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後一行人還是一起看了祁雲時錄下來的那些內容。
他收到的這個攝像機擁有超強待機和存儲功能，可以持續錄像數個小時。所以祁雲時拿出來的就是一整段沒有經過任何剪輯的視頻，從頭到尾都坦坦蕩蕩，直白得季裕都沒有話說。
他也沒有在這段視頻中尋找出任何問題——就算有問題也不是問題了，顧瑜行可是他爸口中的大神，是整個季氏集團都想要拼命讨好的人！
這樣的人，就算真讓他父母知道祁雲時跟他已經做過很多不堪的事……估計他爸媽都不會有意見。
原本以為是輕賤到泥裏的人……
季裕現在很後悔。
後悔兩個月前他為什麽會因為顧瑜行身份低就覺得他低賤，沒有立即追求他而只是吊着他……
不過話說回來，顧瑜行在兩個月以前……也完全不是這樣啊！
他給自己的感覺就是很卑微，很低賤！
是……
從一開始顧瑜行就是在演戲？
他跟祁雲時合夥來耍自己？
祁雲時早就知道抱錯的事？？？
不管事實到底是什麽，現在再說都為時已晚。
——視頻播到季裕進門的那一刻，他猥瑣的嘴臉、肮髒的舉動就全部被呈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很顯然，季裕并不是因為聽見了房間裏有什麽動靜就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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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攝像機一直開着，根本沒有任何聲音。
就如顧瑜行所說，他進來是偷偷摸摸地進，做的事情也是鬼鬼祟祟地做。
當看見季裕在聽見一聲悶響後便第一時間将錦盒撥弄到地上、頭也不回的時候，季振哲直接打了他一巴掌：“這你不會還想解釋為一時失手摔壞錦盒的吧？如果不是阿時将玉佩戴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有這個攝像，你是不是還想冤枉他摔碎了玉佩？！季裕，我怎麽養出了你這麽個孽子！”
季裕被打的嘴角再度流了血。
然而此刻卻也沒有人出聲勸阻季振哲。
諸麗茵沒有去攔，二叔這會兒也明哲保身，像個縮頭烏龜一樣站在一旁。
就連已經出門、卻因為這件事特意趕回來的季勉也沒有出聲，他只是對季裕說：“小裕，我知道小時回來會讓你感到不安，但是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你在季家的地位不會變，我們對你的感情也不會變。至于小時，他更沒有傷害你，你怎麽忍心這麽對他？”
面對家人的指責，季裕心中有怨，但更多的卻是慌亂。
他怨自己不再是季家的真少爺了。
慌亂卻慌亂在，季家的确沒有對不起他。他就算再不甘不願也怨不着這裏的任何人……
當下，季裕直接跪在了地上，膝行來到他父親的邊上，祈求原諒。
季振哲的高血壓都快被他給氣出來了，這會兒他坐在椅子上閉着眼，根本不想看見他。
季裕只能再去求自己的母親。
但諸麗茵是個外柔內剛的女人，她的內心比她的丈夫還要強硬。她知道這一回季裕做錯了，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原諒的。
關鍵是，他們可以原諒，但是真正受到傷害的阿時可怎麽辦？
諸麗茵也同樣別過臉：“我覺得國外的生活更适合你，看起來你在國外也更快樂一點。不如……”
“不，媽媽，您別這樣，求您別把我送走！”
季裕連聲哀求，奈何他母親仍不看他也不回話，他又轉頭想要去求季勉。
但一想到季勉雖然平時很關照他，卻又是個極有原則的人，不會因為他的哀求就軟化……季裕沒法，最終只癱在了原地。
至于祁雲時……
他才不要去求他！
“說我惡毒，祁雲時又是什麽好東西！你們把我趕走了你們會後悔的，爸、媽大哥，你們仔細想想，祁雲時他鬼聰明着呢，有的是心眼！今天的一切都分明是他在故意給我下套！”
癱在地上的季裕像着了魔一樣，嘴裏念念叨叨：“我才回來一天……一天啊……呵呵祁雲時，你真狠。”
也從來不追求做個好東西的祁雲時：“……”
“我是鬼機靈有心眼，但是我不壞。”祁雲時說。
原本并不屑于說這些話，但眼見着他的父母兄長都因為季裕的這副模樣而忍痛掙紮，祁雲時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讓季裕明白。
他說：“你今天會這樣本質是因為你自诩聰明，自诩身份，發心不善。”
“呵。”季裕用猩紅的眼睛望着他，并不服氣：“你現在贏了，你當然說什麽都行了。”
言罷，他又看見了祁雲時身邊的顧瑜行，驟然恍然大悟：“我還說你怎麽這麽不挑，什麽人都吃得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
祁雲時知道他說的是昨天他們在醫院裏的一幕。
說起來，當時季裕還不知道顧瑜行這麽牛逼，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祁雲時也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顧瑜行。
所以說昨天他跟季裕真情實感地在撕逼，顧瑜行才是那個全程看戲的那個？？？
行啊，這麽大的事都瞞着我，你給我等着。
圓潤雪亮的杏核眼往旁邊一瞥。
給顧瑜行遞了個眼神，祁雲時重新看向季裕，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最後說：“之所以你會進到你所謂的‘我設的圈套’，只是因為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會不敢在家人面前承認顧瑜行的身份，因為他只是個貧窮可憐、或許在家長眼中還有些不良的少年……”
說到這裏的時候祁雲時稍微停頓，他想到了書中顧瑜行的遭遇。
也想到了顧瑜行過去真正經歷過的事情。
雖說書裏的劇情被避開了。
但在顧瑜行獨自行走的那段過去的時光裏……他卻一個人面對了無數次書中那樣的劇情。
……他那樣一個世界一個世界地“打怪”、“升級”，到底受了多少蔑視和侮辱，又承受了多少艱辛和委屈？
那些被如今的顧瑜行簡單概括為“無聊”的過去，到底隐藏了多少卑微和鮮血？
祁雲時忽然覺得有些胸悶。
他是自小生長在泥潭裏的人。
所以太懂那種不管怎麽掙紮都會泥足深陷、都會肮髒不堪的感覺。
但顧瑜行卻就這樣走過了一個又一個世界……
驟然間情緒泛濫了。
下意識看向身邊還是少年模樣的人，祁雲時不由開始猜想他此刻的喜怒哀樂。
他忽然好想抱抱他。
但少年還是堅持說完要對季裕說的話：“你篤定我不會把視頻拿出來，因為你篤定我不會在爸媽面前暴露阿行，因為阿行在你眼中就是那種不堪的人。所以害了你的還是你的固有認知，僅此而已。”
“你……”癱在地上的季裕瞪大雙眸，難以置信地望着上首垂眸與他對視的少年。
——祁雲時一語中的，直接說出了他的全部想法。
他就是默認顧瑜行的低賤和不良，便以為祁雲時會極力掩蓋他們的關系……
“呵，說白了還是我棋差一着。”季裕再度冷笑一聲，看了看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給人感覺已然十分高大的顧瑜行：“我怎麽知道他以前都是裝的，其實他是……”
“你錯了。”祁雲時打斷他：“其實是你根本不了解，爸爸媽媽才不會在乎阿行的身份，只要是我們真心喜歡的人，他們就會祝福我們。”
“才不是，你胡說！”不知哪句話戳到了季裕的痛點，他開始大喊大叫：“才不是那樣，你個臭撿破爛的你懂什麽！”
“季裕！”季家夫婦和季勉幾乎同時喊出了他的名字。但季裕卻不顧一切地對着祁雲時的方向吼叫着：
“你知道我小時候受的是什麽教育、上的是什麽學麽！你懂什麽，你以為我能跟你一樣？我是一定要娶有權有勢的人的！只有這樣我才不辱沒季家少爺的名聲，只有這樣爸爸媽媽才會愛我，大哥才會高看我一眼，我的朋友才會尊重我！你不看重另一半的身份那也只是說明你蠢，你笨，你根本不了解這個社會……啊！”
季裕痛呼了一聲，原本癱在地上的身體又被生生地踹出去了幾步遠。
他喊這些的時候，祁雲時已經被顧瑜行護着向遠離他的方向退了一步。
但聽到他說什麽“蠢笨”之類的詞語時，祁雲時便見到顧瑜行驟然動身——一個飛腳踹到了季裕的肩上，把人踹飛了出去……
不得不說，顧瑜行的腿還是很長的，又長又直。
他踢季裕的那一腳也非常帥……太帥了，太爽了！
見季裕還是冥頑不靈，季勉幹脆叫人把他帶回房間裏去了，聽說之後會給他訂機票，把他送去國外。
那個出面做假證的保镖也被季勉處理了，還有那個之前一直監視祁雲時的傭人，也被季家一并處理。
沒想到出現了這樣的反轉，季振海打了一聲招呼就跑路了。
祁雲時覺得這個二叔也很不對勁兒，但他爸媽這會兒明顯心情都不太好，他也沒有再提，只是安慰他父母：“對不起爸爸媽媽，我也不想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是真的不想。
然而從昨天季裕回來時開始，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已經不是祁雲時可以掌控的了。
“傻孩子，說什麽呢，這也不是你的錯。”諸麗茵拉住了他的手：“說來說去還是爸爸媽媽的錯，季裕這孩子怎麽變成這樣了呢，你們聽聽他說的話，那都是誰教他的……”
後面的話她是對季振哲還有季勉說的。
一家人都陷入了沉默和檢讨之中，反而是祁雲時看的比較客觀——
季家是白手起家起來的，所以他爸媽和大哥都知道低調勤勉的道理。
但是季裕不知道創業打拼的艱辛。
可雖說他自小錦衣玉食不愁吃喝，但他小時候季家在b市又沒有什麽名聲和地位，這使得他在那些所謂的三代四代一直很自卑。
自卑，卻又有資格跟那些人混跡在一塊兒，時間久了耳污目染，他便沾染上了那些豪門裏的習氣。
不過話說回來，每個人選擇走的路不同，這些也不能全部怪家庭怪出身。
說來說去，現在的結果都是季裕自己作的。
“不說這個了。”諸麗茵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抹了抹眼眶，而後她又看了看祁雲時和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顧瑜行，突然破涕而笑：“阿時剛剛說的都是對的，只要是你真心喜歡的人，爸爸媽媽都會真心祝福你們的……所以阿時，你還不給我們正式介紹下阿行嗎？”
祁雲時：“……？”
等等，媽媽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在這方面一向直來直去的他爸：“嗯，我看阿行人就非常不錯，人品好，能力強，主要是對我們阿時很好。這麽說吧，你倆的事情我是同意了。”
祁雲時：“……！”
不是的爸爸，不是那樣的！
“就是……”季振哲看了看冷靜自持的顧瑜行，又看了看自家頂着一頭軟毛的崽崽……
就是自家崽崽怎麽看都不是上面那個……算了。
還是那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
季振哲：“你們兩個好好處，需要什麽就跟爸爸說。”
祁雲時：“……”
另一邊，聽他父母這麽一說，季勉也get到了什麽。
他一早便出了門，被叫回來也是處理的季裕的事情，還不大了解顧瑜行的真實身份。
如今季勉走上前去，跟顧瑜行握了個手：“你好，我是小時的大哥，經常聽小時提起你，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歡迎随時來家裏做客。”
祁雲時：“…………”
他什麽時候經常提起顧瑜行了！
他提顧瑜行，也只是因為對方是小可憐啊！需要幫助！
這個大哥我都跟你報備過了！說好的是演戲啊！
還有你是多執着讓顧瑜行來家裏做客！！！
……
從容地跟季勉握了下手，顧瑜行的視線又落回到了祁雲時身上。
似乎是心有所感，祁雲時也看向了他。
顧瑜行的一雙眼眸深沉也堅定，就那般靜靜地望着他，眼裏藏笑。
祁雲時被他看的一縮脖子……心口又開始發燙了，燙意直接爬到了臉上，澆紅了男生本來白皙如玉的面頰。
……不對啊。
一想到顧瑜行是“大神”的事，祁雲時又重新把脖子抻了出來，把手往腰上一插，那意思：這事兒你怎麽沒告訴我？
季家人重新去忙了，跟他媽媽約定了下午一起去醫院看奶奶的時間，祁雲時上午依舊沒什麽事兒。
他依舊跟顧瑜行并肩走在季家的草坪上——沒辦法，剛才的事兒沒唠完呢，還得接着唠。
“你到底背着我都幹了多少事兒？……我想起來了，那幅畫！你早知道那幅畫會火對不對！”
顧瑜行說：“沒別的了，只有這兩件事。”
……意思就是畫的事還真跟他有關。
祁雲時：“……”
其實顧瑜行之前沒跟他坦白，祁雲時是非常理解的。
……如果遇見一個對自己還不錯的人就全部坦白，那他就不是顧瑜行了。
說白了，顧瑜行能給季家寫代碼，還收那麽低的報酬也是因為自己……咳，因為要回報自己去救他、還要資助他的那些事吧。
這一點祁雲時是懂得的。
他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天天教顧瑜行學習是在班門弄斧……
“課本上的知識我是真的不會。”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顧瑜行說：“開學的入學考試還得要祁老師幫忙。”
“屁的。”
聽他爸媽那意思，那些芯片代碼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寫的，但顧瑜行不僅能寫，還有效率。
那就是億裏挑一的了。
祁雲時：“你覺得我會信？”
“真不會。”顧瑜行忽然湊近他，聲音性感沙啞：“我想跟你在一起讀書，祁老師幫幫我吧。”
祁雲時：“……”
禁欲的雪松香散布開來，他卻覺得自己被對方靠近的那只耳朵快燙死了。
祁雲時輕咳了一聲，又呼吸一滞。
他想了想——事實上是從剛剛被告白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随後鼓足勇氣說：“可是我現在還不能接受你……就是，你懂的……如果我不喜歡你的話，那現在答應你就是對我們兩個都不負責任。”
“沒關系。”
顧瑜行的反應，比祁雲時想象中的還要平靜。
燦爛的陽光裏，他看見顧瑜行沖他莞爾一笑。
随後祁雲時的頭過，只要你別拒絕我追求你就好。”
祁雲時：“……”
遍布面頰的紅暈完全不受控制地近一步擴大，祁雲時覺得：這天太熱了！
“走，我請你吃冰淇淋去。”他對顧瑜行說。
并火速暼開了眼。
“咱們都冷靜冷靜……”
“好啊。”顧瑜行帶笑的聲音傳來……好像更性感了。
祁雲時：“……”
他家裏其實就有冰淇淋，不過祁雲時還是選擇去人多的商業街上買，順便逛逛。
這回不是為了花錢了，主要是那兒人多。
他估計人一多，他聽顧瑜行的聲音就不會覺得耳朵熱了。
這樣挺好。
“說起來，你真的要投資店鋪嗎？”去的路上，并排坐在小汽車裏，祁雲時想起了這茬兒。
他想到自己再也不能把顧瑜行當成貧窮的小可憐來看待了。
這家夥随便一擡手就能賺好幾百萬……突然覺得自己是廢物怎麽辦。
顧瑜行說：“原來沒打算，但是剛才跟你爸媽都說了，所以……”
祁雲時：“沒關系吧，他們不會在意，畢竟我爸現在就快崇拜死你了。”
“嗯，也沒關系。”
顧瑜行忍不住，又在男生的後脖頸上輕捏了一下：“原本不打算投資實體店鋪，主要是因為回報率低，回錢太慢。”
祁雲時詫異了：“……您老現在還需要錢嗎？”
顧瑜行剛剛才拒絕了他爸非要送給他的一套價值7000萬的別墅！
“嗯。”
摸一下明顯不夠，摸上了瘾一般，顧瑜行用男生最喜歡的方式輕輕地、不動聲色地在他的脖子上揉揉捏捏。
他笑道：“季家每個月都有500萬的零花給到你，那我也得努力工作才能養得起阿時了。”
“……”祁雲時又猛地一縮脖子。
他縮的動作太快，直接把顧瑜行的手指夾住了。
但祁雲時也顧不上了。
什麽，什麽意思呀他……
誰要他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