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就是盧家的待客迎駕之……

說話的功夫,盧家人已經迎到了正門。

為首的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錦衣白首,須髯飄飄,樂安記得是叫盧谯,在她的驸馬還是盧玄起時,輩分上,她要叫盧谯一聲三叔。

雖出自盧氏嫡枝,盧谯卻與其他衆多“有出息”的盧家人不同,打年輕時就只喜歡吃喝玩樂,吟風詠月,連朝廷的差事都懶得應付,年輕時還曾數次挂冠歸去,因而到如今六十多歲也沒做過什麽有分量的實差,不過,據說因為其屢次挂冠的事兒,倒在文人中博得個“淡泊名利”的好名聲,很受一些人吹捧。

與盧谯一起的,還有兩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樂安看着有些眼熟,卻都叫不出名字。

左右都不是盧家的實權人物。

“恭迎公主大駕,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雖然六十多了,盧谯卻還是一副風流公子哥的做派,不慌不忙地走到樂安跟前,微微彎腰一揖,嘴裏說着恕罪,卻禮還未行完,便直起了腰。

冬梅姑姑當即就皺起了眉頭。

她在樂安身邊服侍多年,自然也包括樂安與盧玄起做夫妻那段兒,對盧家這些人,甚至比樂安還熟,此時見迎出門的只有盧谯這種,态度又如此不恭敬,登時眉毛皺地能夾蒼蠅。

盧谯三人如何看不見冬梅姑姑的眼神,當下笑着解釋:

“公主莫見怪,非是盧家輕慢,只讓老朽這不争氣的來迎您,只是老朽那些兄弟子侄們,個個都比老朽出息,為聖上當着差,今日又未值休沐,是以,此時都正忙着為我大梁江山效力呢,也就只剩小老兒一個不成器的,能在公主莅臨時,觍顏前來迎駕。”

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只不過,配上他那笑意不絕的臉,便似乎沒那麽有說服力。

更何況——“不知公主此番莅臨我盧家,所謂何事哪?”

冬梅姑姑聽到,當即皺起了眉頭。

這話說的,沒事兒就不能登門了?雖然——她家公主沒事兒的确不會來盧家就是了。

冬梅姑姑還是不滿意,樂安卻并不以為忤,她揮揮手,壓根懶得跟盧谯多說,直接道:“盧嗣卿呢,在不在,在的話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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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谯一愣。

“嗣卿?公主可是說——老朽二哥的長孫,今科剛中了探花的嗣卿?”

樂安斜眼,“你們盧家還有第二個叫盧嗣卿的不成?”

盧谯還要再說,但看樂安的模樣,似乎明顯已經有些不耐煩,再加上旁邊那個老婢女虎視眈眈的樣子,心知見好就收,不宜太過,便把話又咽了回去,一邊又吩咐下人把盧嗣卿叫來。

盧嗣卿到的時候,樂安正坐在盧家人搬來的整套紅木椅上,緩緩沖開一泡明前春茶——想不到在專程赴會的齊老夫人那兒喝不到的,倒是在臨時起意來的盧家這兒喝到了。由此也可見,盧家家底可比齊家厚實地多得多。

樂安泡着茶,并不看人,盧嗣卿到了跟前,她也沒擡頭,直到盧嗣卿出聲向她行禮,才擡頭瞥了一眼。

然後便被震了一下。

眼前這個一身輕粉紗衣、鬓角插花、塗脂抹粉,幾乎看不出五官,臉乍看仿佛一道白牆似的男人,就是傳說中長得不錯的盧嗣卿???

長得錯不錯樂安不知道,樂安只知道這人臉上的粉刮下來,興許可以把公主府的外牆重新粉刷一遍。

連她那牌搭子裏最舍得往臉上抹粉的宋國公夫人,都得對此人甘拜下風。

旁邊盧谯看一眼盧嗣卿的打扮,臉色微微變了變,但旋即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而盧嗣卿本人,卻似乎沒有任何異樣似的,朝樂安拜了拜。

“不知公主,找臣……何事?”

話是對樂安說的,可眼神,卻壓根沒落在樂安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樂安身後站着的睢鷺。

而樂安,已經在一震之後收回目光,繼續沏着她的茶,聞言,頭也不回,只把手往後一指。

“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

又不是她的爛桃花,當然是誰的就要誰自個兒解決,她都把他帶到了地方,還親自給他壯聲勢,剩下的,自然得他自個兒上。

樂安心安理得地想着。

于是,她立刻聽到身後少年似乎驚詫到變調的低呼:

“诶?“

而那邊廂,盧嗣卿聽到是睢鷺找他,眼裏便已經完全看不到樂安,臉上是抑不住的歡喜——粉那麽厚都能看出來,顯見的确是抑不住了。

“睢……公子,”盧嗣卿看上去很激動,“你回來了!你可是……考慮清楚了?我——”

站在樂安身後的少年眼睛忽閃了一下,看着身前兀自還在沏茶,仿佛天雷劈下都不能讓她驚動分毫的女人,嘴角忽然向上一揚,随即又恢複原樣。

“盧公子,”他打斷了盧嗣卿的話,“此番前來,是想告知您,鷺傾慕樂安公主已久,而就在方才,公主也已接受了鷺的心意,因此——”

“你說什麽!”

盧嗣卿忽然暴怒出聲,同時朝着睢鷺,飛撲上前。

他朝着睢鷺撲去,但睢鷺站在樂安身後,因此,看着便像是朝樂安撲去。

然樂安一動不動。

睢鷺也一動不動。

而盧嗣卿,當然也沒能撲上去。

在距離樂安身前三步時,樂安的護衛便已經左右分立,将盧嗣卿挾住。

“哎呦這是做什麽?公主,誤會,誤會……”盧谯忙出來打圓場。

盧嗣卿卻仿佛沒聽見一般,被護衛反剪着胳膊,紅着眼,沖睢鷺大喊:“睢鷺!你剛剛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睢鷺上前一步,站到了樂安身旁,“我傾慕樂安公主已久,而公主也已接受了我的心意,因此,還請盧公子盡快釋放在下的随從長順——在下還需要他幫着籌備在下和公主的婚事。”

盧嗣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又将目光看向了他身前的樂安。

“不可能,不可能!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個老——”

話沒說完,察覺不對的樂安護衛已經一左一右,兩只手把他的嘴捂地緊緊地。

樂安将好不容易沏好的熱茶,沿着杯壁小心啜飲了一口。

果然,明前茶太淡,還是雨前滋味足啊。

不過,雖然喝茶愛喝濃茶,但這日子,可以的話,還是平淡一些好。

可現實卻往往由不得人平淡度日。

樂安瞥瞥身旁,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身旁的少年也朝她看來,眉眼彎彎如狐,乖巧又狡黠。

唉。

樂安端着那只喝了一口的茶,起身,走到那被捂住了嘴,卻仍急赤白臉怒視自己的男人身前,對侍衛道,“松開。”

侍衛依言松手,而侍衛手一松開,盧嗣卿便張開了口,“你——”

“嘩!”

後面的話,被一盞熱茶全撲回到喉嚨裏。

短暫的靜默後,是一道殺豬似的尖叫,卻也沒持續多久——樂安的護衛在叫聲響起的一瞬,便又眼疾手快地把盧嗣卿的嘴死死地捂上了。

樂安不再看盧嗣卿,只端着那已經空了的茶盞,笑着看向盧谯,道:

“這,就是盧家的待客迎駕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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