躁好似憑空而來,但追究根源,還是從他看見祁雲時跟別人一起擡箱子時,才産生的。
祁雲時跟這少年的配合很默契。
很顯然他們已經相熟不是一天兩天。
……
但也不過是他們一起搬個東西而已。
為什麽自己會感到煩躁?
大概不知道為什麽煩躁,才是真正讓他感到煩躁的原因。
當然,感到煩躁的也不只是顧瑜行一個人。
他對面的楚宇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祁雲時身邊憑白多了個長得很好看的白面少年……不只是長得好看,這少年還很有力氣。
楚宇一直覺得能幫他心儀的少年幹活是他最大的價值,但現在,這價值也被一個人取締了……被一個明顯長得比他帥,似乎也同樣很喜歡祁雲時的人……
所以面對顧瑜行明顯俯視的碾壓目光,楚宇還是硬着頭皮站在原處,硬生生地抗住。
而就在這時,又有四個小混混一樣的人來到了超市的門口。
“祁雲時在嗎??”
打頭的人是個寸頭,只是年齡看上去比他們大些,大概得有二十多歲了。
長得倒是比楚宇要白一些,但身上的痞氣很重,脖子上還紋了個中二的紋身。
“祁雲時呢?甭躲了,給我出來。”那小混混說。
楚宇看到他們的時候,仇恨立即就轉移到了這夥兒人身上,“祁雲時不在,你們有什麽事嗎?”
“呦,送貨的小子來了。”那群小混混說:“祁雲時在不在我們還用你說麽?上次是不是告訴過你,別管閑事?”
正當楚宇要跟他們起沖突的時候,祁雲時已經拿了兩瓶礦泉水從店裏面走出。
少年目光清湛,臉上卻有着不符合他年齡的成熟和淡定,祁雲時說:“我在呢。唉,讓我看看是誰來找我了?哦,是範響兒啊,怎麽你又來啦,你的手好點了沒?”
“你還知道問我的手?我今天來就是來找你算賬的!”叫範響的打頭青年脾氣很差,一臉的兇相:“老子就是養好手回來跟你算賬的!”
“你手壞了關我什麽事兒啊?”祁雲時表情上滿是無辜:“你自己走夜路摔的,還能賴着我了?”
“少他媽廢話。”範響身後的一個小弟罵了出來:“我哥那哪是摔的?那不是被你打的嗎?你現在想賴賬了?”
祁雲時:“我什麽時候打他了?時間地點?證人有麽?證據有麽?”
伶牙俐齒的少年一臉無辜:“再說你們這些人不都是有很豐富的作戰經驗的麽,我還能把你哥給打了?別逗了。”
範響:“……”
“都給我閉嘴!”範響爆喝一聲,試圖讓兩邊的鬥嘴都能夠安靜下來。
前段時間他的手的确是骨折了,因為祁雲時。
但也不是被少年打的,相反方式還更加狼狽——那天晚上他跟蹤祁雲時回家的過程中,腳滑摔進了公園裏的池塘邊兒上,正好把手給摔折了,足足養了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範響也想明白了,那天他從祁雲時照顧他奶奶的醫院一路尾随少年回家,當時祁雲時走的路不對。
他原本并不需要路過那個公園。
……這小子是發現了自己跟蹤他,才故意那麽走的。
那兩周公園正好修路,池塘也正好在被清理……
那天範響喝多了,正好在醫院門口碰上祁雲時,才會腦袋一熱跟上他的。
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但這事兒不能就這麽過了,尤其前幾天當他想心平氣和地把祁雲時找過去“談談心”的時候,竟然又被這少年給拒絕了!
“祁雲時,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說我手的事兒的,來來來你出來看看,我的車被你刮壞了!還記得不?上周你碰我車了。你不是要證據嗎?馬路上的監控我們也拿着了,你說這事兒怎麽辦吧。”
範響說着,就指了指那輛被他們停在超市門口的車。
他這邊動靜鬧得大,已經引起不少鄰居的注意。大家圍在那輛車前指指點點,祁雲時走出去看了一眼,車門上面果然有一道長長的刮痕。
今天範響要是不來,他都快忘了一周前的事兒了。
自從被認回豪門、又逐步開始想起書中劇情以後,祁雲時經歷的變化實在太多,心情就跟坐過山車似的,已經快讓他忘了以前的日子了。
但其實,跟這幫小混混們糾纏,一直截止到上個星期為止,對于他來說還都是家常便飯。
祁雲時也不知道自己哪兒招惹這群無賴了,總歸是從幾個月前開始,以範響帶頭的這幾個人就經常過來騷擾他。
來超市騷擾,去他家附近,還有他上學的必經之路和拾廢品的地方。
祁雲時是煩死這群無賴了。
他也問過他們想要做什麽,對方的回答十分讓人無語——他們說想吸納祁雲時,讓他跟他們一起玩兒,其實就是一起混。
但祁哥怎麽可能跟他們一起混?
他只會覺得他們傻逼。
就連超市的李姐都看出不對,有兩次還是她幫忙趕走這群小混混的,她告訴祁雲時不要跟他們學壞,要好好讀書。
祁雲時當然只是這個道理,只是這幾個人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他想甩卻總也甩不掉。
對方人多,祁雲時不會跟他們硬碰硬。
……當然偶爾抽冷子硬一硬也是可以的。
比如說上回他把範響引到了公園的濕泥地上。
……
誰叫對方喝的裏倒歪斜的還要跑來跟蹤自己呢。
範響是摔倒了,摔折了手。
可那也不是祁雲時讓他走那條路、推他摔倒的。
不過那時候祁雲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知道範響他們不會罷休。
……所以這就是他們想出的新花樣兒?要來訛自己的錢?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真的會很慌很生氣。
畢竟欺負他沒關系,打他口袋裏那幾個鋼镚兒就絕對不行!
該省的、不該省的錢都已經被他拿去當作他奶奶的醫療費了,不可能賠給範響他們錢。
當然,祁雲時也知道對方的車不是他刮的,他們是單純在誣陷。
——上個星期範響手好的差不多被家裏放出來以後就又開始犯賤,要來抓他。他們是想強行把他拉上車,但祁雲時當時通過大聲呼救、引起馬路上行人注意的方式,給躲開了。
那會兒車門的确是已經被範響等人打開,祁雲時也奮力扒了車門,不過他的手只是一雙手,怎麽可能給這車劃出那麽深的一道痕跡出來?
應該不是他故意刮出來陷害我的吧?
祁雲時首先排除了這種可能。
範響家裏是在附近開小飯店的,生意還算不錯,在這一片兒也算有錢人家。
但以他家的財力也頂多是給他買個這樣的車作為代步了,祁雲時記得範響一直很稀罕這車,還經常開着在附近顯擺,不可能是故意破壞。
那另一種可能就是範響自己不注意,把車刮了,就想要趁機來訛自己。
……唔,祁雲時覺得以這夥人的無聊來說,還真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不過不管怎麽說,如今的祁雲時已經不會再把小小的一部車子放在眼裏。
更別提驚慌失措。
面對這樣的敲詐,他只是淡定地在胸前抱臂,同時挑了挑清秀的眉梢。
他問也跟着走出超市、走到自己身邊的顧瑜行:“你覺得他這車值多少錢?”
顧瑜行看了一眼,腦中自動閃過這個世界的各種關于車子的行情,評估到:“所有手續全下來不會超過十五萬。”
“……那有點太便宜了。”祁雲時深深地感慨道。
範響:“???”
“便宜?你他媽看清楚,老子這是全款買的,才開了一年……”
“這估計重新噴個漆也就幾千塊吧。”祁雲時跟他各說各的,完全不回應他的話,只是一味對範響說:“你不是說有證據證明是我劃的嗎?那你報警吧。估計幾千塊錢也可以立案了。”
“立什麽案,你瘋了吧。”範響覺得今天的祁雲時有點不對勁兒……以前這少年就挺不對勁的,住在這種貧民窟裏,又是孤兒,還能起早貪黑地賺錢讀書……
他都替他覺得累。
但這樣固執堅強的人他也是頭一次見……也不得不說,這少年越是這麽倔,他就對他越感興趣。
所以才一直忍不住向來撩撥他,想看看這高冷之花能不能被他給扯下來……一直到他骨折,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但即便如此,範響也從沒想過報警之類的操作。
他知道祁雲時沒錢。
從始至終他都只是想讓祁雲時給他服個軟……哪怕只是一句話……
範響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不用你賠我錢,你只要給我道個歉,晚上跟我去吃個飯……”
然而倔強少年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那不行,我得報案啊,你這是碰瓷兒,是敲詐,那敲詐罪也是罪啊!希望你這車重新噴漆能用得上兩千塊錢,否則這涉案金額可能不夠立案……”
範響立即就炸了:“誰他媽敲詐你!你有證據嗎?!”
“哦,對了,謝謝你提醒我。”祁雲時想起來了,幹脆從自己褲兜裏拿出一個皮質錢包,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從裏面抽出了一大沓鮮紅的紅票票。
“這是三千塊錢,你拿好,算我給你修車的。”
範響:“???”
趁對方愣着,祁雲時便将那沓紅票票又往前遞了遞。
他目光直視着紋身青年,眼神充滿鄙視,臉上卻又笑靥如花:“你先去修車吧,至于你敲詐的我事……不用急,我等警察叔叔來了再跟他說。”
“……”
範響看着少年遞過來的錢,傻了。
準确地說他是從看見祁雲時掏出錢夾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這是祁雲時?
祁雲時能一下子掏出一大沓錢,全是嶄新的票子……
“等等,你他媽是什麽意思?玩我?”範響死死盯着少年手裏的紅票票,眼見着祁雲時還要把錢往自己手上怼,他暴脾氣就上來了。
“傻子吧你?真以為我是來找你要錢的?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你!”
他說着,就要去打祁雲時的手,暴躁地想把少年手裏的錢都揚出去。
但還沒等他真的伸手觸碰到祁雲時,他的拳頭就被一只手攔了下來。
那是一雙很好看的手,指骨修長又勻稱,指節突出,皮膚很白……有些過于蒼白了,可以輕松看見上面的青色血管。
而與這只手的外觀不相稱的,是它所具有的力量。
——範響的手腕剛被那只手握住,就再也向前不了分毫。
死人手。
骷髅。
範響的腦中突然想到了這兩個詞。
因為除了有力量,那只手還很冰。
明明是大夏天,陽光這麽烈,卻令人生生有了種被死人手抓了的感覺……
這個聯想讓範響平白無故又打了個寒噤。
待他回過神來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時,才發現對方竟然就是方才跟祁雲時一起出來的那個少年。
這少年的存在感很強。
剛到超市門口的時候範響就注意到了。
只不過他以為對方是來超市買東西的路人,沒想到卻是跟祁雲時認識的,現在竟然還跑來多管閑事……
範響下意識地就是狠力一掙。
沒想到他這一掙卻紋絲未動。
“……”
範響是右手手骨摔壞,現在伸出去的這只左手卻是完好無損。
雖然不及右手用着那麽便利,但就如祁雲時所說,他從小混到大的,相對來說還是很能打的,力氣也大,不可能掙不開……
範響心下一慌,也是覺得丢了面子,他開始破口大喊:“松手!你他媽誰啊?給我松開!”
可奈何他越是爆粗口,握住他的那只手就越是收緊。
還不單單只是收緊。
對方的握法極有技巧,拇指和食指緊緊地按住他手掌的部分,其餘幾個指頭則停留在他手臂的部分,這樣稍一施壓,範響的腕關節就痛得快脫臼了一樣。
一開始範響礙于面子還想靠自己的力量掙脫,可奈何他右手還傷着,也不敢用力。
更何況,這少年也只用了一只手……他不确定自己擡起右手來會不會同樣被對方鉗制住。
掙脫不了,範響就只能咬牙挺着,到最後他似乎聽見了自己骨頭發出的咯咯聲,竟然又體會到了當初自己右手骨裂時的那種疼——
“啊啊啊!我操,讓你松手聽見沒有?你們都是傻-逼嗎?還愣着做什麽?!給我上啊!”後面的話他是跟自己的小弟們講的。
那幾個跟着他的人也是此刻才堪堪意識到不對,主要是鉗制住他們老大的那小白臉長得忒白忒嫩,雖然個子有點高吧……但怎麽看也不是個能打的。
如果不是範響因為過于疼痛抛棄了面子叫了疼,他們還真發現不了問題。
“你他媽的,我們響哥讓你松手呢!”其中一個人罵着的同時,就沖到前面去試圖将他們老大從“魔掌”中救出來。
但還沒等他真的沖到前面,那只鉗制着範響手臂的手卻又驟然松開,那個高個子的沉默少年已經沒事人一樣退到了祁雲時身邊。
衆人:“……”
顧瑜行本就心情煩躁,如今驟然跑出來個這麽欠收拾的人來給他發洩,他并不想就這麽松開,也不想手軟。
如果不是祁雲時在一旁看着……
如今退了回來,迎着男生也略帶驚詫地看着他的目光,顧瑜行沒事人一樣,又長又直的眼睫向下一耷,聲音淺淡:
“阿時哥哥,他真的好會碰瓷。”
範響等人:“……”
祁雲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