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幅傳說中“貧民窟裏的百萬名畫”被擡出來以後,很多人都忍不住拿出手機來拍照留念。
連帶着祁雲時也被拍了進去。
……就算只能在各自的朋友圈裏小部分的宣傳,但至少他們也親眼見到了這幅畫、以及買下這幅畫的人,最近這一兩月再參加什麽上檔次的活動也不缺少談資了。
而這也使得與這幅畫相比,季裕帶回的那幅油畫版水墨畫就變得黯然失色……
雖然他的爺爺還是很認可那幅畫的,但在季裕的心裏,他還是認定自己已經被祁雲時給比了下去。
這完全是個糟糕的夜晚。
祁雲時……
為什麽什麽都跟我争!
祁雲時也感受到了季裕向自己投來的瘋狂的敵意。
……這位渣攻雖然小心思比較多,看起來蠻聰明的,但畢竟經歷的不夠多。
他并不怎麽會掩藏自己的情緒。
至少在祁雲時看來,對方看自己的目光都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捅兩個窟窿……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只要不是個傻的,就都會藏個心眼兒防備着他吧……
當然,在這本沒什麽故事邏輯的小黃蚊裏,或許身為路人甲的自己還真是個傻子,說不定這樣才符合這本書的邏輯……
祁雲時撓頭思索。
而季裕的恨意,在祁雲時收到他爺爺送給他的禮物時達到了頂點——
那是一塊龍紋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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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塊玉石上雕刻了兩條龍的圖案,以首尾相貼的姿勢被端正地放在錦盒裏,看上去年代已久,卻通體盈潤,白璧無瑕,色澤光潤。
“這是古董吧,這得多少錢?”
“蠢,這可是季家祖傳的玉牌!按年代算也是無價之寶了。”
“哦~這就是那塊傳說中的雙龍玉佩?老爺子要将它送給……”
祁雲時捧着錦盒的時候,也因為這塊玉佩太過珍貴而有些手抖。
因為書裏是有提到過這塊玉佩,那也是他為數不多的跟季裕的對手戲情節——
原著劇情說的也是季爺爺将這塊玉佩贈予了被認回豪門的自己,理由是他已經在外吃盡了苦頭,老爺子希望他從此順遂一生無憂。
但顯然作為書中的路人甲,還是男主之一的敵人,書裏的祁雲時并沒有那麽好命——收到這塊玉佩之後的某一天,玉佩就因為保管不當而被摔碎了。
當然也不是書裏的自己保管不當。
而是季裕因為嫉妒,偷偷潛進他的房間将這塊玉給破壞掉了。
還不單單只是破壞,過後兒季裕還将這件事栽贓到了書裏的自己頭上,他指責祁雲時一點都不在乎爺爺的禮物,說他毀了季家的傳家寶之類……
總之帽子扣得很大。
原著裏,季爺爺并沒有因為這件事懲罰祁雲時——那畢竟是已經送給他的東西,況且百年古玉都是有自己的命數的,強求不得。
但或許是玉碎了老人家覺得悲怆,第二天,季爺爺就病倒了。
這時候季裕便近一步将鍋甩到了祁雲時的身上,說爺爺病倒都是因為他摔碎了傳家寶玉,給季家帶來了厄運……
所以爺爺不追究,祁雲時的父母也會追究。
這件事就成了自己在書中作為路人甲的一個契機——逐漸被邊緣化,一招就被渣攻ko了,那可不就是菜的摳腳的路人甲麽。
回到現實裏來說,如果祁雲時的爸媽和大哥沒有對他這麽好,那祁雲時也不會在乎被邊緣化,或許他還會巴不得成為一個真正不問世事的路人甲。
可偏偏他在季家已經感受到了很多溫暖……
那最起碼的,這件傳家寶就不能有失。
顫抖了幾許的雙手驟然停穩,捧着精致錦盒的祁雲時目光柔和又堅定:“謝謝爺爺,我一定會把它收好,好好保護這塊玉佩。”
目光婉轉、卻是不動聲色地往季裕的方向看了一眼,祁雲時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說:“明天我就把它送進銀行的保險櫃裏!”
“哈哈,那倒不用,再好的玉佩也是要人來觀賞滋養的。”季爺爺被祁雲時認真的模樣逗笑了,全當他是在開玩笑。
之後老人家又說了些祝福的話,簡直跟書中的劇情一模一樣。
祁雲時則仔細收好了玉,之後再三保證一定會将玉保管好。
——書裏寫季裕偷摸去他房裏摔壞玉佩,卻沒有寫哪天摔壞的。
劇情就是有一天季裕心情不好、在主角受那裏受到了冷落,回到季家也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于是就那麽幹了……
這對祁雲時來說可不利。
老話兒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所以如何防止賊惦記?那就要把賊來偷玉佩的時間緊緊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祁雲時不僅再三道謝、表明自己會将玉收好,還說了好幾遍明天一早就會将玉送到專業的地方收藏。
之後收起了玉佩,他便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起了裏面的葡萄酒。
這杯酒在祁雲時面前放了一整晚,他都沒有動過,而今卻将裏面的紅酒一飲而盡。
祁雲時已經成年,家裏不反對他飲酒,所以才給他也備上了一杯。
但也沒人會主動勸他去喝。
如今見他三兩口就将裏面的紅酒飲盡,對面的季勉不禁提醒:“小時慢點喝,少喝點。”
“沒關系的大哥。”祁雲時兩側的面頰上驟然浮現出兩坨紅暈:“今天是太開心了……”
之後祁雲時看上去就像是醉了一樣,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裏不說話,誰說話都跟着笑。
“阿時是不是醉了?”諸麗茵在旁邊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要是困了就上去睡吧,今天的晚宴也快結束了。”
吃完了飯,宴會的确就快結束。
季家沒有那麽多規矩,見祁雲時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諸麗茵便叫季勉送祁雲時回房間。
祁雲時起身的時候,手裏還緊緊抱着那個裝着玉佩的錦盒,嘴裏嘟嘟囔囔着:“這是爺爺送我的,我得好好收着……”
一衆大人都被他逗得哈哈直笑,有人誇祁雲時可愛乖巧又聰明:“一看阿時以前都沒喝過酒,一杯紅酒就醉了,可真是個好學生。”
“那可不,我聽說阿時學習可好了,用功還自律,麗茵你是真的有福!”
受着這樣的誇,一向沉穩大氣的諸麗茵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另一邊,祁雲時被季勉送回了自己房間,就趴在床上不動了,表示:“大哥我沒事,我就是困了,先睡一下哈……哈啊啊~”
“……那你好好休息。”季勉露出了個無奈的表情,幫祁雲時脫掉鞋子蓋上被子,就退出了他的房間。
臨走時季勉說:“要是哪裏不舒服就喊我,知道麽?”
“好哦,謝謝大哥。”祁雲時模糊的聲音響起。
之後房門關閉。
又過了幾秒鐘,确定四下安靜了,祁雲時睜眼爬起。
他臉上還是帶着兩抹紅,表情上也還帶幾抹惺忪的醉意,只是眼裏晶亮清澈,标志着主人的意識還在,并沒有真的喝多。
祁雲時的确不怎麽能喝酒,但也不是真的沒有喝過酒——他以前住的那個地方魚龍混雜,那裏的人們對小孩子也沒有什麽精英教育的概念,很多人家的孩子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就出去打工了,大人們對孩子的吃穿用度考慮得也不是很周全,通常都是能養活就不錯。
……祁雲時從小在那裏生活。
燒刀子都有人給他喝過。
不過不勝酒力也是真的。
幸虧剛剛那杯只是低度數的紅酒,要不然他這會兒可就真的不省人事了。
祁雲時又打了個哈欠才爬起來,季勉臨走前給他留了地燈,這會兒屋裏的光線還不錯。
借着溫暖的燈光,他先是打開了被放在他床頭的錦盒,從裏面拿出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緊接着,他往空空的錦盒裏放了一塊前幾天跟顧瑜行随便逛街時淘來的琉璃飾品。
最後,他将錦盒重新放回到桌面上,然後翻出某某親戚送給他的攝像機,調整好隐形錄像功能後便将攝像機擺在了另一側的床頭,鏡頭正好對着門口和那只錦盒。
弄好了這一切,祁雲時重新回到床上,鑽回到被窩裏。
……季裕今晚不來則以,如果真的來了,那也不能怪他提前做了這樣的準備。
他這一招頂多算是引蛇出洞。
但季裕本身可以選擇不做那條蛇。
如果他今晚真的趁自己醉酒睡着時就進來了,還碰了那個錦盒,那至少祁雲時是掌握了一些證據,也就掌握了主控權。
這樣的話,相信季裕日後都不敢再打這塊玉佩的主意。
祁雲時不會害人。
卻也不會被人害。
只不過……
哈啊啊~
他是真的好困啊!
……紅酒雖然不醉人。
但是後勁兒更大!
抱着被子靠在床頭,祁雲時并不敢躺下,他知道自己要是躺下了那一定是秒睡了。
誰知道季裕會不會趁他睡着的時候把他脖子上的玉佩摔壞,或者幹脆毀掉攝像機?
然而坐着似乎也不靠譜。
還是困。
祁雲時的頭一點一點,盡量讓自己克服困意。
他依稀聽見樓下宴會散場的聲音,窗外傳來他父母在門口送客的聲音,還有小汽車不斷駛出院外。
……夜深人靜,人都走光了,正是渣攻動手的好時機。
祁雲時自動腦補了一通,下意識揪緊被子、握緊拳頭,不讓自己睡去。
但是這樣的夜晚也太舒服了叭!
晚上剛下過一場雨,這會兒窗外都是青草的香氣,還有一點點蟬鳴的聲音。
祥和極了。
說不定今天晚上還會下雨……
下雨也正常吧。
今天白天就一直陰陰的,好像唯一有那麽一點陽光的時候,就是他和顧瑜行在床上……
“叮!”
忽然響起的一聲手機提示音将差點兒失去意識的祁雲震醒。
他下意識地依照聲源去摸索,最終在被子裏尋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剛才參加宴會的時候祁雲時沒有看過手機,這會兒打開看了一眼,裏面多了四五條消息,剛剛那條是顧瑜行給他發的。
[小招財貓:阿時?晚宴結束了嗎?]
“嗯啊,結束了。”祁雲時懶得打字了,就把頭蒙進被子裏,悄悄地給顧瑜行發着語音。
感覺季裕随時都可能過來,祁雲時是想睡又不敢睡。
他想了想,就只能跟顧瑜行聊天了。
顧瑜行那邊也很快給他回來消息:“那你現在在幹嘛?”
是語音。
祁雲時覺得自己是真喝多了,顧瑜行沙啞低沉的嗓音透過手機傳過來,在這個分外舒适祥和的夜裏就顯得又深沉又性感。
……
恍惚間他已經忘了顧瑜行的那張臉。
單憑電話裏傳出來的聲音,就很容易把對方腦補成一個深沉強大的人,正在展現着他的溫柔——
顧瑜行在那邊低笑了一聲,聲音狀似無意,卻又充滿縱容:“怎麽現在才回我話?阿時是要睡了嗎?”
“……”
祁雲時覺得自己被這聲音蘇到了。
他在被子底下眨了眨眼睛,之後将那雙圓潤的杏眼小心地伸出被子,确定目标人物還沒有進門,他才鑽回被子底下,同時小聲說:“我現在正躺在床上……呃,在,在等季裕來……”
……
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往被底鑽,這個操作原本不難。
但祁雲時現在還醉着,整個人飄飄欲仙的,骨頭都酥了似的,這才為這個動作增加了難度。
他鑽被子鑽得費勁,聲音聽起來就多了幾分掙紮和壓抑。
搭配着被子不斷鼓動摩擦的聲音,聽着就有點怪。
更遑論祁雲時最後還沒有按住錄音鍵,消息直接發出,并沒有錄完他接下來解釋的話……
聽到這條語音以後,顧瑜行緊緊捏住自己的手機。
他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緊緊地盯着季家的大門,看那些賓客的車輛一輛輛地離開……
顧瑜行直接給男生撥過去電話。
這通電話也很快被接起。
“阿時,你說你在做什麽?”盡管明知不會是那樣,但顧瑜行的聲音卻還是驟然冷了許多,沒有起伏。
然而電話那頭的男生卻似乎未有所覺,顧瑜行聽見他有些着急地呼氣,和不正常的被壓低了的嗓音:“你……噓,現在別給我打電話,你這樣會驚擾到季裕的,萬一他不敢來了怎麽辦?”
顧瑜行:“……”
“阿時。”顧瑜行語氣多了幾分冷肅,他猶自隐忍地問:“你要做什麽?”
祁雲時那邊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整個人給他的感覺也是懶洋洋的,鼻息很重:“放心,我心裏有數兒。”
“……”
聲音稍微一滞,顧瑜行幾近聲嘶沙啞地說:“別動,你等着我。”
說完,顧瑜行便按掉手機,只身闖進雨夜當中,向着季家宅院的方向跑去。
祁雲時:“?”
聽着電話裏的盲音,祁雲時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如果他還不是全醉,顧瑜行說的應該是……讓我在床上等他?
再度把頭伸出被子,祁雲時看着自己位于二樓的卧室窗戶,還有外頭季家別墅空曠、卻守衛森嚴的院子……
堅信自己聽錯了。
話說回來,躺在被子裏的感覺是真心不錯。
下意識舒展了下身體,祁雲時覺得自己甚至短暫地睡了過去。
但正當他一個恍惚間驟然醒神、開始拼命掙紮不讓自己睡去的時候,壓在他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掀了開來。
……
祁雲時被吓了一跳,又在看清楚來人的時候拼命眨了眨眼。
大雨來臨前的夜,溫暖的橙色小夜燈前,他看見了……
帶着一身涼風的顧瑜行,正站在他的床邊。
祁雲時:“?”
“……你是怎麽進來的?”
盡管半置身在黑暗裏,顧瑜行的模樣看起來也并不狼狽。
他身影修長而筆直,面龐三分精致、七分嚴肅冷厲,站在床邊垂眸看人的時候感覺不像是個無助少年,反而更像是……
那種妻子出軌、就只身前來捉,奸的霸氣大佬。
?
祁雲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
反正有一瞬間,他真是這麽覺得的。
但是下一瞬,顧瑜行面容已經緩和了不少。
對上祁雲時震驚吃驚的眼,顧瑜行并沒有解釋自己的來意,只是臉上多了幾許疑惑。他壓低聲音道:“你在被子裏……練習游泳?”
祁雲時:“?”
後面的話顧瑜行沒再說。
天知道他剛剛透過窗戶看見祁雲時床上的被子在不斷湧動時他想到了什麽……
“不是……”
被顧瑜行這麽一激,祁雲時倒是不困了。他追問道:“所以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這裏可是……”
話沒說完,祁雲時就看見顧瑜行驟然給他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門邊。
不知道是不是季裕來了,祁雲時登時閉嘴收聲。
恍然間似乎聽見門把手被人握住、緩緩轉動的聲音,他沖顧瑜行瘋狂比劃想叫人藏起來,但感覺時間來不及,祁雲時便不再多想,幹脆一把将人拉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