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炎熱的夏季，遠離人群的小馬路，有清風拂動。
祁雲時眨了眨眼睛，又搓了搓自己的臉。
忽然不知道該怎麽答話。
但顧瑜行卻拉了他一下：“走了。”
之後沒有再說什麽。
仿佛也不指望他說些什麽。
這讓祁雲時心下一松。
又向前走了兩步，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邊少年模樣的人，祁雲時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顧瑜行喜歡我。
為什麽會喜歡我？
是因為那條吊墜嗎？
祁雲時想起上一次顧瑜行很激動地睡了兩天，就是因為想起那條吊墜是自己送的……
關于顧瑜行過去的事，他知道的不多。
他就知道顧瑜行失憶過。
不過應該不是因為那條吊墜才喜歡的吧。
如果真的那麽重要，怎麽會忘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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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一起來到了體育館。
籃球場地有兩種，一種是公共區域內的，即一個籃球場挨着一個籃球場的那種，優點是便宜，每個場地每小時租金80元。缺點是比較吵。
還有一種是私人球場，優點是大而空曠，還屬于是單獨包場，沒有人會來打擾，可以拿來打比賽。
缺點是貴，一個小時要330。
顧瑜行說：“要。”
祁雲時原本想要開口阻止——他們又不打比賽，只是簡單地扔幾個球試試，沒必要要貴的。
但轉頭從監控屏幕上看見熱鬧的公共區域裏全是年輕人在打球，周圍還圍着許多人觀看……
他果斷道：“要！”
……真是一不小心，小民意識就出來了，下意識只想要最便宜的。
又忘記要花錢啦！
沒錯，他是真的要揮霍。
絕對不是擔心等會兒會被隔壁場地還有圍觀的人看見自己不會打球的模樣……
然而到了場地，真正開始練球的時候，祁雲時又有點點後悔。
這裏倒是僻靜了，不會被人看見他的笨拙。
但是只有他和顧瑜行兩個人……
太安靜了。
而且顧瑜行充滿磁性的聲音還有了回音兒一般，可以在整個場地中回蕩！
……原本聽他的聲音就夠心口發燙了。
現在竟然還來了個360度環繞音效！
“手五指自然張開，不用太用力，中間留有空隙，像這樣拿球。”
冰涼的指尖觸上他的，顧瑜行在板正他的拿球姿勢。
“腿略微分開一點，不要站這麽直，屈膝。”
……顧瑜行又彎下腰，為他擺正腿部動作。
“投球的時候要這樣，對。等一下用手腕和手指發力。”
“……”
整個手臂都在被人近距離地擺弄，祁雲時忍不住擡眼看了看顧瑜行的臉。
随後他發現顧瑜行正在一臉認真地教學。
對方眼皮輕輕下耷的鳳眼原本可以很淩厲。
但這回兒卻眉目溫和，極具耐心。
顧瑜行的鼻梁很挺很直，嘴唇又薄又淡，感覺既禁欲又涼薄。
可就是這樣的人，卻在耐心的、不厭其煩地教自己打球……
“阿時？專心一點。”
大概是看出他分神，顧瑜行在他的後脖頸上捏了一把：“想什麽呢？”
“想……好了，我要開始練習投籃了！”
祁雲時趕緊回神，鬥志滿滿地來到了三分線上。
也不得不說，顧瑜行剛剛給他規範的動作還真挺有用，他一個從來沒投過籃的人，扔了三個球就進去了兩個。
進球的成就感不亞于攻克了一道不會的題目。
進了五個球以後，祁哥有點飄了。
進了十個球以後，他就要開始學扣籃了！
但是祁雲時助跑試了兩次，別說把球扣進球框了，就連下面的籃筐都沒碰到……
第一次是沒碰到。
第二次是球直接飛了。
“我是不是有點不自量力？”祁雲時眨着大眼睛，茫然求問。
“不會，阿時很有天賦。”顧瑜行：“就是你需要先練習一下彈跳力和運球技巧。”
“彈跳力？”
頭他矮。
雖然他也知道顧瑜行能扣籃跟身高沒關系，單純是有技巧。
但是……
……他也好想1米8！
不……他要有夢想，他要1米9！
“想什麽呢，你跟我就差兩厘米。”顧瑜行明顯被他逗笑了。
祁雲時哼唧：“兩厘米差好多東西。”
“那你站過來。”
顧瑜行說着就走到了籃筐底下，給他指了一個位置讓他站。
以為大神是要給他分享幹貨了，祁雲時乖乖走過去站好。
顧瑜行又說：“把球舉起來，拿好。”
“哦。”祁雲時擺出了一個标準的預備投球的姿勢。
“然後？”
然後不等他話音落下，祁雲時便覺得自己雙腿一緊，緊接着他雙腿離地，籃球框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向他靠近。
直到……
他舉起的雙手快跟球框平齊……
祁雲時：？！
“投吧。”顧瑜行穩健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反應過來的祁雲時：“哇靠，你……放我下來！”
驟然被人舉起來，還是小嬰兒被人舉高高的那種舉……
祁哥只覺得自己臉面挂不住了。
他扭動了兩下，然而雙腿被人穩穩抱着、紋絲不動，他最終也只是茫然地扭動了幾下屁股，根本沒有卵用……
“扣籃。”顧瑜行說：“先體會下扣籃的感覺。”
“……”
祁雲時這才暫時放下尴尬，趕緊把手裏的球扣了進去。
但是，根本沒有扣籃的感覺好嗎！
球砸在地上，祁雲時也被放了下來。
然而更尴尬的發生了……
或許是他落地時還有幾分掙紮的緣故，雙腳落地以後他并沒有站穩，而是一個不小心就撲到了顧瑜行的身上。
淡淡的雪松香沁入心脾。
腰被人緊緊箍住的時候，祁雲時在對方的脖子上聞到了這個味道。
然後他發現，他跟顧瑜行的姿勢像是在擁抱。
……
！！！
要死了！
為什麽打個籃球也能這麽基情四射啊！！！
不玩了。
祁雲時真想扭頭就走。
但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真男人是不會這樣逃避問題的！
“你，你能不能不撩我？”祁雲時最後別開臉說。
顧瑜行正色反問：“你覺得我在撩你？”
聲音冷靜禁欲。
祁雲時：“……”
他這麽一問，祁雲時還真有點兒不确定了。
或許把人抱起來體驗一下灌籃的感覺真的是對新手的一種訓練方式？
“我……”
祁雲時驟然慚愧，不禁一陣面紅耳赤。
沒想到顧瑜行的聲音又不禁欲了，反而帶着笑意傳來：“阿時覺得我是在撩你……是因為你也心動了吧？”
“……”
顧瑜行繼續笑道：“如果沒有心動，你怎麽知道我在撩你。”
“……歪理邪說。”
祁雲時的面色徹底通紅一片。
他仍別開臉不敢看顧瑜行，努力平複了下心情，祁雲時說：“可是……你再怎麽撩我也無法回應你……我現在真的很亂。”
因為不能答應顧瑜行，又沒有嚴詞拒絕對方，祁雲時一直都覺得怪怪的。
感覺自己有點……
有點在養備胎的感覺。
但是顧瑜行又說只要他不拒絕對方追求他就好……所以祁雲時才會覺得好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天吶，他也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啊！
怎麽可能會處理這種問題！！
所以，果然還是別管三七二十一，先拒絕吧……
但是拒絕了顧瑜行可怎麽辦呢。
他雖然不是小可憐了，可是一想到顧瑜行經歷了那麽多才回到這個世界上，卻還是舉目無親，也沒有朋友，光是想想祁雲時就覺得自己殘忍。
可是不拒絕又會覺得好怪啊，有負罪感，完全受不住這樣的追求，只想一個人躲起來靜靜。
祁雲時嘗試描述自己的感覺：“我覺得我這樣是在拿你當備胎……雖然我是不打算談戀愛，也不會找別人……但是我覺得現在這樣好奇怪，感覺我是在釣着你……嗯，這樣不好。”
“據我的了解，不知道自己是備胎的人才是備胎，知道自己是備胎，但又願意當備胎的人，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顧瑜行目光定定地望着他：“阿時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
“舔狗。”
“……”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顧瑜行笑了：“如果實在介意的話……”
祁雲時驟然覺得眼前一空，顧瑜行已經半蹲在他面前，握起了他的右手。
緊接着手背一熱，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在做什麽的時候，顧瑜行那張帥臉便映入眼簾。
先是弧線硬朗棱角分明的尖下颌。
随後就是那雙淺色的薄唇。
再然後就是他那雙驚世絕豔的眼……
那唇的唇角仍舊是向上挑着的，像吃了蜜一樣。
顧瑜行還保持着半蹲的姿勢，仰頭看他：“那就每天讓我親一下好了。”
祁雲時：“……”
三秒鐘後，祁雲時抽回了自己的手，咆哮：“我剛才一直在摸籃球啊！不知道很髒嗎！你這個大笨豬！”
以前罵顧瑜行還要顧及小可憐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感受，用詞還會委婉點。
現在……
祁雲時只想破口大罵。
哼哼。
反正顧瑜行也罵他傻瓜了。
還罵了兩次！
祁雲時一直都很承認，自己記仇。
不過咆哮完以後就舒服多了。
祁雲時也突然想明白，糾結那些幹什麽啊——好像他趕顧瑜行走，這家夥就會走了似的。
或許相處一段時間，顧瑜行發現自己并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了，就自己放手了呢？
自己這一路上完全是愛操心！瞎操心！
他這樣不自在有什麽意義嗎？人生就是要舒服一秒是一秒！
之後的時間祁雲時就自在多了，跟顧瑜行練習打對抗的時候胸膛撞上胸膛都不覺得有什麽。
神奇的是，當自己不感到別扭的時候顧瑜行似乎也放手了一些，表現就是他倆吃完午飯後，顧瑜行竟然主動表示下午就不陪祁雲時去醫院了，神神秘秘說他還有一些事要辦，要他好好陪他媽媽和奶奶。
按照原來的計劃，下午祁雲時是要跟他媽媽一起去醫院看他奶奶的。
原本以為顧瑜行也會跟着一起去，沒想到……
看吧！
所以說其實也沒啥可緊張的，顧瑜行也有他自己的生活啊。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祁哥表示很欣慰！
他也的确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先是去他媽媽的公司坐了一會兒，而後兩個人一起去了醫院看他奶奶。
奶奶已經醒過來，就是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損傷大，要修複就需要大量的睡眠，這一段時間還是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不過據醫生說都是恢複期的正常反應，這讓祁雲時很開心。
一口氣請了幾名護工一起照顧，也根本沒什麽可擔心。
晚上的時候，祁雲時還被他媽媽帶着去了一家超級豪華的餐廳吃晚飯，只有他們母子兩個人。
餐品好吃，又說了好多交心的話，搞得祁雲時晚上回家的時候都快樂得飄起來，心裏安安穩穩的，那種又有家了的幸福感瘋狂地刺激着他的神經。
這種時候，他就格外顧念顧瑜行。
每當太幸福的時候都會患得患失，就會想到曾經跟自己一樣慘的人……
雖然顧瑜行現在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變慘。
看樣子也沒人能傷害到他。
但是……
回到自己的房間，祁雲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拿出手機給顧瑜行發了條微信：
[我到家了，你現在在幹嘛？下午都做什麽了？有沒有吃晚飯？]
……感覺自己的問題太多了，但是想了想，又都是他想問的。
最後還是幹脆硬着頭皮發送過去。
顧瑜行很快回複了他。
回複他的方式是直接打電話過來。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祁雲時心口又像是被燙了一下。
選擇無視了這個感受，祁雲時接起電話：“喂？”
“阿時。”顧瑜行：“到家了麽？下午過得怎麽樣？”
低沉沙啞的聲音平靜地傳過來的時候，憑白有種紳士和矜貴的感覺。
确實。
以現在的顧瑜行來說，他只要不故意裝成小可憐，平常的氣質的确是這種的。
可祁雲時心口的那種燙意卻更明顯了，讓人很難再忽略。
想起昨天晚上顧瑜行還翻他窗戶的事情……他下意識走到窗邊，向下望着，然而底下空空如也。
只有蟬在不知疲倦地鳴叫。
祁雲時眨了下眼睛說：“很不錯，我一直跟我媽在一起，感覺跟她又親近了很多，以前看到她會緊張……很奇怪是不是？她明明一直都對我非常好。”
“是太珍惜，所以患得患失吧。”顧瑜行的聲音平靜地流淌：“很正常。”
“唔。”
祁雲時不否認是這樣，之後，他又跟顧瑜行說了下今天晚上的見聞。
好像一不小心就說了很長時間，但是仔細想又沒有說什麽……
到最後，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祁雲時頓住。
對面也沒有聲音。
話筒裏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祁雲時張了張嘴巴：“你……不早了，早點休息。”
顧瑜行說：“好。”
祁雲時想起他們還沒有約定明天要不要見面的事，以往他主動提過要見面，顧瑜行也提過，都是很自然地碰頭，然後一起學習。
但現在……但今天……
顧瑜行沒說。
祁雲時頓了頓，突然不知道該不該說。
所以要約見面嗎？
按理來說他明天也沒什麽事，今天都沒有學上習，是應該見面的。
但是顧瑜行那邊……其實雖然顧瑜行說他想跟自己去一個學校，但是也不必要吧。
顧瑜行那樣的人根本不需要再上學……
停頓了幾秒鐘，祁雲時想：要不就這樣說晚安吧。
但沒等他開口，對方低沉的聲音已經先行響起：“沒什麽話要跟我說了麽？”
祁雲時表示：“沒什麽了。”
說着他話音稍頓，想了想，又加了條：“有什麽明天再說吧……”
“阿時，我想你了。”顧瑜行忽然說：“你想我嗎？”
祁雲時：“……”
祁雲時張了張嘴巴，正不知道怎麽回答，又聽對面道：“我就在你對面。”
祁雲時：？？？
顧瑜行：“你看看我。”
祁雲時已經從窗口探出脖子往下望了。
他這裏視野不錯，是正朝陽的朝向，可以看見樓下的花園，還有外面幹淨整齊的街道，以及緊挨着他們家這個院子的另一個院子。
對面兒的院子今天倒是燈火通明。
可是他來來回回在下面逡巡了一圈，也沒有看見顧瑜行的身影……
顧瑜行啞着嗓子低笑：“不是往下看，你擡頭，看對面。”
擡頭，對面……
祁雲時跟着這個指引擡頭，就看見自己家隔壁院子的二樓……燈光明亮的陽臺上，的确站着個人……
那人又高又瘦，穿着白色的衣服，有一頭烏黑利落的短發。
雖然看不清眉眼，但是身形異常提拔，身量很高，氣質卓然。
顧瑜行……
？
看見他擡頭，那道修長的人影便沖他招了招手。
祁雲時：“……”
搞半天顧瑜行白天說的有點事不是去做大神，而是去把他家隔壁買下來了？
他記得隔壁一直沒人住，之前他還問過家裏的管家，知道那是一對兒華僑的房子，全家人都在國外，很久沒人住過了……
耳邊再次響起顧瑜行的聲音：“以後我就住這了。阿時要來我家裏做客嗎？”
“……”
那聲音隔着話筒，似乎也只是隔着風。
這麽近的距離，只要對面兒喊一聲，他就能聽到。
祁雲時忽然發現自己心跳得很快。
他聽見顧瑜行又開口了，聲音低啞、充滿誘惑：“我現在過去接你，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