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救救夏夏……
“鑰匙在三樓夏夏以前住的房間抽屜裏!”秦嚴骞迅速啓動車,一邊加油門往回趕一邊和管家通話,“現在情況怎麽樣?!火勢嚴重嗎?”
管家聲音也在顫抖:“秦先生,說實話,家裏的滅火器都滅不了,現在已經沒人敢進去了……只能等消防來。”
秦嚴骞一下像墜入冰窟般渾身發涼,握着方向盤的手都在哆嗦,腳下猛踩油門:“我馬上回去。”
二十分鐘的路程,他不到十分鐘就開了回去。
火勢是從廚房蔓延開來的,一樓燒得最嚴重,所以沒人敢進去。
秦嚴骞進小區就看見他住處燃燒起來的濃煙,打開車門就往別墅裏跑,被已經趕到的消防人員攔住:“先生,先生,這裏很危險,您不能靠近。”
“我老婆還在裏面!”秦嚴骞推開他就要沖進去。
男人從店裏跑出來,大冷天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裸着一雙腳,臉色慘白,雙眼猩紅。消防人員見他精神狀态不太對,連忙安撫道:“我們知道,已經派人進去救援了,您現在進去也只是給我們添負擔,請冷靜一點。”
秦嚴骞拒不配合,消防人員讓周圍的群衆幫忙攔着。別墅就在他面前燃燒,屋裏的天然氣爆炸,發出可怖的聲響,男人頓時宛如一只被刺激到的失控猛獸執意要往別墅裏闖,七八個人壓在他身上才勉強将他制住,連頭顱都被人死死按着。
秦嚴骞英俊的臉龐緊貼地面,沾滿灰土和淚水,男人狹長漆黑的眸子映着赤紅火光,頭一次感受到絕望。
“救救他,救救他。”秦嚴骞淚水從眼眶裏瘋狂向外湧出,泣不成聲地重複道,“救救夏夏……”
同樣愚蠢的決定,他怎麽能做出兩次。
一次導致沈夏出車禍,一次讓他無法從火災裏逃出。
秦嚴骞現在給自己一槍的心都有。
他什麽也不要了。
夏夏随便打他罵他,忘了他也沒事,恨他也沒事。
他以後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喜歡誰,他就把那個人給他綁回來。
他不要夏夏的喜歡,不要孩子,他只想他活着。
只要他活着。
每天都做噩夢,每天都是小孩出車禍時血流滿地的畫面。
沈夏,世上如果再也沒有沈夏,他該怎麽活下去。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不過四五分鐘,秦嚴骞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
終于,穿着橘紅色工作服的消防人員抱着人從三樓的窗戶出來,順着梯子爬下去:“傷員還有氣息,醫生,醫生呢,快來!”
秦嚴骞看見他懷裏的男生,頓時瘋了一樣推開壓在身上的人,從地上爬起來朝那邊跑:“夏夏,夏夏!”
沈夏已經昏迷,小臉被煙熏得發黑,濕濕的頭發黏在臉頰上,白皙纖細的脖頸上繞着一圈圈淤青。
秦嚴骞都能想象出小孩知道失火後,是如何絕望地拉扯脖頸上的鎖鏈,在上面留下這樣濃重的傷痕。
沈夏被醫護人員做完急救措施後,迅速擡上救護車到醫院進行治療。
秦嚴骞滿臉淚痕地呆滞站在原地,在一片忙亂中被推來推去,忽然捂住胸口,重重咳出一口血,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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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災發生的時候,沈夏正在睡覺。
因為一直被軟禁在卧室,男生的作息很不穩定,他白天睡很多,經常是秦嚴骞什麽時候回來,他就什麽時候清醒,然後鬧着要男人帶着出去。
除了在飯點的時候傭人給他送餐,或者偶爾醫生來為他檢查情況,他幾乎不會見到其他人。
他每天接觸時間最長的就是秦嚴骞。男人長相明明屬于英俊冷漠的一挂,在他面前卻像只黏人的大狗似的,喜歡用臉蹭他,拿着平時不會允許他做的事作為條件,可憐地求他,換些“親一下”“寶寶叫一句老公”諸如此類的小福利。
沈夏偶爾會被迷惑,迷迷糊糊同意,但又很快清醒過來,惱羞成怒地對男人又打又罵。
秦嚴骞每次都任打任罵,臉被打紅了也緊緊抱住他,耐心溫柔地哄他。
時間久了,沈夏也有些恍惚。
他有時會忘了現在是什麽時候,只關注時辰。
因為秦嚴骞通常是六點下班,最近推遲了一些,變成六點半。
沈夏很不滿,這說明他每天可以出去玩的時間又少了半個小時,然後男人承諾,周末會帶他出去看雪,沈夏又開心起來。
很短暫的開心。
男生悲哀地發現,不管他願不願意,他的喜怒哀樂現在确實都系在了秦嚴骞身上。
他每天大部分時間想的都是男人,想他什麽時候回來,今天會給自己帶好吃的嗎,等會兒要到哪裏玩。
秦嚴骞在房間給他裝了投影儀,讓他白天可以看電影解悶。沈夏偷偷用它看陸陽舒,他看着在熒幕上扮成各種角色的陸陽舒,感覺他好陌生,看着近在咫尺,實際上卻遙不可及。兩人在一起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現在怎麽樣了,工作好起來了嗎,他和喬洋為什麽不來找自己,不知道他被關在這裏,還是像男人所說,不在乎他?
想到這兒,沈夏便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因為他會哭。
一哭,秦嚴骞就會從公司趕回來,抱他哄他。
沈夏讨厭秦嚴骞的擁抱。天越來越冷,男人的擁抱卻好溫暖,他有時會突然冒出來想永遠呆在男人懷裏這種不應出現的想法。
男人這麽對他,他卻好像又喜歡上了他。
沈夏覺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他本來就笨,現在又蠢又笨,簡直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可當他被屋外的吵鬧聲驚醒,睜開眼看見從門縫竄進來的濃煙時,他卻還是不想死。
沈夏怎麽都扯不斷脖頸上的鎖鏈,他最近一直在看電視劇,知道火災大多數人都不是被燒死,而是被濃煙嗆死的。
他把屋裏的窗戶大開,學着災難片裏的主人公拿濕毛巾捂住嘴巴鼻子,把被子拖到浴室沾濕水,包裹住身體,然後躲在窗邊等待救援。
但火勢越來越大,他還是吸入不少煙霧,他眼睛被熏得睜不開,意識也越來越昏沉。
沈夏昏迷過去前一刻,還在想,如果他就死在這裏了,秦嚴骞,應該會很傷心吧。
男人會為他哭嗎?
他到現在也只看過秦嚴骞哭過一次。
男人那麽英俊一張臉,哭起來也和平常人沒什麽兩樣,眉毛鼻子皺一起,好醜。
他不想他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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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死前的走馬燈,沈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他又回到了小時候,他坐在十三四歲的秦嚴骞身上,男生一邊抱着他,一邊寫作業。他嫌秦嚴骞不看自己,便哇哇哭起來想吸引男生注意。
男生聽見他哭,趕忙放下手中的筆,抱起他問:“怎麽了,夏夏,身體不舒服嗎?”
沈夏用剛學的手語磕磕絆絆向男生比劃,他不和自己玩。
臉蛋幼态的秦嚴骞蹙起眉,很嚴肅地想了幾秒,說道:“我作業還沒寫完。”
沈夏哭得更大聲,握起小拳頭打男生。
秦嚴骞被他砸了幾拳,無奈道:“好吧,陪你出去玩一會兒。”
沈夏爺爺和秦嚴骞的父母今天晚上都去參加活動了,所以把沈夏帶過來讓他和秦嚴骞呆在一起。
兩個小孩拉着手到別墅的後花園,男生從角落掏出一把長長像細枝條似的東西,在他面前晃:“夏夏,給你看好東西。”
小小的沈夏嗦着手指頭,好奇地看男生用打火機将那些細枝條點燃,細樹枝前面變魔術般冒出光亮,白色火花四濺,璀璨漂亮。
沈夏一瞬間手指頭都忘了嗦,口水流出來好長,秦嚴骞用手帕把他嘴巴和手指擦幹淨,把煙花棒塞進他手裏,抱着他玩。
沈夏一直咯咯笑個不停,秦嚴骞要帶他回去了,還戀戀不舍地看着男生扔進垃圾桶裏的細枝條。
男生去上衛生間,沈夏拿着打火機又溜回後花園,去點那些細枝條,卻怎麽都點不着。
他覺得是枝條太細了,便把周圍的植物都點了,火越來越大,卻始終不見燦爛火光,火勢兇猛,沈夏被烈火包圍,不敢出去,害怕地哭起來。
秦嚴骞回到房間沒見小孩,又看到後花園火光彌漫,趕緊沖下去找他。
同時傭人也發現後花園着火,驚恐尖叫,去拿滅火器滅火。
秦嚴骞抱着他從火光彌漫的後花園裏逃到路上,掰開沈夏還緊緊攥住打火機的小手,将那個打火機放進自己口袋,告訴他:“千萬不能告訴別人是你點的。”這是他的家,如果是沈夏點的,那就扯不清了,勢必會造成兩家關系僵化。
沈夏不知道為什麽,但本能感覺害怕,哭着點頭。
等到父母和沈夏爺爺回來,秦嚴骞安撫了一下還在恐慌不安的他,主動走出來向家長承認是自己貪玩放煙花時燒着的。
他這樣說,自然不會再有人懷疑到什麽都不懂的沈夏身上。
男生被暴躁的父親狠狠揍了一頓,身上肋骨被硬生生踢斷幾根,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
沈夏當時被爺爺帶走後,好長一段時間都看不見男生,跟爺爺哭鬧要見秦嚴骞,爺爺只好把他領去醫院。
秦嚴骞渾身裹滿繃帶,沈夏覺得這個樣子的男生好特別,開心去抱他。
秦嚴骞把他推開,沉默地看他。
沈夏傷心地哭了,秦嚴骞才輕聲解釋:“夏夏,我身上好疼,不可以碰我。”
沈夏知道疼的感覺,立刻緊張地比劃:“嚴骞哪裏疼?”
男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頭疼。”
碰上這個小祖宗,他的頭最疼。
沈夏趴過去,兩只小手撐在秦嚴骞腰兩側,對着男生的額頭呼氣。爺爺告訴他,有疼的地方呼呼就不疼了。
但他小胳膊小腿,一時沒撐住,掉到男生懷裏,唇撞在秦嚴骞額頭上。
男生後腦勺咚得一聲磕到牆,傷口又被他壓到,疼得眼冒金星,少年老成地深深嘆出一口氣:“夏夏,你真是我的克星。”
沈夏那時不懂什麽意思,現在腦子裏卻突然冒出這句話,突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哼,活該。
他才不是秦嚴骞的克星,秦嚴骞應該是他的克星才對。
無論多麽可惡,都能讓他再重新愛上他。